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47、请君入瓮替君忧

　　楚夕一怔。论武功，当下武林鲜有人能与他抗衡。然而面前这姑娘，竟然身形、反应都胜自己一筹，绝非普通女子。

　　“对不住了。” 那姑娘紧握手中布包，神色有些慌张。匆匆一声道歉，便低个头大步向前走去。
　　“等一下！” 楚夕回头叫住她。一个妙龄女子有这般身手，绝不简单。
　　“你是谁？” 楚夕直截了当。

　　那姑娘依旧低着头，草草福了福身，“小女子是莳花楼的梅蕊，程老爷子请来唱戏的。”
　　女子始至终埋着头，瞧不见脸。楚夕上下打量了半晌，只见那她双手一直卷着布包，似是紧张得厉害。
　　“你这包里，装的什么？” 楚夕冷声道。
　　那女子咽了口唾沫，打开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柑橘大小的漆盒，“我们姐妹的的胭脂用完了，我出去买一些。”

　　漆盒打开，里面确实残留了少许红色粉末。楚夕手指轻轻一蘸，闻了闻果然除了香料味并无其他特别。
　　“好，快去快回。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别耽误了正事。”
　　楚夕递过胭脂盒，梅蕊刚要伸手去接，就只见楚夕手指一松，胭脂盒直冲地上摔去。

　　红色漆雕与青石板碰撞的瞬间，小盒碎成了几瓣。
　　这一次，梅蕊没再去接，反倒似普通女子一般轻轻叫了出来。

　　“对不住，打碎了你的东西。” 楚夕说着，蹲下收拾碎片。
　　“没，没关系，反正要买新的。公子你去忙吧，我来收拾就行。” 梅蕊也蹲了下去，三两下将碎片敛到小布包里，红色粉末洒在身上也毫不在意。
　　收拾完毕，梅蕊匆匆与楚夕道了别，转眼便消失在了假山群中。

　　方才一番试探，反倒让楚夕陷入更深的迷惑中。这女子若不会武，为何第一次出手那样迅速？若她当真会武功，第二次的反应为何与第一次又截然不同？楚夕想不明白，只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此时，程府大门传来一阵喧闹，楚夕闻声而去。

　　两扇丈余长的梨木门大开，这是程府迎接贵客的礼仪。门口巷道上，整整齐齐停了一列雕花精致的黑楠木马车，车顶用暗纹绸布包裹，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程武携了随从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唤了声“路老弟”。只见打头马车上下来一老一少二人，正式路振南与路冠英。
　　“程大哥，咱哥俩可有日子没见了！” 路振南脚一着地，便大步上前激动地握住了程武的手。
　　程武也用力反握，兴奋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可真是老了不少。”
　　“没法子，劳碌命。程大哥可是越活越年轻！” 说着，路振南回头招呼路冠英，“你去把东西拿来。”
　　路冠英会意，叫上两名小厮，钻进了最后一辆马车。

　　“这就是令郎？生得真是英俊。” 程武称赞道。
　　路振南摆了摆手，“程大哥说笑了，犬子不才，尽干些不让人省心的事。“
　　两句话的功夫，路家小厮便抬过来一口大箱子。箱子看起来不轻，小厮肩膀上的竹竿都被坠得弯了腰。

　　“这是……” 程武假装不懂。
　　“程大哥大寿，我这个做小弟的不得表示表示。” 说着，路振南凑在程武耳边低声道，“这贺礼不同寻常，不便在街上打开。程大哥还是先收下，等宾客散去了再自行查看。” 说罢，路振南眨了眨眼，两名小厮会意地将箱子抬进了程府。

　　路振南笑得得意，程武则满脸欣喜，“路老弟客气什么。来，进来说，我先带你欣赏欣赏我这小院。”
　　路振南点点头，一脚刚埋进门槛，抬头便望见了一身鹅黄的楚夕。

　　“夕儿。“ 路振南轻唤一声。
　　楚夕倒也没失了礼数，抱拳给两位前辈行礼后，又跟路冠英打了招呼。路冠英斜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心中却是一万个不爽。无数次经历证明，有楚夕在的地方，他就注定是个草包。

　　对于路冠英的不屑，楚夕早已”习以为常“，毕竟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路叔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夕语气平淡，言语却十分坚定。

　　路振南看看楚夕，又瞧瞧程武，尴尬得很，不知如何回应。逛园子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当着程武的面要求密谈，恐怕是对主人的不敬。程武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多年，自然看出了路振南的尴尬，便开口道，“当然可以。路老弟，这园子咱们什么时候都能逛，你和小夕谈事要紧。后院的明月阁二楼，算是个隐蔽地方，谈事情最好不过。丁全，” 程武身后小厮应声而来，“你带二位贵宾去明月阁。”
　　小厮躬身行礼，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就多谢程大哥了。” 路振南抱拳一揖，心中庆幸程武给了台阶下，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明月阁，可谓是雁回镇的一个小高点。镇子不大，程府又地处镇中心，站在明月阁二楼，一眼望去可见小镇全貌，登高望远，别有一番景致。

