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63、大雪封山道途尽

　　黑暗中，冷暮云举起火折“呼呼”地不停吹气，可那小东西仿佛能量殆尽，连一点火星都没闪一下。

　　“呵，火折灭了还能再吹起来？冷少侠真是有趣。” 楚夕轻笑。
　　这点常识冷暮云还是知道的，只是情急之下顾不了那么多，下意识地吹了火折。一片漆黑中虽看不到楚夕的脸，但那副戏弄的表情却已浮现在冷暮云脑中。
　　“别废话，赶紧开机关！” 冷暮云不悦，紧接着便是“刷”的一声，想来是那手中剑即将出鞘的声音。

　　“现下这么黑，就别打了吧，小心伤了自己。” 对于冷暮云“暴躁”的威胁，楚夕早已习惯，“你过来帮我推一下石头，我一个人推不动。” 
　　楚夕说得诚恳，冷暮云却一点也不信，冷笑道，“哼，你楚夕可是能单手拧断人脖子的，怎可能连块石头都推不动？”
　　“我腰上受伤了，使不出力。” 说着，楚夕喉间挤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用力。
　　半晌，四周依旧无光，只听楚夕大口喘息着，说话断断续续，“你，你不来推……咱俩就，就真出不去了……” 那声音听起来疲倦无力得很。

　　冷暮云半信半疑，但转念又一想，就算这机关是假的，也要尝试一下。不然除此之外，他确也想不到逃生之法。
　　又是“刷”的一声，收剑入鞘，“暂且信你一回。”

　　说罢，冷暮云抬起双手摸索着，向楚夕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去。石洞中，地面并不平坦。冷暮云一脚深一脚浅，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

　　伸手不见五指，冷暮云就算反应敏捷，一双脚也不知该往哪去点。只听“噗”的一声，冷暮云整个身体趴上一个宽厚的后背，这才避免摔个狗啃屎。那后背微颤，但下一瞬便已稳住，“小心点。” 楚夕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用想，冷暮云定是和楚夕来了回“近距离接触”。

　　冷暮云一手撑开，似是触电一般脱离了楚夕。这算什么事？自己竟然扑到了死对头身上。更加忍无可忍的是，此时此刻的冷暮云竟觉得两颊发烧，一颗心也砰砰直跳。

　　不敢太过耽搁，冷暮云一步上前，循着楚夕的声音伸出了手，准备和他一起推那块石头。
　　然而，指尖触及之处，并非冰冷坚硬的岩石，反倒是一块温暖柔软的肉垫。

　　冷暮云瞬间感到一股热流直冲心脏，倏地缩回了手。这又算怎么回事？竟然摸了楚夕的手？冷暮云只觉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就算再也走不出这浑栖谷也甘愿。

　　“怎么了？” 楚夕似乎无知无觉。
　　“没事，你手那开些，我，我手没地儿放。” 冷暮云极力控制声音的颤抖，却还是不免结巴。
　　楚夕哈哈一笑，“好，我手拿开了，你放上来吧。”
　　冷暮云再次伸手，岩石坚硬，棱角分明；只是不再冰冷，无处不透着那人的温度。

　　“我数三声，咱们一起推。” 说着，楚夕也将双手重新摆上岩石。
　　这石头本就不大，四只手掌几乎覆盖了全部平整的切面。楚夕左手小指与冷暮云的小指紧邻，若即若离，那触感搔得冷暮云一阵痒。石洞狭窄，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冷暮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边那人散发出来的热气，还有阵阵血腥味。

　　“三，二，一，推！” 随着楚夕一声低喝，冷暮云收回了全部思绪，使上全身力气。
　　伴随着“格楞楞”的摩擦声，石块果然松动了不少，一丝微弱的白光从缝隙透了进来。这道细小的光线让冷暮云振奋不少，瞬间一扫方才的胡思乱想，跟着楚夕的号子再次用力，甚至用上了内力。

　　三次后，石块彻底被二人推开，只听轰隆隆几声响动，他们面前那面巨石垒起的“石墙”稀里哗啦地倒塌。楚夕后退一步，不假思索地一手将冷暮云拉至身后。冷暮云被拉得一个踉跄，惊愕地转头望向楚夕，后者却眯着眼看向洞外。与此同时，一块比人头还要大的石头几乎擦着他鼻尖落地，在他脚前碎成几块。

　　洞外白花花一片，光线强烈，刺得人眼睛生疼。足有半盏茶时间，二人才勉强适应。
　　“走吧。” 楚夕瞥了眼冷暮云，冷暮云却站在原地，低头瞅了瞅还紧抓自己胳膊的楚夕的手。
　　楚夕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轻轻松手，并未多言。

　　出得洞外，只见这里均被白雪覆盖，瞧不见一点绿色；四周山壁高耸，使劲仰头才堪堪见顶。

　　冷暮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雪景和如此宏伟的山谷，“这是……”
　　“浑栖谷。” 楚夕长长叹了口气，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戚。这个从小到大生活了十余年的地方，如今已成一片冰封废墟。一侧山崖的平台上，隐约能看出昔日的房屋和凉亭，只是屋舍不再，几根房梁歪歪斜斜地倒在平台上。
　　东方景与裴长峰开启了谷中的自毁机关，原本打算跟着这山谷长眠于地下，却不料楚夕中途冲了进来，勉强终止了整个山谷的崩塌。
　　可就算保住了这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师父已死，这山谷，也便成了楚夕的伤心地。

