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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三清洞内黑影疑 ...

  •   冷暮云一路扬鞭,终是在天黑前回到了江都城。在驿站还了马,即刻运起轻功,向城郊飞奔而去。
      穿过被秋意染黄的层层树林,那熟悉的浮玉山终于出现在眼前。山下负责守卫的外门弟子三三两两地谈着天,一如往日。
      冷暮云本想着下山散心,可没成想发生了这么多事。如今终于回到门派,那种久别家乡的亲切却微乎其微。一想到十三年前的那场围剿,或者“屠杀”,冷暮云便怎么也无法心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踏入山门,如何面对师父。
      思忖半晌,他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转身向后山走去。

      层林掩映中,一人宽的石阶一路向上延伸着,望不到尽头。这条路虽通往浮玉门,但鲜有人走,后半段石阶也年久失修没了棱角,所以无人把守。冷暮云熟门熟路地轻点台阶飞身上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树丛中。
      待回到自己的那座竹枝掩映的小屋,天色渐暗,正是浮玉门的晚饭时间。此刻弟子们大多聚在饭堂,整个浮玉东院静悄悄一片。
      冷暮云进门卸了包裹,仔细将剑从头到脚擦拭一遍挂在墙上。垂眼间,只见手边多宝格中,一只大肚花瓶后,两条粗布缝制的小腿大喇喇地支了出来,正是二师兄江洋为了都自己开心而做的“楚夕”。
      冷暮云将布偶拿出来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布偶尖尖的脑袋,嘴歪眼斜,可算把楚夕丑化到家了。
      四周静谧非常,唯有风拂竹叶的沙沙声。冷暮云低头看了半晌,思绪又不由得回到路家那夜,眼前浮现出那个时而聒噪、时而狠厉的身影。没了路家的支持,楚夕当真是孤家寡人了。天大地大,这人现下究竟身在何处?冷暮云望了望窗外宝蓝色的天空。也不知从何时起,当他想起楚夕时,眼神中竟没了杀意。

      前夜在路家大战了一整晚,昨晚又在荒野山村熬了一宿,此时此刻的冷暮云疲倦得很。和衣而卧,不知不觉间没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这半年来的过往如画片般在眼前飞速闪过。时而是羞赧的师妹,时而是会务藤条怒目而视的师父,时而是刀光剑影,时而又是浑栖谷中抓田鼠的楚夕……光影晃得冷暮云头晕,他费力地挥舞着双手要将这些乱象扫去,可两只手臂却如挂了秤砣般,沉重得怎样也抬不起来。
      这些画面从四面八方向冷暮云飞来,层层叠叠地将他围在中央,挤得他透不过气,快要窒息。
      忽的一声尖利的鸟鸣,清晰而真实。冷暮云眼前的花花绿绿瞬间消散,人也如同从深渊被解救一般找回了气息。冷暮云缓缓睁眼,模模糊糊中见到了熟悉的八仙桌和那多宝格。
      原来是噩梦。

      待意识清明些,冷暮云疲乏地坐起身,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此刻虽不知是什么时辰,但明月高悬,白光清冷,四周除了几声断断续续的蟋蟀声再无其他,多半已近子时,整个门派都已进入梦乡。
      又是一声鸣唳,窗外树顶,一个黑影扑闪着翅膀划过夜空。这时冷暮云才注意到房门半开,而八仙桌上,自己方才随手放下的包裹下方,压了一张宣纸,正随着微风时起时伏。

      “三清洞见” 那张纸上草草地写了这四个大字,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月光下油墨反着白光,应是刚写下不久。冷暮云机警地环视四周,复又探头到门口,可眼前除了静悄悄的深夜,什么也没有。
      这字眼熟得很,可冷暮云却断定并非门内相熟的师兄弟所写。然而三清洞又并非路人皆知之地,浮玉门外之人多半不会识得这个名字。这个人,到底是谁?
      冷暮云拿了剑,绕过房门,蹑手蹑脚地向后山潜去。

      一路上,鸣唳不断,抬头却只见漆黑的树影匆匆略过,却瞧不见半片鸟毛。这叫声让冷暮云无端地心焦,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刚至后山,冷暮云便隐约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那声音格外清晰,似是从三清洞传来。深吸口气,左手紧握剑鞘,冷暮云脚下轻点石壁,超了近路向三清洞赶去。