　　楚夕双臂抱在胸前，侧倚靠栏杆。许是因为阳光刺眼而略皱了眉，目光望向远方不知什么地方。
　　路振南则沉了沉筋骨，仿佛在舒缓旅途疲惫，“想不到雁回这小镇子，还有那么点意思。”

　　“路叔叔，方才我在院中碰见一女子，好像功夫不低，可看起来却又柔柔弱弱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夕轻叹口气，抿嘴开始思忖。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瘦弱，不算太高，名叫梅蕊，不像真名。对了，她说她是莳花楼的戏子。”

　　路振南勾了勾嘴角，笑得颇有深意，“还是被你发现了。莳花楼你可听过？”
　　楚夕摇头。
　　“莳花楼乃是江南第一大青楼，这里面的清倌不多不少，总共五位，但无一不是绝色。别说寻欢作乐了，寻常人若是想瞧她们一眼，非得花上重金才有那个福气。”
　　“管他戏子还是小倌，这样一个女子会武功，也太不寻常了些……” 楚夕依旧不解。

　　路振南转过身，正对楚夕，脸上也没了方才那般戏谑之色，“夕儿，此次赴宴，不单单给程武祝寿那么简单。程武这人鬼得很，可厉害的弟子偏偏又不少。所以这一次，我打算‘一箭三雕’，让他彻彻底底地归顺我们。” 路振南压低了声音，话语中无不透露着野心。

　　楚夕闻言，也站直了身子，警觉地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问道，“路叔叔，怎个‘一箭三雕’法？”
　　路振南靠近了些，“程家寿宴你会前来这个消息，我早已派人透露给了武林正派。”
　　楚夕瞬间大惊，不可思议地低喝，“路叔叔！”

　　当时当下，楚夕是整个正派武林的头号公敌，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纵使他武功高强，不惧任何一名正派弟子，就连冷暮云也不例外，但若被人知道了行踪，几十号武林高手共同追杀，楚夕也是在劫难逃。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谨慎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方可暗中逐渐壮大势力。如今行踪被泄露，无异于羊入虎口。

　　路振南见楚夕不安，连忙安慰道，“你听我说完。我人虽刚到，但程家附近我早就埋伏了路家下属中最顶尖的高手。正派子弟胆敢现身，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说到机动处，路振南紧握右拳，似是要将正派武林捏在手里，“这件事程武不知，我们打大出手，击败正派，也算于他有了救命之恩。往后程家的人力财力，还怕落入他手吗？” 路振南眯了眯眼，一脸志在必得之相。

　　楚夕右臂架在胸前，将食指关节轻咬在嘴中。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路振南的权谋他楚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皱眉思索了半晌，才幽幽道，“路叔叔，正派弟子武功不弱。上次我偷入浮玉，几个弟子的功夫我都亲眼瞧见了。除冷暮云之外，还有那苍梧派的任秋星，也是个厉害角色。我与他们单打独斗不是问题，但倘若他们一起来，我也没有胜算。”
　　路振南拍拍楚夕肩膀，“这一节我想到了，所以除了路家高手外，我还请了梅兰竹菊荷五大杀手。“

　　楚夕若有所思，“这五人我也有所耳闻，据说个个都身手不凡，能够杀人于无形。但行踪极为隐秘，是男是女，是丑是美，几乎没人知道……路叔叔，你是如何请来的？”
　　路振南再次露出了得意的笑，“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路振南连说十六个字，楚夕却一字未懂，茫然地望着他。

　　见楚夕猜不出，路振南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莳，花，楼。”

　　楚夕的震惊不是一星半点，半张了嘴说不出话。可略一思索后，一切却又通透了。
　　“路叔叔，此等大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楚夕话中压抑了怒气。
　　今日来这场寿宴他本就不情愿，穿了这么身贵公子的衣袍，浑身上下早就说不出的别扭。若不是为了重振楚家，何苦受这份罪？受罪不说，还被隐瞒了这么个大计划，内心不悦，不言而喻。

　　“夕儿，路叔叔怕是和你说了，你又不允。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叔叔不忍心看你再东躲西藏下去了……” 路振南说着说着，便又要开始老泪纵横。
　　楚夕最受不了这个，原本憋了一肚子话要讲，但每每路振南搬出楚家，他都不忍心再说下去。况且，箭在弦上，不发也得发，也无谓徒增矛盾。
　　“算了，路叔叔。总之今日一切小心，我们见机行事。”

　　路振南见楚夕终于回心转意，当下大喜，“好，我去准备准备，这次咱们叔侄俩怎么也得扬眉吐气一回。” 说罢，路振南转身快步下楼。

　　楚夕转过身望向整个镇子，初夏的暑热并未影响百姓的辛勤。街上卖货的小贩竭力吆喝，远处农田中，零星点缀着劳作的身影。倘若正邪双方当真要在程家大打一场，恐怕整个雁回镇都不复现在这般生气。

　　楚夕轻叹，刚要转身离开，便见不远处的两个小巷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心中一震，不由得担心起来。是担心路振南会落败？还是担心那人性命？这份担心到底从何而来，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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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