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99、浑栖谷中续前缘

　　天色未明，冷暮云背上包裹，搀着楚夕走出了自己的小院。停住脚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眼中尽是不舍与彷徨。心中微微叹气，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然而冷暮云没想到的是，从他带着楚夕下山的那一刻起，整个武林都变了天。

　　后山小路不比前山石阶，山坡陡峭、满地碎石，常人走起来都费劲得很，更不要提伤重的楚夕了。他虽被冷暮云牢牢擎着，却仍是没走几步便没了气力，胸腹也开始闷疼起来。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冷暮云，晨光熹微中那人一脸坚定望着前路，没有半分犹豫。方才还一通胡思乱想，想着半路把冷暮云打晕送回浮玉的楚夕，这会儿也重新振作起来，提了提精神加快了步伐。
　　然而虚弱的身体却终是没能让楚夕如愿，没走几步便突然丹田一阵剧痛，痛得他不得不弯下腰，猛咳起来。

　　“怎么了？” 冷暮云俯下身，一手轻抚他后背，一手拉起楚夕手腕。脉搏时强时弱、横冲乱撞，那人有多难受可想而知，“歇一会儿吧。”
　　楚夕摆摆手，费力地直起身，“不用……继续走吧……”
　　冷暮云沉吟半晌，一把卸下身上行李跨在了楚夕肩膀上，“拿着。”
　　“你……” 楚夕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冷暮云矮身蹲在了楚夕面前，将他双臂搭在自己肩上，两手背在身后一拖，便将楚夕背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楚夕顿时红了脸，紧张得话也说不完整。他比冷暮云高上半头，身子也比他壮上一圈，眼下却被这个清瘦的人背在身上，成何体统？
　　“等咱们走下山，估计早被抓了。” 冷暮云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运起轻功，一路向山下奔去。

　　到了山脚，日头方在山间露出半个脑袋。
　　一夜未眠，又背着一个大活人在山上来回跑了两趟，冷暮云也感到有些脚下发软。可是身后传来的阵阵混着檀香的血腥味，又不断拉扯着他的心，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去浑栖谷。
　　“你还行吗？” 冷暮云歪了歪头，说话有些气喘。楚夕瞧着他跑得满头是汗，心疼不已，忍不住捏了袖口抚上他额头，“我没事，你歇会儿吧。”
　　“啧，别乱动！” 冷暮云歪了歪脑袋，没好气道。生死关头，他可不想分心去抵抗这这份意乱神迷。

　　为了不引人注目，冷暮云特意没进江都城，顺着城郊村道一口气走出几里地，直到繁华的城镇被彻底甩在身后，这才放缓了脚步。
　　在附近村子雇了辆马车，将半昏半醒的楚夕塞了进去，复又花“重金”买了一套驿站小厮的灰布衣衫，冷暮云这才悠起马鞭上了路。

　　马车本就不快，冷暮云又怕楚夕的伤受不了一路颠簸，故而特意放慢了速度，二人直到午时三刻才堪堪赶到天水镇。

　　“哎，你看看那个包子摊还在不在……” 身后忽然传来楚夕的声音，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昏迷时让人担惊受怕，醒来后便开始臭贫撩拨，烦人得很……冷暮云垂头扶额：这人，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生。
　　“那么多年了，早就没了……” 冷暮云满不在乎地随口答着，眼神却在街上逡巡，试图寻找那段奇妙的回忆。
　　“那可不一定……你注意注意，看有没有个老头儿卖包子。算下来也十几年了，当年那老板应该……”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说这么多不累吗？” 冷暮云突然回头，甩给楚夕一记眼刀。楚夕倒是听话，立刻收了声，默默躺了回去。累是真的累，但自己昏睡了一上午，冷暮云也独自赶路了一上午，他怕冷暮云无聊，勉强撑了一口气跟他打趣，却没成想人家一点也不领情。

　　半晌没听到声音，冷暮云不由得借着回头看路的当口，用余光瞥了眼楚夕。只见楚夕蜷缩在马车里，双眼紧闭眉头微蹙，脸上依旧毫无血色，也不由得心软了，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没有陪他说话。可眼下人家休息着，他也不好开口吵醒，只得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赶路。

　　在天水城匆匆置办了些干粮，又在城郊还了马车，冷暮云和楚夕终于又回到了那个令人难忘的浑栖谷。
　　江洋炸出的山洞犹在，这也是当下浑栖谷唯一的出入口。冷暮云与楚夕先后钻了进去，出来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谷外秋风瑟瑟，树木凋零；而谷内却春暖花开，高耸的山壁上生出不少嫩绿的枝丫，再也不是那个白雪皑皑的冰窖了。
　　“这是……” 冷暮云有些瞠目结舌。
　　楚夕微弯了腰靠上山洞内的石壁，“浑栖谷的季节与外界相反，现在正是初春……”

