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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Chapter 69 ...

  •   当美丽、纯粹、真实的东西被破坏,恨意便开始萌发。——摘

      谁知道,前一天还答应作证的方自林,第二天就将上门做笔录的民警统统拒之门外。谢长亭对此十分难以置信,一大早找上门,蹲到中午才见到外出归来的方家三口。

      对此,方自林给出的解释是:“我还有父母家人,突然不想追究了。”

      “操!这绝对是受人威胁了!还有没有王法!”吴一用听完谢长亭的转述,猛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起来。

      在车里24小时盯梢的江北桥隔着屏幕被吓一跳,多人语音通话中的手机直接掉车座下面去了,等找回手机只听谢长亭说:“他说没人威胁,就是不想再扯进这些事里,但我看他父母很担惊受怕的样子。”

      叶煊把腿翘在办公桌上,难以言喻笑了,“说法比袜子换的还勤快。四眼儿你那边什么情况?”

      江北桥这才插上嘴:“范崇立和范成江一直在我们视线范围内。”顿了顿,“会不会他们买通别人去威胁方自林?”

      “明摆着的!这爷俩铁了心跟我们对着干!”吴一用忿忿不平。

      “没证据都白搭。小谢同志先把小区监控调出来留个档,咱秋后算账。”叶煊伸了个懒腰,“行了,开案情分析会吧。”

      会议一开就是两三个小时,结束后叶煊终于得空喘口气,带着秦觅去了食堂,“四点多了也不知道吃的什么饭,就当下午茶吧。”

      秦觅一边走一边在看报告,只随口应了一声。

      叶煊回头看他一眼,“看路,回头掉沟里我还得捞你。”

      然而秦觅的视线直到两人落座都还在报告上,颇有点“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叶煊忍无可忍抽走文件夹往旁边一搁,用筷子点了点秦觅的碗,“吃饭!”

      秦觅谦然一笑,终于拿起筷子来,然而碗还没端稳就又把注意力扯回案子上,“通常你们会根据现场信息确定排查方向,当现场信息无法锁定嫌疑人时,则重点排查死者的社会人际关系。我想知道……如果这两点都不确定,或互相矛盾,你们会怎么继续?”

      “干什么,秦顾问这是打算评选公安系统劳模?先吃饭!”叶煊去拿他的碗,秦觅却抓着不放,“你先说。”

      叶煊盯着他两秒,败下阵来,“行,说说说!边吃边说行吗祖宗?”随即才拿过碗来帮秦觅盛汤,很细心地把汤面上的油都滤掉。

      “你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很简单,相信证据呗,老话不是说‘眼见为实’,看起来再不可能的推论,有证据支撑就往下查,直到给出个交代。不怕案情复杂离谱,就怕找不到突破口。”叶煊把碗递回给他,又帮自己盛一碗,唏嘘道,“所以1.2案才难办啊,证据不足!先喝汤。”

      秦觅端起碗抿了一口,看着食欲不太好的样子。

      叶煊却痛快地咕嘟咕嘟喝完了,舒爽地呼出口气,放下碗说:“物证方面看奚白烟就是自杀,除非有新线索或有人站出来指证存在胁迫等情况,不然这案子就往死胡同里走了。偏偏方自林和葛妍都愿意当缩头乌龟,对我们很不利——明知道范成江那小崽子脱不了干系,但就是拿不住他,气人啊!”

      “别气,”秦觅说,“能不能考虑从另外5个学生里策反?”

      叶煊嘴里叼着半个虾饺,抬头歪了一下嘴,“可以啊秦顾问,思路清晰,眼光独到,有点专业人士的意思。刚才开会说了,就你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我们打算从冯平彦下手,这小子好歹是个分局局长家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有指望撬开嘴的。但保不准他就是瞎凑热闹,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所以只是备案。”

      “分局那边不影响?”秦觅看他吃得香,竟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不自觉夹了一个虾饺。

      叶煊大口嚼虾饺,咕囔着腮帮子说:“听说冯局明哲保身,跟家里下死命令不许掺和,冯平彦那小子期末考都不参加了,关家里保平安。”等咽下去才瘪瘪嘴哼道,“冯局还算知道轻重。”

      秦觅应了一声,将视线移到旁边的文件夹上。叶煊一看他这模样心说还真是茶饭不思了,重重咳嗽一声想提醒,结果把东西吸进气管,一顿猛咳。

      “喝点水。”秦觅伸长手拍他的背,递了王老吉过去,冷不丁说:“老槐树的那批器材确实不是兴盛医疗器材回收有限公司出来的,周文他们还在查出厂公司,暂时无法定论,但医疗器材并不是造成奚白烟死亡的主要原因,作为一个道具,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换商标?我们之前猜测,商标引出的公司和批次可能会暴露凶手,但有没有可能……商标本身就是一个bug?”