　　“明明是初秋，为何谷中如寒冬一般？” 冷暮云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谷中的四季就是和外面截然相反。” 楚夕淡淡道。
　　仿佛这是头一次，冷暮云与楚夕你问我答，一派和谐。

　　楚夕望着那残破的半坡凉亭，犹记几个月前，自己拼了全身的伤闯过归一阵，半死不活地跪在师父面前，言辞决绝地坚持离谷；也记得师父那哀伤的眼神，和不舍的背影。短短几个月，浑栖谷被毁，师父也永远地离他而去，楚夕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不知不觉满面泪光。

　　想到东方景，楚夕突然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转身返回石洞。冷暮云不明所以，却还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方才楚夕独自落泪的那一幕，他全部看在眼里，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只得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他哭完。

　　楚夕蹲在二位老人尸身前，轻声道，“我们把二老埋了吧。” 他的声音闷闷的，显是刚哭过。
　　冷暮云刚想开口，要把裴长峰的带回浮玉，可一见两位老人冰冷的身体紧紧相拥，终还是放弃了。或许，让他们二人在这谷中长眠，才是真正的成全。

　　冷暮云破天荒地没和楚夕对立，只是点点头，上前去抱起裴长峰的尸身。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在谷中缓行。脚踩厚厚的积雪发出的“咯吱”声，显得格外明显。冷暮云不知楚夕要走向哪里，却也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转来转去，楚夕终于在一处山脚停下，“葬在这里吧，原本这里有棵柏树，现在也没了。但愿天暖了能再长出来。” 这话像是在对冷暮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两人均抽出配剑，运了内力，很快便在地上挖了个深坑，将二老埋在了一起。坟头垒起一座小山包，却没有任何字碑。
　　趴在地上拜了三拜，二人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我们回山洞吧。” 楚夕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那声音疲软无力，仿佛只剩了气息。
　　“回山洞？” 冷暮云猛地一跃，横在楚夕面前，“回山洞做什么？”
　　楚夕抬头，满脸疲惫，似是连眼睛也无力睁开，“这里冰天雪地的，晚上会更冷。”
　　“晚上？你还想待到晚上？” 冷暮云有些难以置信。
　　“不然呢？”
　　冷暮云上下将面前这人打量一番，发现此时此刻他似是没有骨头一般，站也站不稳，不住打晃。
　　“别想什么歪主意，赶快去找出口！” 冷暮云低喝，同时手握剑柄。仔细回想，楚夕身上就只腰间和腿上两处剑伤，对他来讲一点也不算重。如今这幅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装出来的。
　　“山谷都毁了大半，很多机关也跟着毁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
　　“你不去看，又怎知机关被毁？”
　　楚夕无奈地笑了笑，略微踉跄地后退几步，靠在旁边山壁上，“没力气了，我们现在山洞里凑合一晚，明日再找出路吧。”
　　“哼，不要想着耍什么伎俩。” 冷暮云向前逼近一步。

　　楚夕整个人依在石壁上，无力地叹气，抿了抿嘴唇道，“我发烧了，不信你摸。” 说着伸手去拉冷暮云手腕。
　　手腕乃习武之人经脉交汇点，被抓住了手腕，相当于半条命交到了他人手中。冷暮云冷不丁被楚夕一抓，着实吓得不轻，下意识地用力一甩，竟将楚夕整个人甩得向旁边歪了歪。

　　“你干什么！” 冷暮云惊喝。
　　只见对面的楚夕手杵膝盖，弯腰喘了喘，闭眼半晌道，“冷少侠不是不信么……”
　　换做别人，冷暮云早就帮他疗伤治病了；可若是楚夕，他就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更何况，手摸额头这种亲密之举，就算是师兄弟间，做起来也甚是尴尬，更何况是楚夕。

　　冷暮云清了清嗓子，一手慢慢向楚夕腕见探去。指尖号脉，总不算肌肤之亲。
　　楚夕逐渐明白冷暮云之意，非但没躲，反而一手送到冷暮云面前。

　　冷暮云半眯着眼，怀疑地盯着楚夕，右手却已触及楚夕脉搏。
　　“怎样？我所言非虚吧？” 楚夕抬头，认真地问。
　　手下脉象虚热，跳动快于常人，明显是发热的表现。探清脉搏，冷暮云不撤手，反倒拇指按在楚夕手腕另一侧，三根手指紧紧捏住。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死盯着对方不言语，各自怀了不同心思。

　　冷暮云在搭上楚夕手腕之时，脑中便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只要现下暗暗汇内力于指尖，楚夕便可当场毙命。然而转念一想，楚夕如此放心地将手腕交于自己，恐怕有诈；再者……
　　“冷少侠，我死了你也决计出不去浑栖谷的。” 楚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冷暮云一机灵。楚夕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这人伤了病了却还能将他看穿，实在不可小觑。
　　冷暮云松了手，故作淡定道，“今日就可怜你一回。”

---

作者有话要说：　　耶~开始二人世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