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114、上房揭瓦冷少侠

　　乡野间的厨子不会什么花样，可贵在食材新鲜，简单的烹饪反倒保留了食物原有的鲜香。纵是一桌美味，冷暮云和楚夕二人却一点也没感受到。席间几乎全程无话，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起初冷暮云还主动给楚夕夹菜示好，可楚夕完全就是一块臭石头，硬的不能再硬，对冷暮云理也不理，甚至懒得抬眼看他。楚夕也不怎么吃菜，匆匆扒完了碗里的米饭，就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望向窗外。冷暮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见楚夕软硬不吃便懒得搭理他，慢慢悠悠地品着每一道菜。

　　终于，冷暮云吃掉了最后一口炒鸡蛋，忍不住打了个嗝。三个菜全部空盘，倒不是因为怕浪费，这只是一向矜持的冷暮云特有的不服软的表现。

　　“小二，麻烦要一间上房。”冷暮云来到柜台前，掏出几粒碎银。
　　“要两间。”楚夕直接拍了一小锭银子在柜台上。
　　小二一怔，同情地看了眼冷暮云，随即立刻恢复了狗腿子似的微笑，“两位爷，我们这乡野小店比不上大城，只有一间上房，另一间换成中房可以吗？一样清净、干净。”
　　“带路。”楚夕冷冷道。

　　小二带着二人来到二层房门口，两间房竟然是挨着的。
　　“二位，这间是上房，这间是中房，您看......”小二眼神飘忽，不确定该问谁。眼前这二人看似都面色不善，真保不准会不会因为争夺房间而打起来。
　　“我住中......”冷暮云开口了，但话没说完，就见楚夕一把推开中房房门，砰地一声将冷暮云和小二关在了门外。

　　“没事儿，那我住这间吧。”冷暮云看着吓得直哆嗦的小二，不禁安慰了一句。进房间之前还不忘回头补充道，“一会儿你给那位客人送点吃的。”

　　冷暮云关了门，随手将行李甩到床上。方才全靠自幼教养好，才没当众和楚夕发火，实际上心里早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去撒。起初冷暮云还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对楚夕百般容忍，可后来越想越不对，整件事或许就是楚夕在借题发挥。冷暮云倒了杯茶水正想平静一下，可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他也懒得叫小二，所幸和衣而卧。

　　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冷暮云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床板太硬，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心中默念浮玉门心法，脑子里却越念越乱，荷包、字条还有方才吃饭时楚夕那漫不经心的表情，总是穿插于心法的字里行间的，如一团乱麻般在冷暮云脑子里搅和。勉强将一套心法念完，冷暮云觉得仿佛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可还是睡意全无，走廊里的忙碌听得一清二楚。

　　实在躺得难受，冷暮云所幸坐了起来。看看窗外，正当午时，日头大得仿佛永远也不会落山。冷暮云不由自主地看向隔壁，纵使眼前只一堵白墙，他还是盯着那花白一片枯坐了半晌，直到他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近那面墙侧耳倾听。

　　自然，什么声音也没有。

　　难道这家伙睡着了？冷暮云心里一紧，瞬时充盈一股想去看看那人在干嘛的冲动。整了整衣衫，喝了口桌上的凉茶壮胆，冷暮云开了房门。然而房门尚未全开，就听到小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只见小二正笑盈盈地冲自己点头哈腰。在他身旁，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站在梯子上，抬手去摆弄屋顶的一根木梁。
　　冷暮云轻咳一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这房顶漏了，我就想着趁这几天不下雨补一补。您放心，您那边房顶上个月刚修过，结实得很。”
　　“那……你们要修多久？”
　　“估计得有个把时辰吧。没事儿，您有什么吩咐跟楼下厨子老王说也成。”
　　冷暮云轻轻点头，“哦，我没什么事。那个，吃的送过去了？”
　　小二嘿嘿一笑，“送过去了，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我要休息了，天黑之前还请不要打扰。”冷暮云环顾了四周，转身又回了房间。