      “什、什么?”叶煊差点没把肺咳出来,乍听这话脑子一懵。

      秦觅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强调:“我觉得商标导向的器材公司并不是线索,商标本身才是。”

      “你发现什么了?”叶煊敏锐问。
      秦觅摇头,“我反复核对报告就是想找到蛛丝马迹,但现场照片和范成江提供的GoPro视频上,商标并无异状。”

      叶煊用手背扣了一下桌面:“如果商标一样才奇怪!韦丞他们半夜去老槐树给我们撞上,冒那么大险只是换个一模一样的新商标,吃饱撑的?”顿了顿,“除非原本的商标上沾了指纹什么的,他们必须换掉。像你说的,商标本身承载了信息。”

      他又指出:“可第一次现勘并没有验出任何有效指纹——我觉得这次不是技术员的锅。”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秦觅也说不上赞同或不赞同,只是觉得这合理的一切和脑子里飘着的那根隐线无法重合,只说:“吃完饭我去一趟法医科室。”

      “行,我跟你一起,反正暂时也没什么事要我……哟,电话来了,说不得!”叶煊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说开场白就听谢长亭喊:“你在哪,出事了!”

      --------------------------------------------

      “人类社会总存在某种体制,而我们,在体制内迫害他人,或被人迫害。我亲爱的学生们,我们都生活在‘异端审判’的世界中——害怕被人告密而先告发别人;明知被害人是无辜的,也畏惧于绝对权力而噤若寒蝉……我们在怕什么呢?我们怕一旦和主流唱了反调就会被当作异端分子遭受处罚!”【注】

      “我亲爱的学生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个在狂风暴雨中的世界吧!不,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不再是我的学生!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建立错觉上——老师错以为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学生也错以为他们能从老师这里学到什么,然而我们在做的事,不过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注】

      “我要打破它!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师!我不再教书育人!我违背了良心,只渴望有一场绝对公平的审判——还黑夜以光明,还罪恶以救赎!”

      “开始吧!开始吧我的朋友们——!”

      画面上的男人穿着皱皱巴巴的旧西服,在一面白墙前慷慨激昂进行演讲,全程以西方舞台剧的歌颂形式“说”这些话,效果相当震撼,至少市局众干警已经都“我伙呆”了。

      叶煊眼睛不眨看到这里,实在遭不住视觉听觉双刺激,吐槽:“这不是英才的那老师么,drama queen?看不出挺有表演天分啊。”
      “接着看。”谢长亭说。

      随即画面切换,一段明显是手机拍摄的视频跳出来,画面里的几个主角竟然就是以范成江为首的那6个中学生。

      他们正在对奚白烟实施霸凌。

      视频光线不好,也经常乱晃镜头,不太方便观看,但声音却异常清晰——男生们带有侮辱性的污言秽语夹杂着女生零星的嘲笑,充斥了整个视频。而虚虚实实的动作和奚白烟的抽泣声搅在一起,最后以一声绝望的哭喊画下句号,屏幕漆黑一片。

      这一喊声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脸上。

      内勤的女警们互相挽住对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外勤则见多识广些,除了个别男警察从“我看到了什么”阶段走向“我要捶爆他们的头”阶段,其他人表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变化。

      画面不够清楚,可所有人都清楚视频里的女生遭遇了什么,一时气氛凝重。

      黑屏五秒后又切回了男人演讲,这次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走到镜头前用几乎整张脸填满画面,连眼中的红血丝也清晰可见。

      他如有实质看着镜头对面,好像那里真有人在和他对话,神经质地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是否明白,这是一种罪恶?这是人性中的原罪!我要审判你们……我要审判你们!在恶意横行的世界里,我要代替善良正直的人审判你们——!”【注】

      一阵白光乱闪后视频戛然而止。

      整个办公室里寂静无声,突然视频又重播起来,男人在画面里出现,戏剧化地行了一个西方绅士礼,又开始浮夸诡异的表演:“我亲爱的学生们,你们好,我是英才国际中学的老师方……”

