《尝试脱贫》一十五九

36、他们的故事

　　保卫处的领导也看不清形势了，等到夏成欢磕磕绊绊地把事情全部描述完后，他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马升全程态度良好，甚至还同意林知味搜他的身。只不过林知味却没有从马升的身上搜出那把我们口中的刀，这件事因为没有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回去的路上，林知味一直搂着林织梦的肩膀，杜绝马升靠近的可能性。
　　他只好跟在身后，离我和夏成欢很近的地方，吓得我们两人也紧紧牵着手。
　　林知味把织梦送到了宿舍门口，就要带着马升离开。临走前对我说：“谢谢你保护了织梦，她在刚刚的短信里全都说了，你很勇敢，真的，谢谢你。”
　　难得见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如此真诚地对我表达谢意，一向只会顶他的我也不知道如何回应，点了两下头又问道：“那个人怎么办？他还会再来吗？”
　　林知味回头又瞪了在车里坐着的马升，对我说：“会有人管教他的，他不会再来学校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这个家伙可能又要缠上来了。”
　　但是我看他好像对马升的行为并没有多么生气，也不觉得很麻烦，按说妹妹那么恐惧马升，妹控怎么会是这个反应，我也是搞不懂了。
　　“还是要再谢谢你。”
　　我有些别扭，“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应对了。
　　这时我背后有一块暖意，我后来才察觉出那是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稍微用力一推，我就猝不及防地栽到了林知味的胸膛上。
　　灵敏的鼻子很快嗅到了香味，是林织梦在今年年初买来送给他的香水。稳重的木质香调，又掺杂了海盐的淡淡咸味，最后会在室内化作一股冰凉海水，静静拍打着波涛，将一颗浸润着陆地芬芳的种子送到遥远的彼岸。
　　那些我觉得有些冷酷的味道，喷洒在人的身上，沾染了温度，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可是我没有细闻，下一秒就推开了林知味的怀抱。
　　我就像毫无准备就被扔上了舞台，面对着乌泱泱数千名学生做演讲，心脏砰砰砰跳得癫狂，震动得我整个身体都有了余感。
　　“神经病啊！”
　　我扭过头就朝楼里跑，背后还能听见林知味惬意的笑声。
　　有病有病有病！
　　我边跑便环住自己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被男人拥抱，即使是我的爸爸，也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他在我小的时候端着父亲的架子，长大了总算多些温情，又碍于性别自觉不能亲密。
　　我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有抗拒，但是那很少，更多的，违抗心情的却是身体本能而来的羞涩、陌生、依恋……
　　一个女生总是柔软的，她渴望被爱、被呵护，需要比男生更多的肢体接触。我们牵着手上学，我们挽着胳膊走路，用手、用嘴唇、用温度感知生命。我们有着最敏感的神经，轻易欣喜，也轻易苦痛。
　　我的人生缺乏爱意，所以我可能真的会为了一份关怀而失去原则。
　　五层楼的高度足够洗去之前的触感，当本能褪去，理智就扛起了负罪感。
　　我开始唾弃自己。我不喜欢林知味，他看不起我，也不是我的良配，毕竟他的心里只有林织梦。我明明知道这些，我明明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是我却还是会为他的行为而心动。这样就好像是个男人就可以一样！这样就和一只野兽并无不同！
　　我所自豪的，所骄傲的那些独立的思想与高人一等的品质……仅仅因为贪求一份温柔，我就可以放弃尊严吗？
　　这样就太可悲了。
　　因为如果我屈服本能，连自我都失去了，那么我还能剩下什么？
　　我沉浸在以上的自我反省与忏悔中许久，一直到林织梦给我打电话才回到宿舍。
　　在我为思考花费时间的时候，想必林织梦和夏成欢也尽量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我庆幸我进来的时候夏成欢刚好擦掉脸上的泪和电话另一端的钱庭远说再见，这样我就不用被迫听一对小情侣互相撒娇或者安慰。
　　瞧林织梦的表情就知道听完全程的单身狗有多难受，以至于我一回来她就像找到依靠一样急忙让我坐到她身边去。
　　夏成欢真的是周转在爱情场与友情场上翩翩起舞的交际花，刚刚还是一位泪珠垂滴的林妹妹，现在又不甘示弱地像薛宝钗一样圆滑自然地挤进我们的谈话中来。
　　织梦靠在我的肩膀上，头一次表现出了对我比夏成欢更亲密的姿态。
　　“那个马升，”织梦缓了片刻对着我们说道，“是我高中时期的男朋友。”