　　走廊里这么热闹，冷暮云是绝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去敲楚夕房门的。丢了面子是小，万一楚夕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被人瞧见了，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家了。
　　冷暮云推开房间的窗户，探头出去左右瞧了瞧。这客栈外墙倒是建得还算规整，光溜溜的一点着力点都没有，纵使冷暮云有一身功夫也是白费。虽说后院此时空无一人，但冷暮云也不敢大剌剌地翻窗出去，再一个跟斗跃进楚夕房间。就算走运没人没人瞧见，可万一楚夕的窗户上了闩，那就尴尬了。
　　思来想去，最终冷暮云还是将目光对准了头顶房梁。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见冷暮云房间屋顶开出了个一人宽的洞。屋内无人，冷暮云早已稳稳地站在了房顶上。这房顶果然像小二说的那样刚刚翻修过，冷暮云悄无声息地扒出这样一个大洞着实不已，再加上正午的太阳一晒，此刻脸上脖子上早已浮了层薄汗。
　　他蹲下身，瞄准屋顶瓦片最结实的位置，一步步向楚夕房间挪去。得亏冷暮云提了口气运起轻功，不然换作旁人，就算不摔下去也得蹬掉几片瓦。
　　四周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正是午后小憩的好时光。后院的马匹也仿佛在享受暖阳，趴在地上昏昏欲睡。唯独冷暮云，正一颗心狂跳，干着他从未想象过的“偷鸡摸狗”。

　　艰难的爬行仿佛历经了一个时辰，冷暮云眼看就要到达楚夕房间正上方，却突然听到一阵洪亮的歌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转眼一看，只见早上给他们二人做饭的那位大厨，正光着膀子，拎着一桶马饲料晃向后院马厩。
　　冷汗刷的一下湿了里衣，冷暮云被吓得不轻。客栈后院不大，马厩就在客房正对面。此刻那厨子正背对着冷暮云喂马，瞧不见屋顶上的他，可万一厨子转身……冷暮云不敢想。现在回去是不可能了，冷暮云只能一动不动地蹲在房顶上，祈求好运。
　　厨子随手将一桶饲料洒在槽里，转身就要回屋。冷暮云吓得一机灵，随即又是一身冷汗。好在厨子专心地哼着小曲，并未抬头，也就没发现房顶上蹲了个人。眼看厨子就要进屋，后院恢复清净，忽然小二的叫喊声传来，“老王，再帮忙把马粪清了吧，我这边一时半会儿弄不完。”紧接着，就听厨子不满地“啐”了一声，竟片刻间转身回了马厩。
　　第三次，冷暮云冷汗遍布全身，顿时心中一万个后悔。

　　厨子进了马厩，很是随意地敛着马粪。原本并没有机会抬头看天，可偏偏这时，一匹马突然长嘶一声，后腿不轻不重地踹了厨子一脚。
　　“擦，你个畜生敢踹老子？！”厨子气急败坏，抬手刚要打，只见那匹马目视前方，又是一声长嘶，厨子不由得顺着马的视线望去。
　　完了，名节不保。冷暮云不由自主地把头埋下去，似乎这样做就不会被发现。

　　“谁！”厨子扔了手里的桶，三两步跑到房檐下，见冷暮云不答话，还道这人认怂了，气势便更凶了，甩着一身横肉冲房顶喊，“你小子偷了什么东西？从实招来！你爷爷我可是练过的，敢不老实小心爷爷我让你瞧不见明天的太阳！”
　　此时，小二也闻声赶来，一看屋顶上蹲了个人也是大吃一惊，“你，你，你什么人？我们这小店也来偷？快下来，你要是再不……”小二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您是……住上房的那位客官？”

　　见瞒不住了，冷暮云只好抬起头，略带歉意地冲院子里的二人笑了笑。
　　“啊，还真是早上那位客人。”厨子还处在震惊中没缓过来。
　　“您，您上房顶上干嘛去了？”小二不解。
　　“哦，我东西掉了，来找一下。”冷暮云故作镇定。
　　小二和厨子面面相觑，“掉房顶上了？”
　　“四处都找找看。”
　　“什么东西啊？要不我们哥俩帮您找？”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冷暮云随手拔了根房顶杂草，举起来飞速晃了晃直接塞进袖口，“从家带的草药，外面没得卖。”
　　“哦哦，找到就好，找到就好。那……您快下来吧，上面危险。对了，方才修房子的师傅还没走，我去管他借个梯子……”说着，小二就要离开，却被冷暮云叫住。
　　“小二，不劳烦了。我看今日太阳难得地足，与其待在房间里，倒不在外面晒晒太阳。”
　　又一次，小二和厨子大眼瞪小眼。
　　厨子终于忍不住，“我说这位客官，院子里支个椅子就能晒太阳，干啥非要上房顶？”
　　厨子语气有些冲，小二赶忙冲他挤眼睛示意他闭嘴，“客官爱去哪晒就去哪晒，哪轮得到咱们说三道四的。”说着忙拉着厨子离开后院，临走还不忘笑眯眯地冲冷暮云喊一句，“客官您好好晒，有什么吩咐喊我就行。”转眼间，小二和厨子消失在后院。

