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56、秋意渐深愁渐浓

　　“夕儿，我看这次几大门派围攻浑栖谷，不简单啊……” 路振南搓了搓手，拧紧眉头道。
　　楚夕也不瞧他，向前踱了两部，抬手摘下一片柳叶，随口问道，“怎么不简单？”
　　“你想想，他们若真想一击必中，又怎会将这事传得江湖上人尽皆知？”路振南若有所思。
　　“路叔叔说的是。” 话虽这样讲，楚夕却用手指捋了捋柳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他如此这般满不在乎的态度，路振南却仿佛没瞧见一样，不恼也不急，两眼盯着面前的青石板，重重叹了口气，幽幽道，“依我看，他们八成是想引你出来，打你个措手不及……”

　　楚夕未理睬路振南，自顾自地吹起了曲子。方才路振南的一通分析，楚夕怎会不知？此次几大门派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故意放出消息引他现身，是否打算将自己一举歼灭咱不说，就算要将东方景打垮，也总得需要“楚夕”这枚“大门钥匙”。而眼下，自己可谓整个武林的一大劲敌，没理由不大举进攻。

　　一曲吹罢，低头瞧见路振南正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楚夕也放下柳叶，正色道，“路叔叔，此事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夕儿，你就听叔叔一句，别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师父怎么办？他老人家武功再高，恐怕也难以应对。”
　　路振南腾地一下站起来，“那我就派人跟你一同前去！咱们路家弟子功夫虽不算高，但是人多。叔叔帮你叫上几百号人，就不信打不过那些个所谓的正派人士！” 路振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亢奋。

　　楚夕闭了闭眼深呼吸。又来了，这已经不是路振南头一次提及此事。带上几百人去对付几大门派，确实比他单枪匹马胜算大不少。可路振南有无二心，楚夕便不得而知了。出谷这半年来，路振南曾多次提到对谷中的香血灵芝倾心，此番如此热心，恐怕跟这灵芝不无关系。

　　“路叔叔，路家子弟的命也是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楚夕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笃定。
　　路振南费尽口舌，楚夕却如石头般倔强，急得路振南眼含泪光，“夕儿，路叔叔是怕你……是怕你遭人毒手……不想，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

　　楚夕赶忙抬手制止，“路叔叔，别说了。此番劫难我能不能过去，是生是死都是命中注定。就算我不现身，将来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你……”
　　“路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心境不宁对身子不好。” 说罢，楚夕抱拳一揖，转身离开了路家大院。

　　夏末秋初，江南依旧水暖，河边洗衣的姑娘们半挽了轻纱袖有说有笑。而此时，距离宛城数十里之外的大东山，却秋风瑟瑟。俗话说高处不胜寒，现下哪怕在大东山山腰的洞中，也难免冻得人瑟瑟发抖。

　　楚夕换了件宽大布袍，蹲在洞口生了堆火。橙黄色的火焰在白日里并不明显，那阵阵暖意却随着噼啪声四散到周围。楚夕盘腿坐在火堆旁，从怀中掏出一支半尺长的短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那声音十分细微，细微到一张之外几乎听不到声响。楚夕默默吹了片刻，便又将笛子收起，平静地望向远方。

　　约莫半柱香时间，寂静的山间忽的两声厉响，紧接着，一片巨大的阴影打在山洞前面的空地上。楚夕抬头，只见空中一只巨型苍鹰盘旋几圈，突然冲着自己直冲下来。

　　楚夕却淡定自若，一点恐惧之色都没有。他微眯了眼，目光紧紧跟随那只苍鹰。那苍鹰飞速俯冲，与楚夕擦肩而过，落在旁边的草丛中，紧接着雄壮有力的双脚用力一蹬，身子再次腾空。

　　楚夕见它在山洞前方万丈深渊中不停翱翔，微微笑了下，喊道，“黑泽，别玩了，回来吧！” 语毕，两指置于嘴边，哨声轻扬。

　　那苍鹰仿佛听懂了哨声，震了震宽厚的翅膀，一下飞至楚夕面前，这只苍鹰体型奇大，足有半人高，差点把楚夕撞倒在地。
　　面前那苍鹰不断闷声啼叫，楚夕笑着稳住了身子，定睛一看，苍鹰嘴中竟衔着一条三尺来长的蛇。那蛇脑袋尖尖，显然是条毒蛇；身子无力地扭动，口中不断吐着信子，仿佛临终前的最后示威。

　　“谢啦，但我这阵子不泡药酒，你自己享用吧。” 楚夕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苍鹰脖子。果然，苍鹰不再往前凑，扭了头三两下将那条蛇吞入肚中，末尾还不忘高声体啼叫两声表示满足。

