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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片仁心谁人解 ...

  •   冷暮云实在不知如何向古念解释,在门口站了许久,将近午时才抬手敲门。进了屋,只见古念并未像往常一样坐在榻上调息,而是站在桌旁,提了一支毛笔正在作画。

      “暮云回来了?正好,我这幅积翠图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过来帮我看看。” 古念似是心情不错。

      可冷暮云又如何有闲心帮古念看画,方才在门口站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现在见了古念,一颗心立刻又似要跳出来一般。
      “师父,弟子有事和您说。” 冷暮云站得老远,附身抱拳,极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
      古念并未看他,一门心思都在桌上的那副积翠图上,“炼香材料直接拿去药房,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冷暮云见师父如此兴致高昂,实在不敢想象当他得知真相后会如何暴怒。可错毕竟是犯下了,就算能拖上个一时半刻结果也不会有半点不同。
      冷暮云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道:“师父,龙涎香的原料,弟子没拿到。”

      古念手下顿了顿,轻轻将笔搭在笔架上,转身走向书房,“这边说。”

      冷暮云看着师父的背影,觉得自己宛若上了刑场的犯人,再无后悔的余地。他缓步上前,在距离古念几尺的地方,撩起衣摆直接跪到地上。

      “师父,此次出海未能采到龙涎香,全因弟子一念之差,还请师傅责罚。”冷慕云话语诚恳,眼神却一直盯着膝盖前那一亩三分地,不敢抬头看古念一眼。

      “责不责罚而暂且不论,抬起头来,说说怎么回事?” 古念的话中听不出喜怒。
      冷暮云微微抬了眼,直盯着书桌边缘,仍是不敢与古念对视。他将出海十日所遇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就连丢失干粮也未落下,唯独对于偶遇楚夕只字不提。

      起初,古念一边听着一边手捻了茶碗盖,不时地刮几下杯中茶叶。可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不知不觉手中停了动作,眉头也越拧越紧。
      “师父,弟子实在不忍拆散那对巨鲛母子,便一时错念,擅自下令返航。错皆在弟子一人身上,与他人无关。弟子愿意接受惩罚。”

      冷漠云话音落了半晌,古念却依然没有动静。从小到大。冷慕云向来严格遵守门规,从未犯下如此大错。就算偶尔办事不力,古念对这个最喜爱的弟子也向来是恩大于威,是以冷暮云从未见过古念气急的样子。

      不多时,古念终于呷了一口茶,冷声道,“一时错念……你可曾想过,没有这龙涎香,霍掌门很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霍掌门的安危,冷暮云并非未曾考虑。只是当着小鲛的面杀死母鲛,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师傅,请给弟子一些时日。龙涎香……我会想办法。”
      “哼,你能有什么办法?”古念忽然提高了声音,“你可知那龙涎香多么稀有。莫说你这个区区门派弟子,就算是腰缠万贯的戚掌门,也未必有法寻得。暮云,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没想到竟能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一番话,将冷暮云一颗心冻得彻底。
      放弃采香确实是他冲动了。但他始终觉得,那日情况特殊,于道义于情理,都难以抉择。如今被古念说成愚蠢,冷慕云不禁委屈极了,他猛的抬头,藏在心中的那团不解一股脑的全部倒了出来。
      “师父,从小您就教导我们要心存一善。我放了那对巨鲛母子一条生路,难道不算一枚善举吗?”
      “因为你的小善,让霍掌门归西,值得吗?” 古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愤怒。
      “师父,那对巨鲛母子舐犊情深,与霍掌门的性命孰轻孰重,弟子愚钝,实在想不出。” 冷暮云一歪头,满脸倔强。

      冷暮云看似强硬,实际上这话说一出来,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十余年来,他向来对古念毕恭毕敬,从不敢如今日这般无理。
      古念显然也是被冷慕云这“豪言壮语”吓到了,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经乖顺的弟子。

      忽听得“啪”的一声响,古念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到地上,碎瓷片和着茶水洒了一地。
      “人兽有别,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会不懂?暮云,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一词太过沉重,冷慕云实在难以承受,甚至有些天旋地转。他简直觉得,这辈子没有一日如今天这般灰暗。他不欲再同古念争辩,干涩道,“师父,慕云知错了,慕云不该将霍长门的性命与那野兽相提并论。此次未能完成任务,今日又与师父顶撞,实是不该。请师父重罚。” 说罢,冷暮云缓缓俯下身,额头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重重一磕。