　　冷暮云这才松口气。回头看看客房上那个洞，再看看近在咫尺的楚夕房间，深吸口气：爬了这么远，人也丢尽了，不去楚夕房间瞧瞧真对不起自己这一身汗。冷暮云没爬几步就到了楚夕房间上方，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灰砖挪开。待开了个一人粗细的洞后，探头下去：房梁的缝隙间，冷暮云隐约见到楚夕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朝里，也不知睡着没有。

　　冷暮云顺着房梁无声无息地进了屋，楚夕依旧呼吸平稳，似乎并未察觉。整个房间装饰简单，却充斥这楚夕的气息，让冷暮云心安不少。楚夕入住不过一个多时辰，行囊都没打开，房间里哪里有半分他的味道？一切不过是冷暮云的错觉而已。
　　客房中间的小八仙桌上，除了旅店标配的茶壶茶碗，还有几盘新鲜糕点，是方才冷暮云让小二给楚夕送的。这糕点本是一人份，一样一块，现下却每一块都被仔细掰成了两半。这或许是楚夕留给自己的？想到这，冷暮云忍不住嘴角上扬。

　　“楚夕，楚夕……”蹑手蹑脚地来到楚夕床边，冷暮云轻唤，可床上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照理说凭借楚夕的武功，就连熟睡时也应该能察觉到周围的风吹草动，没可能对这几声呼唤无动于衷。莫不是病了？冷暮云这样想着，一条腿跪上床沿，探身去抚摸楚夕额头。
　　忽的，还未等冷暮云反应过来，楚夕便一个翻身将他整个人揽了过来。冷暮云被那力道带得飘飘忽忽，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了楚夕宽厚的手臂上。
　　“你，你……”冷暮云目瞪口呆。
　　“你什么你，刚才就不该开两间房，浪费银子。”楚夕低声嗔怪，气息吹得冷暮云耳根痒。
　　冷暮云彻底蒙了：方才要两间房的明明就是你啊！刚要开口辩解，楚夕一个吻下来，将他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整整一下午，小二果然没再来打扰，冷暮云和楚夕二人也就着温暖的大太阳，在这安静的乡间小旅店饱睡了一觉。待得夕阳西下，又到了出发赶路的时候。
　　冷暮云无法直面小二，直接去后院牵马。楚夕独自到大堂结账，小二一见到他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结账。”一锭银子被楚夕拍在了柜台上。
　　“客官，有碎银吗？这么大锭银子，小店也找不开啊……”小二心里忐忑，生怕这位性格暴躁的客官会没来由地找茬。
　　“剩下的，补房顶吧。”楚夕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走去，留下小二目瞪口呆。

　　没一会儿功夫，冷暮云和楚夕二人二马扬长而去。旅店里，小二和厨子从大门门板后面闪身出来，显然是在暗中观察这两人。
　　“要我说，这两人肯定关系不一般。”小二说得煞有介事。
　　“怎么不一般了？一主一仆，有什么新鲜的。”厨子不以为然。
　　“你听说过‘断袖’吗？”小二挑了挑眉毛。
　　厨子傻乎乎地摇摇头。小二不耐烦地一招手，厨子立刻附耳过来。
　　片刻后，厨子惊叫，“啊？不会吧……我看他俩都挺阳刚的啊……”
　　“啧，小声点！阳刚怎么了？阳刚也不影响‘那个’啊，少见多怪。”
　　“那你凭什么就这么觉得？”
　　“房顶那俩洞，还不明显吗？”
　　“明显什么？人家说了，是去晒太阳的。后来我仔细一想，确实在屋顶晒比院子里好。”
　　“有什么区别吗？再说，两个洞，你怎么解释？”
　　“叫他朋友一起晒不行啊？要我说你就是小家子气，一点不豪爽。要是换了我，有啥好事儿也叫你一起！”
　　小二见解释不通，扫兴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跟你这种粗人说不到一块儿去。干活儿去吧，一会儿该上客人了……”
　　厨子也嫌弃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