　　她缓缓向我们讲述了她和马升之间的故事。
　　“我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明白班里班外的男生为什么总是一到下课就围在我的桌子前大声说话打闹，我胆子又小，每到这个时候都很害怕。”
　　“马升和我算是我其中一个青梅竹马，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们两家经常一起聚会。”
　　“有一次回家，我跟我妈妈说了班里的事情后，她就嘱托了马升照顾我。当时马升和我不在一个班，但是听了我的事情后就一个人跑过来赶走了我们班上的那些男生。他那时天天和跟在我后面的男生打架，所以每天身上都有伤，但是我可没良心了，我一见他的伤就害怕，然后就哭。我们那时候放学一块儿回家，总是我在前面哇哇地哭，他在后面傻乎乎地跟着，送我到我家门口之后还要和我妈道歉，说不好意思把妹妹吓哭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一酸，仿佛能看到夕阳下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女孩子可爱懵懂，却揉着眼睛哭，男孩子顶着一脸为女孩子战斗下来的伤，却愧疚无措地张着手不知道怎么能让女孩别哭了。
　　我被这温馨的画面感动到了，低头看林织梦的表情，她也在轻笑，我就半真半假地羡慕道：“啊，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没那么气那个人了，他对你挺好的。”
　　林织梦却摇摇头，“我不觉得这是对我好。我很害怕，也很讨厌暴力。可是马升做什么事情都先考虑用暴力来解决。小学他在打架，初中继续打，高中也没有停下来，最可怕的是越打越凶，到高中的时候听说他都有了小帮派，我不止一个同学说见过他带领一大堆人围殴一个男生。”
　　“所以后来我就不见他了，躲着他。本来他也没再来找过我，直到我高中第一次谈恋爱，我的初恋最后和我分手的原因就是马升总是叫人堵他，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背后监视我，他说他是在保护我！我却觉得他破坏了我的恋爱。我们第一次大吵了一架，只不过第二天他就被他爸妈揪着耳朵带到我家向我道歉了。”
　　“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只不过我觉得他就是在像一个家长一样管控我，我和他在一起一点恋爱的感觉都没有，他就和我的哥哥没什么区别。”
　　“我们分手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和许多朋友约着出去玩，但是马升不允许，即使是女生都不允许！他希望我的世界里只有他！我受不了，就说了分手。”
　　“就在假期的第十天，也就是我们分手的第三天，他拿着刀站在我家门口，说如果分手他就当场死在这里！”
　　“我吓得尖叫，尖叫声也把我爸爸和我哥都喊了出来，在他们的帮助下才平息了这件事。”
　　原来马升并不是第一次拿死来威胁织梦，他也太疯狂了吧。
　　我比较好奇像这样执念太重到变态的人是怎么消停下来的，于是就这么问了。
　　织梦倒没想那么多，她说：“我爸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升的爸妈，他们能管住他。”
　　可是就连夏成欢都吐槽了一句，“这样的人很难想象还会听他父母的话。”
　　林织梦却觉得很正常，“马升很孝顺的，他从小就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林织梦胆子那么小，却在经历了马升这种非正常的恐吓之后并没有后怕很久，而林知味也看起来并不担心林织梦的安危，原来他们都对马升的家教如此放心。
　　真的是，我觉得很神奇，果然是什么样的家庭都有。
　　夏成欢又有了其他的好奇，她问织梦：“那马升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织梦想了想，说道：“我只在过年的时候听我哥哥们聊起过，好像在做什么进口生意。他学习一向不好，以前还总是夸我有天赋，很羡慕之类的。说到这里，我差点被他给骗了，上了大学才知道原来自己挺笨的。”
　　这我倒是承认，织梦在学习上的能力很一般，每天都那么用功，最后的成绩和我从前不学习的状态是一样的。但是织梦的勤奋和坚持肯定是值得我永远敬佩的地方，也是我这种天生懒骨的人一生都要追求的目标。
　　而且我觉得笨一点反而人生会更轻松一点。人都说傻人有傻福，这句话是没错的。因为并不聪明，所以才心思简单真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人人都爱帮她。不像我，要面子又心思敏感，就连被林知味拥抱了一次，都能思考到尊严层面，这也是很多男生都觉得我无趣的地方吧。
　　别说男人，就连我也更喜欢可爱单纯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