　　“亏着这山中无人，不然恐怕你早就被人抓住炖了不下十次了。” 楚夕哈哈一笑，一脸嘲讽。
　　那苍鹰不知他在笑什么，歪了脖子眨眨眼，完全没了方才那副抓蛇的狠厉。

　　说话间，山洞后方突然传出一阵低沉的吼声，转眼间一头黄黑相间的老虎缓缓转出，人脸大小的厚掌一路将草叶压平，弓着后背向楚夕走来。

　　“你今天来得倒挺快。” 楚夕回身招了招手，老虎快行几步，一头从楚夕手肘间钻了进来，巨大的脑门使劲蹭着楚夕身体。
　　“好了好了，怎么了？” 楚夕一边宠溺地抚摸着虎头，一边逐寸掀开他浓密的绒毛。果然，当手附上老虎腹部时，只觉身旁那巨大的身躯一颤。一手抽回，手掌上尽是鲜血。

　　楚夕微微皱了眉，“又打架了？明明打不过人家，还偏偏一次又一次地硬碰硬，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说道这，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青衣身影。

　　楚夕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只牛皮纸包，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右手上。接着，左手抓起老虎后颈那块皮肉，右手伸去老虎腹部。
　　“忍着点。” 说着，右手往伤口一糊，老虎瞬间一声高亢的惨叫。
　　楚夕两手都不得闲，只好付下身去，用脸蹭着老虎后背。老虎感受到楚夕的力度，惨叫逐渐变为断断续续的哀鸣。而那只苍鹰原本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现下也跳到旁边草丛抓虫子去了。

　　半柱香过后，一包药粉下去了半包。楚夕松手支起身子，缓缓抻了抻酸痛的腰背。
　　“好了，起来吧。” 楚夕拍拍老虎，老虎却就势趴在了地上，两只前爪并拢在身前，下巴紧紧贴在手掌上，抬了眼皮冲楚夕眨了眨。
　　楚夕无奈地摇头，“好吧，就多让你歇会儿。” 说罢，起身向那苍鹰走去。

　　苍鹰仿佛并未听到楚夕脚步声，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草丛某处，半晌，头顶羽毛突然一颤，苍鹰低头狠狠啄了一下。只一瞬，一只灰黄的田鼠便被它衔在口中。
　　楚夕也不睬它，径自从怀中掏出一只细竹筒，蹲下系在苍鹰脚踝。
　　“这个送去浑栖谷。师兄不在谷中，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能否赶在正派大举进攻之前逃走……” 楚夕兀自嘟囔着。苍鹰再聪明，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人话。楚夕这话，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虎身形庞大，那点小伤对它来说本就不算什么。方才被楚夕涂了药，这会儿早已恢复力气。楚夕身上蹭了两下算作道别，转身便再次消失在山洞后。

　　楚夕坐回火堆，那只苍鹰也跟着蹲坐在他身旁，两只银钩似的脚被压在身下，竹筒若隐若现。

　　楚夕望着浑栖谷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实际上，浑栖谷距离大东山十万八千里，中间又隔了几层山峦，目光所及之处，连浑栖谷的影子都见不到。
　　“黑泽，你说这所谓的正邪之争，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楚夕这话中带了些许无奈。
　　苍鹰歪着脑袋清脆地叫了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楚夕随手揪起地上的草叶，无意识地将细长的绿叶一节节揪断，“我师父是好人，裴前辈也是侠肝义胆，他们两个在一起，怎么就天地不容了呢？”

　　楚夕停顿了下，半晌低下头去，低声道，“到时候，也不知那家伙又要做出什么蠢事……”
　　苍鹰仿佛感受到了楚夕的伤感，低头轻轻啄了啄他的肩膀。楚夕歪头看它，苦笑道，“有时候真羡慕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转头看向东边，浮玉山的方向，“那家伙偏偏是正派弟子中的佼佼者，我们……倘若当真像师父和裴前辈那样，也不知是不是在害他……”
　　说着，楚夕低头瞧了眼腰间那枚发旧的荷包，忽然噗嗤一笑，“黑泽，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人家恨我入骨，又怎可能与我一起归隐山间？”

　　楚夕转头看着苍鹰笑着，两眼却一片晶亮。苍鹰不知楚夕在讲什么，但见他一手轻握荷包，便几步跳过去，低头就要啄。楚夕一惊，赶忙一把将荷包完全攥在手中，正色道，“这个不能碰。”
　　那苍鹰虽听不懂人话，却十分会辨人脸色。见楚夕如此严肃，便也停了动作，悻悻地跳到一旁。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夜晚的大东山颇为阴森，楚夕也不敢耽搁太久。起身，将自己里衣撕下来一块系在苍鹰脖颈，“去吧，浑栖谷，找那个白胡子老人，越快越好。” 说罢，重重地在苍鹰翅膀上一拍，后退两步。
　　苍鹰会意，长鸣一声，随即展翅飞起，很快便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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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