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88、良宵美梦春风起

　　剑刃与剑柄相撞，嚓嚓声不断回荡在洞中，其中还夹杂了冷暮云不甘的喘息。可纵然宝剑锋利，打在这坚固的冰墙上，作用却微乎其微，冷暮云用力戳了半晌，才堪堪戳下几小撮细如沙粒的冰屑。轻飘飘的碎冰落到地上，转眼化作一个深色半点，消失在泥土中。
　　冷暮云看看纹丝不动的冰墙，又瞧瞧手中那支颤抖的剑，忽的大喝一声，发疯一般挥舞银光，在冰墙上毫无章法地乱挥乱砍。情绪激荡之下内力难以聚集，他却不管不顾，任内力四散，周身瞬间飞沙走石。

　　功夫再高的人也有真气枯竭的时候，更何况早已无法宁心静气的冷暮云。约莫挥砍了一炷香时间，冷暮云终于也没了气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剑也随意丢在一旁。
　　抬头看着屹立在身侧的冰墙，冷暮云哭了。
　　泪水瞬间润湿了全脸，和着血污不断往下淌。他从未如此绝望，就连在浑栖谷中逃生无望时，也不似今日般心痛。
　　喉头发酸，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冷暮云终于忍不住嚎啕起来。温文尔雅的冷少侠，这一辈子都未曾如此失态过：坐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哀嚎，鼻涕眼泪齐淌，一张白净的脸花得不成样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也无暇去想，这情绪太浓烈，充斥了整个身体，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半晌，不远处一声轻咳钻入冷暮云耳朵，终于将他从那个痛苦的深渊拉回显示。转头望去，楚夕蜷缩在地上，咳嗽源源不断地溢出。
　　“楚夕，楚夕……” 冷暮云失了神，连跑带爬地向楚夕而去。
　　而楚夕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声，兀自皱着眉痛苦地咳着。
　　“你怎么了，伤到哪了……” 冷暮云说着，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迸发。这人神志不清，脸色发青，还不时呕血……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多血可以吐？

　　泪要流干，人也清醒不少，这时的冷暮云终于恢复了些理智。方才只顾发疯，竟没去查看楚夕的伤势。他哆嗦着手伸向楚夕腰间，指尖即将触碰鲜血尽然的腰带，却又生生顿在了半空。冷暮云咬咬牙，再次望了眼楚夕那张没有生气的脸，没再多想便埋头去解腰带。

　　楚夕仿佛睡着一般靠在石壁上，从脖颈到小腹，整个前胸都敞在冷暮云面前，坚实的腰腹看得冷暮云有些脸上发烧。
　　没有伤口，就连一丝划伤也没有。冷暮云靠近些，将楚夕无知无觉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复又掀开他身后的衣服。只见整个后背也都光滑一片，微弱的月光下，肌肉如丘壑般起伏。
　　没有外伤，那便是经脉受损？冷暮云这样想着，突然感到手下这人身子一抽，紧接着自己后背一阵湿热。楚夕又吐血了。
　　冷暮云不敢耽搁，立刻帮楚夕穿好衣服，将人放回山壁上。一手放在他腹部丹田之位，闭上眼宁心静气，聚全身内力于手掌。手下皮肤不算冰冷却也绝非正常体温，只能勉强辨出这人还未死。真气源源不断地从周身经脉流入楚夕体内，约莫一盏茶时间，直到冷暮云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才堪堪松了手。
　　然而楚夕还是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脸色也并未好上半分。

　　冷暮云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目光不离眼前人，勉强稳了稳自己混乱的内息。还未恢复体力，他便忽然想起什么，捡起身旁配剑直接在左手手腕狠狠划了个寸长的口子。忍痛攥紧拳头，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手腕伸至楚夕嘴边，捏着楚夕下颚强行帮他吞咽。可楚夕仿佛可以拒绝，任凭冷暮云的血灌满正张嘴，也不愿咽下一口。许是被血水呛到，突然一阵猛咳，身子也随着咳嗽剧烈起伏，控制不住地向旁边歪曲。
　　要不是冷暮云手疾眼快用左手拖住了他的身子，楚夕必会磕个脑袋开花。手腕开裂着的伤口被楚夕这么一压，冷暮云疼得眉头紧蹙，瞬间冒了一脑门冷汗。
　　然而楚夕自然瞧不见这些，待这阵咳嗽缓过，突然沙哑地蹦出了几个字。

　　“你说什么？” 冷暮云一惊，将怀中的楚夕又搂紧了些，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在楚夕脸边。
　　“冷……” 楚夕瑟缩着，轻轻吐出了这么句气声。

　　秋夜的山洞本就阴冷，再加上不远处冰墙不断散发着寒气，别说失血过多的楚夕，就连冷暮云也被冻得瑟瑟发抖。方才急得他一身一脸的冷汗，倒不觉得，现下楚夕这么一说，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暮云环视四周，整个山洞空荡荡的，除了冰冷的山石便是一地沙土，没有丝毫可以取暖的工具。他双臂紧紧环着楚夕，轻轻将楚夕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两手放在那没有温度的后背不断上下磨搓。手腕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包扎，哩哩啦啦地躺着血。冷暮云却一点也不在乎，只想着把怀中之人再抱紧些。

