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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一朝含恨万念灰 ...

  •   那一夜的楚家,火光冲天,人喧马嘶。

      楚夕蹲在柴房角落,紧紧抓住手中那柄小木剑,身上不停地发抖。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柔弱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弟弟死于冰冷的剑刃下。

      他望向柴房高处的气窗,看不到一个人,只见那天空早已被大火映得通红。开始时还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惨叫,不多时,便再无人声,只有那火烧木头的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楚家上下,只在几瞬间便尸横遍野,数十条人命顷刻间尽数丧十大门派之手。

      此时的楚夕还不知道,自己依然成了孤家寡人。

      若不是此时柴房门被人推开,楚夕不知道要在这里蹲多久。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蒙面人闪身进屋,又轻轻关上了门。楚夕一见那人手中的剑,浑身上下抖得更加剧烈。他双手紧握木剑手柄,剑尖直指来人。

      那人摘下面上的黑布,缓缓向楚夕走来。他蹲在楚夕面前,一手握住那把不停颤抖的木剑,轻轻抽离楚夕双手,柔声道:“夕儿,愿意跟东方伯伯走吗?”

      柴房里光线昏暗,楚夕这才看清眼前这人。这位东方伯伯似乎是父亲的故人,曾几次到楚家拜访。但那时楚夕还小,记得并不真切。楚夕盯着那双略显苍老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犹豫地点点头。

      那一刻,对于楚夕来说,并没有其他选择。

      东方景重新戴上面罩,背着楚夕在重重包围中一路杀将出去,身上足足挨了六剑才勉强逃脱了十大门派的追击。从始至终,背后那孩子不哭不闹、一言未发,只是搂着他脖子的双臂似乎更紧了些。

      自那之后的十余年,楚夕跟随东方景在浑栖谷中学武,直至是年年初,才重出江湖。

      除了路振南,楚夕还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一个亲眼见证了那场灭门的人。曾经想过很多问题,如今竟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刑室中所有人都在看楚夕,他面色依旧平静如常,内心却早已掀起了层层巨浪。

      “当年,你们为何要选在那日行动?” 终于,楚夕开口。
      阳华派那人摇头道:“不知道,头一天晚上掌门才将大家召集到一起,第二天就带领十几个师兄弟去了楚家。”
      楚夕怀疑:“你怎会不知道?以你的年纪,在你们阳华派应该地位不低吧?”
      那人无奈:“我只是个普通弟子,当年也只是跟着去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楚夕冷哼:“普通弟子?你以为我会信吗?”
      说罢,他将手中的鞭子弯折一道,一把杵在了对面那人胸前的血沟里。那人“啊”的一声惨叫,痛苦的喘息不绝于耳。楚夕拿开鞭子,转身在不大的刑室中慢踱了几步,似是在等这人回答。

      刑室中,除了楚夕的脚步声和那名阳华派弟子的痛苦□□,便再没其他声响。路振南屏住呼吸一言不发,身后的小厮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惹楚夕不快。而那名阳华派弟子足足低嚎了半柱香,才堪堪稳住呼吸。
      楚夕没有回头,声音却传入那弟子耳朵:“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再问一次,进攻为何要选择那日?”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武艺不精,到现在在门派中也只是一个底层弟子。”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那人说话竟带了哭腔。

      楚夕又道:“好,那咱们换个问题。那日你们是如何得知楚家暗道所在的?”
      “暗道?那日我并未进暗道,只有几个掌门进去了,我们这些弟子……”
      那人还未说完,楚夕便两步跨上前去,情绪有些激动:“那他们怎么会知道暗道所在?”
      面对楚夕的软硬兼施,那名阳华弟子依旧不停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楚夕直起身,低头思忖了半晌,抬手对旁边的小厮道:“给我一条铁链。”

      小厮不知楚夕要铁链作何用,却也顺从地从墙上摘了一根不粗不细的下来,交到楚夕手中。那名阳华弟子瞪大了双眼,惊恐万分,嘴里不停念道“你要干什么”,然而没人睬他。

      楚夕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铁链道:“不是我不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一瞬间,那跟原本软踏踏的铁链在楚夕手中变得坚硬而笔直,楚夕运内力在手掌中,手臂往前一送,那铁链便似一把剑一般冲向那人锁骨下方,只听”噗“的一声响,铁链竟直直洞穿了他的琵琶骨,从背后钻出小一尺才堪堪停住。鲜血一下子从背后喷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空旷的刑室中不停回荡。

      一剑穿胸不难,可让一条三指粗的铁链在一瞬间击碎骨头穿过身体,却没几个人能够做到。纵是一早知道楚夕功夫深不可测的路振南,看了他刚刚那一手也不禁惊讶得合不拢嘴。经历过两记鞭子和身体被打穿,那名阳华弟子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脸上湿漉漉地如刚淋过雨一般,微弱的气息几乎是只进不出。

      楚夕双手背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独自挣扎,目光中并未露出丝毫同情,反倒有些许失望。这人只剩半条命在,楚夕却仍不放弃,耐心地等待着,可那人却喃喃了几句”我不知道”后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楚夕长叹了口气,原地立了半晌没说话。路振南与身旁小厮相视一眼,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率先开了口:“夕儿,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楚夕抬头,眼神中透着疲惫:“都处理了吧。”
      路振南试探着问:“另一个人也是吗?”
      楚夕点点头,似是在回答吃饭与否那么简单,“路叔叔,这次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说罢,径自离开了刑室。