      叶煊打了个手势,谢长亭如梦方醒赶紧按暂停,办公室重归寂静。随即吴一用噔一下站起来,七窍生烟骂道:“这几个狗/日的我非……”

      一猜后面就不是什么好话,叶煊带着警告瞥了他一眼,“想好再说话。”

      无形的“人民警察”四个大字重重压在吴一用肩上,他一腔怒气只得咽回肚里,咬着后槽牙说:“老大你说怎么办。”

      “现在什么情况?”叶煊问谢长亭。

      “视频半小时前在微博发布,我第一时间联系网警进行屏蔽,想尽可能缩小影响范围,但传得太快,根本控制不住舆论导向,网上带节奏的营销号一堆,说什么的都有,我……”

      “查IP了吗?”叶煊打断她。

      “还用你说,技侦那边让王浩宇盯着,一定位这个方老师就给我电话。”

      叶煊调整了一下站姿,抱着双臂靠在办公桌上,半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问:“网上什么反应?”

      谢长亭和几个第一时间发现视频的同事互看了一眼,阴阳怪气说:“还能什么反应,反正我们警察不吃不喝舍身忘死是应该的,但凡出一点问题就是我们不作为、有黑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是第一次了,错的都是我们,热心的都是网友,一个个福尔摩斯转世,靠键盘主持正义……”

      “好好说话。”叶煊再次打断。

      谢长亭小姐脾气上来少不了要抱怨几句,但不是没分寸的人,耐着性子改口说:“因为方老师直接透露了个人信息,网友已经把范成江他们几个扒出来了,估计很快就会曝出奚白烟死在老槐树。我就怕硬扯上校园暴力,拿这个视频往1.2案上套,明明还没查清楚是否相关。”

      “怕有什么用,让影像科抓紧比对,看霸凌视频是在哪拍的。”叶煊说。

      谢长亭说:“我知道,就怕万一嘛!到时候我们怎么发公告都没用,警方的公信力一点儿不剩,案子没查清楚,水越来越浑!”

      秦觅说:“你说的情况应该是必然发生,他……”

      “来了!”谢长亭拿着手机跳起来,“定位在大兴区。”

      叶煊立刻站直了点人:“吴一用你带两组人去,把这个搅屎棍给我拎回市局!”

      “是!三队一组二组全体跟我走!”早就摩拳擦掌的一众男警察一听吴一用招呼,化愤怒为速度,眨眼就窜上几辆奥德赛拉着警笛从市局大门呼啸而去。

      “让小胖儿叫一队兄弟去和小四眼会合,把6个学生全给我带回局里进行讯问。你给王队去个电话,他今天公休,简单汇报一下情况就行,人手我们已经散出去,让他不用操心。网上的事你比我有经验,看着处理吧。”叶煊交代完谢长亭才转向秦觅,“你刚才想说什么?”

      大概是这几天太累,秦觅明显反应迟钝地愣了愣,继而大脑才机械性地工作起来,简明扼要说:“他在视频里引用了很多书里的话,内容上没什么联系,但主题都是校园霸凌。”顿了顿,“他故意这么做,想引导公众把视线放在校园暴力问题上。”

      叶煊来回搓自己的下巴,牙疼说:“不会又遇到一义务警察吧。”

      “不像。”秦觅指出,“你也说,他的表演成分很重,嘴上说着伸张正义、审判罪恶,但行为只是曝光视频煽动群众,和华言波他们有本质区别。再者,他一面批评‘异端审判’是倾轧和暴力,一面又鼓动大家对实施暴力的人进行审判,太矛盾了。”

      “而且时机很刻意啊。”叶煊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偏头瞧秦觅。

      秦觅微微颔首,回以一笑,“方自林刚拒绝协助警方,这个方老师就爆出视频……很巧。”

      “要是我没记错,这个方老师之前在学校抓学生作弊都不敢,在讲台上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居然站出来主持大局——我可不信兔子急了也咬人这话,我只知道狗仗人势。”叶煊扭头喊,“小张小李!查方自林的社会关系!祖宗三代的档案都给我刨出来!”

      “知道了叶哥!”
      “还有——”

      两个女警一左一右从电脑后面伸出头来,“还有什么?”

      叶煊捏个拳头凑在嘴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我和你们秦顾问出去一趟,有消息随时联系。”

      上了SUV叶煊问:“怎么不问去哪?”