      “什么人!” 冷暮云大喝一声,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剑尖挟了内力向洞口瀑布刺去,清冷的泉水立刻被剑气辟出一个空洞,紧接着冷暮云闪身而入,滴水未沾。
      洞内,两个黑衣人打得正火热。这二人一壮一瘦,较壮的那一人腾空而起,翻舞着剑花向那瘦的攻去。这一招,正是浮玉门《饮泉剑法》中的狠招“飞沙走黄”。
      冷暮云瞧得心惊,心道莫不是浮玉门来了贼?
      那体壮的一人听到叫声,侧眼瞥见冷暮云,却也吓了一跳,生生在半空中收了剑招。而那瘦子似是受了伤,捂着胸口靠在石壁上不断喘着粗气,手中剑低垂,无力出招。
      “大师兄?” 冷暮云上前几步疑惑道。这人出招沉稳,动作不算敏捷却力道十足,多半是大师兄文卿尘,“大师兄是你吗?” 冷暮云走近些又问了句。
      那人听见冷暮云的呼唤却不答话,待冷暮云即将近身,忽的一个跃起向洞口飞去,与冷暮云擦身而过。
      “等一下!” 冷暮云抬脚跟了上去,可他敷一钻过水帘,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身后泉水哗啦啦地落下,四周那漆黑的树影此刻也显得阴森可怖。
      刚刚与那黑衣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冷暮云分明看到了古念的脸。

      师父为何如此慌张地逃走?冷暮云想不通。抑或这人根本就不是古念?可整个浮玉门上下,除古念之外,再无那样苍老的脸。然而无论这人是谁,今晚恐怕都无法有个定论。冷暮云勉强淡定了心绪,回头望了望白花花的瀑布:既然那人身份无从知晓,那么洞中那个瘦子,今夜必定逃不出自己手掌心。

      再次入洞,只见余下的那个黑衣人无力地坐在地上,身子歪斜地依靠石壁。长剑脱手,整个人摇摇欲坠。
      “你是谁?” 冷暮云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举剑于身侧,一步步地走近。那人费力地抬头,可此时却头重千斤,根本抬不起来与冷暮云对视。无力地抚着胸口轻咳两声,紧接着便是痛苦的大口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

      冷暮云走到那人身旁站定,低头看着他虚弱地蜷成一团。那人趴在地上,见冷暮云站到了跟前,竟颤抖着双手去抓冷暮云脚踝,喉间不断溢出几声轻咳。
      被楚夕戏耍了半年,冷暮云再也不似原来那般轻信他人。脚下之人无力至此,究竟是真是假,无从辨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团颤抖的身体,只见他全身抖如筛糠,却仍坚持不懈地爬向自己。眼看指尖就要触碰到裤脚,那人突然一阵猛咳,那声音撕心裂肺,痛苦不堪,在山洞回荡,叫人听着心中不安。
      半晌,咳嗽声渐止,那人也仿佛耗尽了气力,抓向冷暮云的手软软地搭在冷暮云脚背上。几乎同一时间,只听“噗”的一声,那人眉心紧拧,黑色面罩微动,而他脑袋一侧的砂石地上,瞬间暗红一片。

      冷暮云再也绷不住,立刻蹲下将这人扶起。只见这人痛苦地双目紧闭,上半截脸上还沾了点点血花。
      这眉毛,这眼角,这鼻骨……这人莫非是……冷暮云心乱如麻,一把扯下他的面罩。
      这个黑衣人,竟真的是楚夕!

      “楚夕,楚夕!” 冷暮云轻摇楚夕肩膀,楚夕闭眼不答,身子像一只麻布袋般随冷暮云摇晃,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因着方才吐血,此时的楚下半张脸斑斑波波地尽是鲜血,那样子滑稽得很。可冷暮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哆嗦着手轻拍楚夕的脸,“醒醒,你醒醒!” ,可那张脸灰败得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双眉紧蹙,倒真与死人无异。
      冷暮云将楚夕靠在石壁上,一手扶住他肩膀,一手捏了袖口帮他擦拭脸上的血迹。突然,楚夕身子一梗,又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出,渐了冷暮云一身一脸。冷暮云吓得一动不动蹲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楚夕嘴角那一缕不断流出的红色。整个山洞充满了浓烈的血腥味,冷暮云彻底慌了神。
      “楚夕,楚夕!”冷暮云大叫着,可楚夕依旧毫无反应。冷暮云忽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地抓起楚夕手腕,可却因为满手沾了血,再加上他浑身发抖,双手有些不听使唤,竟抓了三次才勉强握住。
      两指探上,只觉指尖之下脉象微弱,时有时无。虽还吊着一口气,但倘若再拖几个时辰,这人多半也得没命。

      “走,走……我们出去……” 冷暮云兀自嘟囔着,灵魂被抽走一般,机械地将楚夕双臂搭在自己肩上,刚要背着他起身,却见洞口那原本飞流坠地的瀑布,不知何时竟冻成了坚冰。

      冷暮云向瀑布飞奔而去,只见那冰墙冻得结实,厚得看不清另一边。冷暮云一拳捶上冰墙,冰墙纹丝不动,自己的四个指节却被砸得通红。倘若是石壁,尚且能捶下几粒碎石,可这冰墙却不知怎的,比那石头还硬。冷暮云紧咬下唇,鼻子一酸,双眼氤氲。
      他忽然转身跑回楚夕身边,捡起方才自己丢下的配剑,复又跑回冰墙。也不知是地面不平还是脚软,平日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的冷暮云竟踉跄地摔了个狗啃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上未干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狈得很。可向来爱干净的他却连脸都不抹一下,一心向着冰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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