　　夜深人静，荒芜的洞穴，冷暮云和楚夕这样紧紧相拥，依偎在山洞一角，苦苦捱着。黑夜与寒冷统治了整座浮玉山，而时间仿佛停滞一般，不知何时能迎来天明。

　　单靠自身的力量擎着一个毫无力气的人，冷暮云早已腰酸背痛，跪在地上的膝盖疼得没了知觉。可怀中之人，却依旧僵硬寒冷，非但提不上一丝温度，反倒抖得更厉害了。
　　“冷……冷……” 也不知是难受还是冷的，楚夕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再加上并未擦净的血污，那模样不可谓不狰狞。
　　冷暮云侧头看了看楚夕，那张脸无助得很，再无平日那股傲气，看得人难受，一颗心如同被一双大手使劲揉搓一般绞痛。回头瞧了瞧那面厚实的冰墙，只见一片白光高高地铺散在冰墙上。
　　明月依旧高悬，若等日出，怎么也还要几个时辰。然而就算日出了又如何？层层山崖遮挡，微弱的阳光又怎能融化坚冰？
　　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冷暮云心头，蔓延向四肢。人在江湖，命不由己。冷暮云不怕死，但他怕楚夕死在自己怀里。

　　楚夕哆嗦着嘴唇，气息微弱，呼吸之间没有白雾，显然没什么体温。冷暮云咬着嘴唇沉思半晌，终于缓缓将楚夕靠上石壁，一手伸向自己腰带。
　　整个山洞中最暖的，恐怕还是自己的身体。

　　三两下，冷暮云的外衣、中衣、里衣便通通离了身，随意堆在一旁。上半身无遮无拦地裸/露在寒气中，冷暮云忍不住直打机灵。他不敢耽搁，膝行几步凑到楚夕面前，再一次扯开他的衣襟。
　　很快，二人便赤膊相向，只不过一个昏迷，一个清醒。

　　冷暮云深吸口气，终还是轻轻拉过楚夕手臂，另一手轻抚他后背，将楚夕整个人靠向自己。两幅坚实的身躯相触的一瞬，冷暮云不由得浑身一颤，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往日里师兄弟帮自己处理伤口，也并非没有肌肤相亲，可此时此地此人，那感觉新鲜而异样。脖颈紧贴脖颈，前胸紧贴前胸，小腹也几乎没有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冷暮云只觉一股无形而又无所不在的力量，从楚夕每一寸温凉的身躯钻入自己体内，这力量源源不断，在体内四处游走，所到之处，筋骨皆软。四肢百骸在一瞬间没了力气，如同被点穴一般。

　　好在寒气逼人，冷暮云并未全然失去理智。一手伸向衣衫，勉强压抑了喘息，一件件披裹在自己和楚夕身上。而楚夕那黑色外袍早已被鲜血浸染，湿漉漉的冰凉一片，冷暮云便只捡了里衣围在楚夕腰间。
　　一切妥当，冷暮云又坚持着用脑中最后一点清明调动周身内力，散发热量。原本冰冷的衣衫被内力烘热，而楚夕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也愈来愈浓烈。
　　两幅温热的身躯紧紧相拥，那微微的压迫感撩得冷暮云心痒，仿佛什么东西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到。冷暮云不自觉地将楚夕又抱紧些，浑身上下也跟着酥软几分。
　　许是习武之人常年练就的敏感：无力，意味着危险。冷暮云自然也察觉到，可欲望使然，他并不打算松开双手。危险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舒爽，麻痹了他一切思维。

　　渐渐的，楚夕身体恢复了些温度，不再颤抖如筛糠。而冷暮云正憋着一口气，极力控制着体内乱窜的真气；同时，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也跟着四处冲撞，仿佛在急切地找一个出口。冷暮云不想、不愿也无力再将这股气息封存，索性卸下一切禁锢，长舒一口气。
　　冷暮云紧紧抱着楚夕，口鼻不自觉地埋进楚夕那檀香阵阵的脖颈。

　　坠落，在无止境的深渊坠落。微风清凉，吹拂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丹田却升起一股火热。这种温热交加，让人忘却一切黑暗与恐惧，从头到脚全部沉浸在这冰火交加的激烈中。

　　“昨天那招白鹤亮翅你怎么练的啊？我练了一个月也使不出你那样的……”
　　“那个不难，一会儿早课我示范给你看……”
　　“大师兄，大师兄！师父有事找你……”
　　“哦，好。对了，看见你师姐了吗？”
　　……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师兄弟的声音，那声音时远时近，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冷暮云费力地睁眼，可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无法，只好抱着楚夕使劲扭转身体。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左肩一阵痛楚，可身子却有了依靠。
　　冷暮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起先是一片青灰的地面，抬眼望向四周，八仙桌、多宝格、墙上的配剑、桌上未及收拾的包裹、更没有那张四字纸条……自己的小屋，依旧是原本的模样。而自己，正侧左肩着地侧躺在床边，怀中还抱了那只楚夕玩偶。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回到现实，一种复杂的情绪悄悄爬上心头，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舒心还是失落。冷暮云一手撑地起身，身体敷一挪动，便觉下身不妥，心中登时升起一阵不安。掀开外袍低头一看，那里果然潮湿一片。
　　虽没人瞧见，但冷暮云自忖短暂的人生从未如此窘迫过，浑身热血直冲头顶，满脸发烧，从脸颊一直红到脖子根。
　　冷暮云坐在地上一时缓不过来，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轻叩，紧接着响起大师兄的声音，“暮云，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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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谜底揭晓~
这章我写得很爽，不知道你们看着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