      “霸凌视频明显是范成江他们几个自己拍的,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拍下来,他们都绝对不可能发给方老师。”秦觅冷静地说,“出于对校园霸凌这一类案件中青少年心理的了解,我觉得他们可能把视频发给了同龄人,进行炫耀和寻求刺激。”

      “有道理,我同意。”叶煊颇为赞赏地点头,鼓励道:“继续。”

      “接收视频的同龄人必须完全服从他们,绝对不敢反抗,至少范成江他们认为他(她)不敢。而且看了视频能被威慑,甚至有恐吓效果,他(她)越害怕,他们的心理越得到满足。”

      叶煊一歪头,故作迷思问:“那会是谁呢?”
      秦觅侧目看他,没说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也没再说别的。

      叶煊做了个鬼脸笑起来,“系安全带。”

      车发动后秦觅缓缓将视线移到窗外,突然开口:“还有什么比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被折磨却无能为力,更让人心生恐惧的呢。”

      叶煊猛地看他,耳边自动飘出苏远说过的那些话,以至于想都没想就说:“秦觅你是不是……”

      耳机里却突然来了电话,叶煊微微一顿,刹那间秦觅听到声音回头看来,两人的目光迅速撞在一起,几乎在很短很短的毫秒间,有种看见对方灵魂的错觉。

      叶煊手比脑快接了电话,一个“喂”还没出口,赵国龙的咆哮声已经从电话里冲出来灌进耳朵,震天动地直冲上天灵盖,堪比喊魂现场,直接把叶煊险些过界的思绪拉了回来,逼得他在震耳欲聋中将耳机音量调到最小。

      秦觅无声地口语:赵局?
      叶煊点头,开口已恢复如常,“我在去见葛妍的路上,就那个一开始来报案的女学生。赵局您听我说……”

      乍看他还是平时那个干练专业的副支队长,开车也和平时一样平稳却不客气,但余光一直留意着副驾驶上的人,心情却如坐过山车,上下起伏不定,一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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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侦队全体没日没夜操劳了一个通宵后,事情却仍然没往好的方向发展。

      吴一用带人赶到大兴区某小旅馆里,人去楼空,没能逮住生事的方老师。众干警浑身力气没地儿使,于是本着“来也来了”的指导方针,决定找旅馆的麻烦——前台未按规定登记入住信息、消防设施不完善,总之揪出一堆毛病,勒令整改,停顿歇业,差点闹到工商局去。

      最后吴一用回市局还在骂骂咧咧:“还投诉我,给你脸了!投诉去吧,小爷我投诉信当情书攒着,看退休前有没有一卡车!再说你丫的要是没问题我犯得着跟你较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臭鸡蛋我还办不了你了!”

      骂归骂,转头他们联系上交警队,多方配合,立刻开始扩大区域进行搜查拦截。

      另一边6个中学生再次被请进市局,以嫌疑人身份进行分开讯问。由于6人均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一旦坐实,势必要承担刑事责任,家长们当晚就把律师团又请了出来。

      律师们出于职业道德维护程序正义,警察们出于职业道德维护结果正义,于是两方人马以《刑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为矛与盾,夹带各种私货,诸如刚出台的校园霸凌相关条例法规,在市局一通你来我往的“厮杀”。

      叶煊和秦觅回到市局的时候已是半夜,一进办公室,谢长亭从沙发上坐直身子往两人身后看,“人呢?我拿着手机等你一夜,就怕你叫支援——不是葛妍提供的视频?”

      叶煊满屋子找水,刚拿起杯子就被秦觅抢过去,给他兑好了温水才递回来,“对胃不好。”

      等灌下去一杯水活过来了,叶煊才说:“连鬼影都没见到!这年头就没一个市民肯主动配合公安是吧?爸妈堵门口死活不让进,我们俩男的堵那儿也不合适,硬闯更不合适,我差点想招呼特警过去破门了!”

      谢长亭也不知道挖苦谁:“别特警了,可能消防的公信力能大点。”

      趴在桌上身心俱疲的吴一用急了,仰头:“那怎么办?这边律师抓着视频的可信度不放,方老师抓不着、葛妍和方自林不肯出面,这视频能不能作为证据都不好说,24小时一到难不成又把他们放走?”

      叶煊插腰走了一圈,一脚踢翻门边的垃圾桶,骂了一句脏话才说:“审,通宵给我审!”