      路振南看出他心情不佳,便也不强留,所幸随他去了。看着楚夕消失在视线中,路振南转头对那小厮道:“趁早把这两个人都处理了吧。”
      小厮面露犹豫:“老爷,怎么处理啊?”
      路振南瞪了他一眼:“老办法。”

      地牢中发生的一切,宛城的黄莺不知,江都雀燕更是无从知晓。

      三月廿四,浮玉门掌门古念大寿。
      天刚大亮,江都城便出现了不少浮玉门弟子。
      每年的这一天,浮玉门都会派弟子下山接济百姓,发放书籍、设立医棚,以示浮玉门怀装天下苍生的宗旨。过去几年,每到这一天,江都城便似过年般喜庆,领书、看诊的队伍从街头排至街尾,负责看诊的弟子没有一次是子时之前回门派的。而今年的江都却格外冷清,别说义诊医棚无人问津,就连街上行人都少了很多。偶尔有前来领书的路人,也都领完就走,完全不似之前那样热情。前两日少元派弟子被害的惨状早已传至街头巷尾,多数人家都大门紧闭,生怕自家似同福居那般受人连累。

      而此时,浮玉山上同样气氛凝重。从山门到大殿,早已布置好的红纸红布也在昨夜撤下,今日的浮玉山与平时无异,只是多了许多上上下下搬运贺礼的弟子。十大门派在出示请柬后纷纷上山准备参加宴席,其他小门派及独行侠士则在山门口将贺礼与贺辞交给浮玉弟子后便匆匆离开,省去了往日的寒暄。

      午时未到,浮玉大殿前,数十张桌椅早已摆定;两旁的偏殿,众门派客人正在这里饮茶歇息。若在往日,偏殿内几乎无人落座,门派之间都趁这个时候相互问候寒暄,有讨论武功如何精进的,亦有为弟子们牵红线的,好不热闹。但是今日,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有的心不在焉地饮茶,有的则在悄声议论。而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前日发生在江都城内的那场恶斗。

      “你听说了吗,少元那几个弟子都死得可惨了,有一个眼睛都被挖出来了。”
      “那楚夕怎么会这么厉害?” 坐在一旁的师弟不解道。
      “当年楚家被灭门之后,他好像被哪个隐士高人偷偷带走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那人好像是七步无人东方景。”
      “啊,东方景不是隐居多年了吗?怎会突然出来救这个孩子?”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应该是打不过他,咱们今后都得小心些。”
      说罢,这人转头看了看角落里一直冷着脸的年轻人,“任秋星,如果是你,你能打得过楚夕吗?”

      任秋星头也不抬:”我从未跟他交过手。”
      对方不依不饶:“我听说冷暮云跟他打过一次,一个没注意让那楚夕跑了。”
      任秋星“哼”了一声道:“若是武艺足够精湛,他是跑不掉的。”
      在座所有人都听出了这话里的酸气和不忿。

      任秋星乃是苍梧派大弟子。苍梧原本是浮玉门的一个分支,祖师爷单独立派已近两百年,到如今两派交往也不甚密切。但毕竟所习武功同源,同辈弟子不免被人比较。而任秋星的最大对手,便是浮玉门的三弟子冷暮云。

      与冷暮云不同,任秋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练剑上。原本他的剑法水平在同辈弟子中算出类拔萃的,可一旦遇到冷暮云,便是十战九败,唯一一次胜利还是因为冷暮云带伤上阵。这件事在正派武林弟子中人尽皆知,刚刚那人这么说,一半真的想知道任秋星与楚夕谁高谁低,一半也是故意激他。

      任秋星与这些善嚼舌根的弟子们话不投机,于是起身向自家掌门那边走去。这边几个弟子知他性格也由他去,几人继续讨论起来

      “对了,你们知道昨天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吗?”
      “我听说是那楚夕觊觎少元派带来的贺礼……”
      “呵呵,这你都信?楚夕那么神通广大,什么稀世珍宝拿不到?要我看,绝对是少元派那几个小子犯贱,惹怒了他。”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哎我就觉得奇怪,他们五个人,为什么单单戚宥成这小子活了呢?”
      “嘿,谁知道他耍了什么心眼。”
      “哎,积点口德吧,毕竟人家死了那么多兄弟……”

      偏殿的另一边,几个门派掌门围坐在一张矮几边,同样窃窃私语着。苍吾派掌门燕万生坐在一角,静静听着几人讨论,并不发表意见。任秋星来到他身边,轻声唤了声“师父”。

      燕万生对他点了点头,任秋星才在他身后一尺处坐下。长辈这边讨论的不外乎也是少元派,任秋星仍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

      不一会儿,椅子还未坐热,整个偏殿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前院。只见戚仲平快步向主殿后方走去,双目直视前方,仿佛并未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多久,戚仲平和儿子戚宥成一起返回前院,找到自己门派那一桌做了下来。诺大的桌子只坐了他们父子二人,显得格外冷清。

  • 作者有话要说:  还请看文的小伙伴多多留言收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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