　　冷暮云微微点头，开始向谷内踱步。整个山谷被深深浅浅的绿色覆盖，其间零星点缀着粉红的花苞，不时有鸟雀叽喳着从空中飞过……自小生长在江南的冷暮云，也从未见过如此怡人的世外桃源。
　　抬头望向半山那片坍塌的废墟，没了积雪的覆盖，木头色的断壁残垣仿佛也充满生机，勉强能搭出个窝棚来。上去住总比在这山洞强，冷暮云如此想着。可当他转头瞧向楚夕时，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见那人依在石壁上，身子微微颤抖，站也站不稳，跟别说去攀爬悬崖峭壁了。冷暮云也自忖没把握背楚夕上去，只得转身回了洞中。
　　“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拿点东西。” 冷暮云瞄了眼山洞角落，布满灰尘的几根柴火，那还是上次被困在浑栖谷时剩下的。
　　楚夕靠坐在一旁，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现在确实也不是逞强的时候。

　　高耸的山壁本就坑洼不平，现在又长出不少树杈，比起寒冬的坚冰好爬得很。冷暮云身姿敏捷，很快便窜上了半山平台。有了上次的经验，轻车熟路地找了些被褥和发槺的萝卜，还有半罐西域调料；只可惜药柜破碎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灵丹妙药皆混在泥土中，不能再用了。

　　冷暮云麻利得很，待他背着一身物资攀下石壁时，天还未黑下去。回到洞中，楚夕正歪歪斜斜地昏睡着。许是吐了太多血，楚夕这一路昏迷的时间倒比清醒时还多。
　　冷暮云将被褥和萝卜放在一旁，敛了些柴火正要点着，就听楚夕哼唧一声，睁开眼。
　　“你回来了？” 楚夕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冷暮云“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堆柴火。不知为什么，昨夜过后，他便很怕和楚夕讲话，就连目光也不敢相接。他将一条稍微齐整的柴火摆在面前，抽出配剑，剑身竖起，剑尖直抵木头上，接着便用两只手掌夹紧剑柄，用力搓了起来。

　　楚夕本没什么精神，但见冷暮云这幅认真的样子，不由得起了兴趣，坐直了些。钻木取火？这种远古的生火方法，竟然还有人相信。楚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冷暮云，后者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冷暮云迅速揉搓着剑柄，木头碎屑飞溅，足有一刻钟，小臂粗的柴火几乎被钻穿，却一点火星也瞧不见。冷暮云猛地放下剑，揉着酸痛的手臂喘息半晌，便又要举剑再试。

　　“我来吧。” 楚夕实在看不下去了，照这架势恐怕他们要抹黑过夜了。撑了撑地正要起身，便听冷暮云狠狠道，“不用！” 声音里含了不小的怒气，也不知是在气楚夕还是在气自己。

　　楚夕无奈地坐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他又钻了一刻钟，直到钻得满头大汗，虚脱一般地瘫在地上，却还是没能成功。
　　“交给我吧。” 楚夕咬了咬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冷暮云身边。
　　“不用！” 冷暮云情绪似乎很不好。
　　生个火怎么这么大气性？楚夕想不通。缓缓跪坐在他身旁，柔声道，“眼看天就黑了，晚上山洞凉。你看你这么瘦，冻出个好歹的……”
　　“我说不用就不用！” 冷暮云突然转头大吼，最后几个字都变了调。楚夕被他这一吼吓得往后缩了缩，在他印象中，冷暮云好像从没如此失控过。定睛一看，这人双眼通红，脸上湿了一片，也不知是汗还是泪。“你怎么了……” 楚夕试探着问。
　　冷暮云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是在自言自语，“点火而已……我，我能点着的……我，我不是废物……” 说着说着，竟开始抽泣起来。

　　楚夕听着他这几句只言片语，大致也明白了冷暮云的意思，原来是在跟自己怄气……想到这，又看了眼蛮横地摸着眼泪、气鼓鼓的冷暮云，忍不住笑了，“我还当什么事呢……这有什么……” 说着，抬手就要帮冷暮云拭去眼泪。
　　然而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却让冷暮云更不痛快，大手一挥，打掉了楚夕伸在半空的手。

　　楚夕愣了愣，轻叹一声缓缓走回角落，瘫靠在石壁上，低头边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衫边嘟囔着，“我记得浑栖谷里有火石来着……”

　　冷暮云低头沉默半晌，腾的一下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洞。约莫半盏茶功夫便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没说话但脸色却好了不少，楚夕低头抿嘴一笑。

　　两块火石相撞，咔嚓几声，零散的火星终于落在了木柴上。冷暮云立刻扭转身子挡住了洞口阵阵微风，双臂小心翼翼地环在木柴两旁。
　　终于，一撮小火苗开始跳动，逐渐燃起。忽明忽暗的火打在冷暮云脸上，那种单纯让楚夕看得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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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