      于是刑侦队通宵苦干一夜,天快亮才陆续找地方打瞌睡。

      人大概真是潜力无限,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对犯罪行为的憎恶竟然激发了某种潜能似的,使所有人在收效甚微的工作中仍然坚持想尽办法挣出一条出路。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守好自己的岗。

      江北桥带人盯梢了几天,统共没闭眼几小时,天刚亮竟然顶着黑眼圈和狂风暴雨般的审讯任务,冲进办公室:“头儿不好了,他们取保候审!”

      叶煊刚躺下不到两小时,霍然惊醒,僵尸般从沙发上挺起来:“什么?”随即回过神来,厉声道,“我不同意!”

      “王队已经签字了。”江北桥投来一个敢怒不敢言的幽怨眼神。

      迷迷瞪瞪的吴一用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说:“王队怎么可能签字?他们拿不出三甲医院的证明,凭什么取保候审,去他丫的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把最后一根火苗都灭了,叶煊扯开身上的毯子就要往外冲,陆续醒来的秦觅和周文一左一右按住他,两人异口同声说:“别冲动!”

      周文立即说:“取保候审不是那么好走的,何况他们涉嫌故意伤人,手续不全王队不可能放人,你去了也没用。”

      叶煊看向她脱口欲说,秦觅重重一捏他的手臂,摇了一下头。

      他们的视线短暂相交后叶煊便皮笑肉不笑挣开,坐回了沙发上——周文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只有秦觅知道叶煊反应如此之大的原因。

      见没人说话,江北桥急得火烧眉毛一般,“现在怎么办?”

      叶煊压下情绪,斟酌许久才开口:“周文你们都去,取保候审怎么回事核实清楚,相关规定交代清楚。”顿了顿,“没问题就按王队的意思办。别忘了——人可以走,物证全给我扣下。”

      秦觅说:“我去法医那边,一起吗?”

      叶煊抬头看他:“我打算再去一趟葛妍家。”

      这次叶煊吸取教训,不但叫上谢长亭充当门面,还特意把苏远接过来提供心理咨询方面的技术支持,却不是以省厅专家的名头。

      大约是女性敲门的缘故,葛妍的母亲很快就开了门,但一见叶煊就“哎哟”一声急于关门。

      叶煊一把拽住门把,左脚往门缝里一插,谢长亭则见缝插针般从叶煊胳膊上探出个脑袋,和风细雨笑着:“李阿姨,我们没恶意,就是向葛妍了解情况。”

      这不合规定的走访架势险些给苏远吓出冷汗来,忙从两人中间扒拉出一个空隙,堪称慈祥地露出微笑:“您好,我是公安大学的老师……”

      葛妍的母亲就是个普通妇女,挂着两个松弛的眼袋,布满鱼尾纹的眼睛不安地到处闪躲,面对这男女老少齐齐挤在门口的场面,哪还听得进去什么公安大学、市公安局,死命往里拽门,嗷一嗓子就喊起来。

      “李女士!您别紧张!”
      “您别喊啊,我们真是警察!你过去点给我腾个地儿……”
      “哎哎留神夹手!”

      于是换成葛妍的父母齐心合力从里面拽着门,她父亲喊:“你们私闯民宅是犯法的,不松手我要报警了!”

      对门邻居这时候开了条门缝:“老葛怎么了?”

      叶煊夹在门缝中被左右推搡,身不由己的同时还抽空掏出证件举高了给人看:“公安办案,无关人员回屋待着,锁紧门窗别凑热闹!”转脸冲葛妍父母笑,“不是,我们就是警察,你真没必要……”

      “求你们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你们别上门了!葛妍不在家,她不在家!”葛妍的母亲扯着嗓子喊。

      葛妍父亲也说:“真的没骗你们,她出门了!”

      谢长亭柔弱的小身板拼命往里挤,闻言猛地停下,“她去哪儿了?”

      “她老师亲自来接她,刚走。”

      闻言叶煊心里一咯噔,这下真用上力一把就扯开了门,防盗门重重砸在墙上,他径直问:“哪个老师?要带她去哪?”

      葛妍父母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真吓着反而配合很多,七嘴八舌交代:“就,就学校的老师,班主任,和你们前后脚,刚走,没没多久。”

      叶煊和谢长亭一对视,前者一溜烟儿就往楼下冲,后者立刻拿电话联系队里:“是我,吴一用你赶紧带人来,那个方老师有信儿了,刚把葛妍带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Chapter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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