      古念知他并未真心悔改,也知道年轻人气盛执拗,非是说教便能令其回心转意的。于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事已至此,重罚你也于事无补。自己去刑堂领二十板子,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二十板子,确实不算重。冷暮云犯了如此大错,没有命他去衣当众受罚就已经是恩典了。

      “谢师父,弟子告退。” 说罢,冷慕云起身,快速从门口退了出去。
      古念也不与他客气,随意摆了摆手,似是在哄他走。

      出了古念房门,日头当空,正值门内弟子吃饭时间。冷慕云心情低落,没有胃口,索性直接去了刑堂。好在此时大部分弟子都去了饭堂,没人瞧见冷暮云这落魄之相。

      掌刑之人虽与古念这几名亲传弟子都十分相熟,但也公正得很,该打的板子从不放水。就算是掌门面前的红人冷暮云也毫不例外。

      二十大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算轻。按浮玉门规矩,板子全部打在后背上。几巴掌大的地方,板子不免相叠。冷暮云去了上衣受罚,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之后又要费力地把衣服穿上,无异于第二次受刑。

      出了刑堂门,冷暮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扶着院墙不断喘息,只觉背后似被掀了一层皮一般,火烧火燎的疼着。每每向前挪一步,都觉得眼前发黑,站也站不稳。

      他这一路走得尤为艰难,好不容易挨到了自己房间,冷慕云边脱力地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背上不间断地疼着,脑袋也昏昏沉沉,心中更是如一团麻绳绞着般烦乱。方才古念的一番训斥冷暮云嘴上不说,心中却不敢苟同。若是此刻让他回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恐怕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浮玉门规,受了罚的弟子,可不必参与当日的功课。但申时刚过,冷暮云还是出现在了演武场上。
      见他到来,外门弟子们纷纷小声议论着。显然。他刚刚挨的这二十板子,早已传遍整个浮玉门。文卿尘与江洋赶忙上来迎他,用身体挡住了身后弟子们灼灼的目光。

      “暮云,怎么样?”文卿尘见冷暮云煞白个脸,就知道他定是不好受。
      冷慕云故作轻松的笑着摇头,“没事了大师兄。师父慈悲,只罚了我二十下。”
      “二十下也够多的了,今日何不在房间休息,来这做什么?”江洋十分关切这位三师弟,一改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冷暮云推开文卿尘的手,“大师兄,二师兄,这次我是真惹师父生气了,还是勤勉些为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文卿尘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个三师弟性子倔,也不是一两天了。做了任何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得道,“好吧,一会儿你能歇就歇,我们两个也完全能应付得来。”

      “三师兄!”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不用看,定是师妹古若紫。古若紫奔到三人面前,看着冷慕云没有血色的脸,不由得委屈道,”三师兄,你好些了吗?“
      只见古若紫两眼通红,眼角还挂了泪痕,江洋心念一转,“师妹,你去找过师父了?”

      古若紫也不想隐瞒,听江洋提起古念,直气得原地跺脚,“我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罚了三师兄不说,对我还那样凶。这事也不全是三师兄的错,为什么我爹就是不肯放他一马?”

      原来古若紫是替自己求情去了,冷暮云不禁正色道,“师妹,师父这次罚我罚的没错。他并非有意凶你,只是还在气头上,你不要放在心上。”
      古若紫依旧愤愤不平,“就算你犯了错,那他也不能这样罚你啊。”
      冷暮云拍拍古若紫肩膀,“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吗?行了,快到时间了。大师兄,二师兄,我们走吧。”
      冷暮云的故作轻松,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文卿尘和江洋也不好多说什么,怕又伤了冷慕云的心。

      下午的功课,原以指点为主,演示为辅。可冷暮云却也拿了柄剑,在场中不时挥舞几下,给弟子们做示范。他每一剑都用上了全力,似是在发泄胸中不快。
      但中午的那二十板子也不是儿戏,没多一会儿,就见冷慕云从半空跌落下来。虽不是仰面着地,但这一摔也震得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

      “暮云!” 文卿尘与江洋齐声喊道,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没事……” 冷慕云摆了摆手,艰难起身,方才奋力使的那几招,仿佛用光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眼下再多站片刻也是不能,终是听了文清尘的劝,坐到一旁的台阶上歇息了。

      从海上归来,本就又累又困。刚入门中,又被古念罚了二十大板。午饭没吃,又用全力给门外弟子演示招式……此刻冷慕云坐下来,只觉眼前发黑,心悸不止,全身上下竟没有一个地方好受。只得闭了眼,无力的歪靠在柱子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老规矩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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