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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应怜风月两交错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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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之凤?”听得仕锦一阵惊讶:这个称呼好熟悉,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仔细一想,顿觉阵阵头晕。
她这个毛病打小就有,一回想过去发生过什么,头就会不由自主的发晕,像是下意识地在抗拒着什么。好在这少女生就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天塌下来能当被盖,不能想就不想呗。晃晃脑袋,她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打算怎么甩掉那些尾巴?”
正说着,房外传出一声尖锐的呼哨,紧接着,衣袂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有埋伏!仕锦霍地站了起来,却听慕容麒笑吟吟道:“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来了。”这埋伏似乎蓄谋已久,甫一出现,就是两轮挂火的箭矢。
仕锦冲出去一瞧,小院各处火光冲天。
春夏交接之际,本就物燥。那呼呼的火舌经风一涨,蔓延极快。一会儿的功夫,滚滚热浪铺面而来,那火就烧到了附近。慕容麒就站在她身边,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我吩咐他们备了马车,就在后院外等着,你且随我去车里等他们吧。”
“你把葱花藏哪里去了?”没看到人,少女声音一沉。
这火海一起,睡在客栈内外的活人尽都跳了出来,玩命似的往外跑。仕锦冲出去的最急,却只站在走廊上,四下里张望,寻觅着林笑的身影。
慕容麒酸极了:“哎哟我哪敢藏他啊,你可知,他在凌波池的地位可是...”
“我知道,”仕锦毫不客气打断了他,“你看我像是喜欢在身边放炸药的人吗?”听得黑衣的三皇子微微一愣,女子淡淡地道,“他是我的夫君,不许你说三道四。”说话间,两人都看到火场里齐齐冲出七八条人影来,林笑被那些高手拱卫在中间,一身淡绿的罗裳分外醒目。“葱花!”仕锦一喜,伸手往那栏杆上一按,飞燕般地掠了过去。
别看她打人的本事不行,跑路的本事可是一流。
那轻功展开,身灵如燕,飘飘然掠过打杀成一片的黑衣人和凌波池诸人,一个偏折施施然落在了男儿跟前。慕容麒本也打算翻下去,正瞧见那分别不过半日的两人极自然地相拥一吻,如遭雷轰,愣在了原地。为什么?为什么他做了这许多的努力才换来一个承诺,而那个人...那个人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居然轻轻松松得到了一切!
抢得这般理所当然也就罢了,还跟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坦然地就... ...
什么狗屁的专情?她根本连先来后到的规矩都不懂!
真是个可恨的混蛋,天杀的冤家!他心里喃喃的骂,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晦气!怎地偏生让我嫁了这样一个冤家!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瞥眼见那人身边尽都凌波池的护卫,他真要动手又如何能敌?气得这三皇子跺了跺脚,没奈何,掉头冲进了先前呆着的屋子里。
且说仕锦,她自幼教人瞧得惯了,根本不在乎人多,就这么搂着林笑甜甜一吻,亲得自然无比。直叫那小子一阵脸红,羞羞地凑到她耳边:“锦儿,多不好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有什么不好的,”她一笑,“属于我的幸福,我自己觉得好就够了啊。”说着,她神色一凛,简短道,“尽早抽身,我在后院外等你,不见不散。”
“嗯。”林笑知她意思,乖巧地应了一声。
见她转身就走,少年忽又一把拉住了她,认真道:“锦儿,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
“嗯。”仕锦瞟了一眼他左右的护卫,目光投向战场,且惊且喜。
客栈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戴了幕离的人影。穿着夜行衣的男儿正不断地发出串串简短地哨声,指挥场中诸人不断变阵,始终以微弱的优势牵制着场中两个凌波池的高手。那幕离垂下灰黑色的纱帘后,是一双犀利如寒星般的眸子。
原来是他,主导这次奇袭的人居然是他。
仕锦认得,林笑自然也认得,惊讶道:“怎么是偃月楼的杀手?”
说话间,就听身边的仕锦手儿一挥,远远地跟那人打起招呼来了:“阿杀啊,久不见,过得好咩~”那人听到仕锦传音,略一颔首,算是回应。
这个少年有些手段,在江湖上自也不是无名之辈,乃赫赫有名的暗杀组织偃月楼当代最优秀的七杀之首,人称“天涯一点红”。路过浮萍镇的时候,因曾与梅剑公子交过手,故与仕锦二人熟识。然这所谓熟识,也不过泛泛之交而已,看得林笑嫉妒得直噘嘴,喃喃道:“个手下败将,理会他作甚!”
“我帮不上你,而他可以,不是吗?”仕锦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轻声道,“葱花,打不过不要拼命,既然他任务在此,有他配合,跑还是跑得掉的,我等你。”说话间,场下的黑衣人与凌波池诸人多少都挂了些彩,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仕锦闻着阵阵头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凌波池诸人隐隐都在保护着她俩。朝少年少女招呼过来的刀剑,有大半都被她们挡了去,另小半则轻易被林笑化解。两人边打边朝后院移动,仕锦躲在林笑身后,不住地指指点点,偶尔放些银针、药粉之类的小花招,倒也发挥了些作用。
战至天际微白,场中尚自站立的杀手剩得七七八八,凌波池也只剩下修炼到神秘境界的两人了。这时候,一直在房顶上充当指挥的天涯一点红一掠而下。剑花一挽,直袭正中那人!
那个凌波池的女子冷笑道:“个小乌龟,终于也知道出手了么!”
话未说完,便闻脑后风响。她下意识侧头,三道翠色剑气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当空一折,刺进了她伙伴的肩膀!好厉害的剑气!
明知他必然如此,凌波池的她无奈已极,侧身让过了天涯一点红的剑。
哪知堪堪挡下这一剑,黑衣少年抬脚一踢,剑柄甩出,恰好撞上了另一敌人的后背。咕咚!那女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就这狼狈的功夫,两人身后,又是三道翠色的剑气狭风而至!将时间抢得不容喘息。
打斗不过一合,两人配合天衣无缝,让两位高手一阵心惊。
林笑和天涯一点红分明就是第一次合作,而这一前一后的攻击节奏居然拿捏得丝毫不差!纵然两人的攻击加起来,对神秘境界的高手也算不上致命,但这绵密如流水般的进攻方式委实让人吃不消。两三轮过,凌波池一方渐露败绩。
论战力,两男儿以逸待劳,现下正值鼎盛,而凌波两女已几近枯竭。若再纠缠,谁也消耗不起。对视一眼,两女子索性放弃进攻,各自一旁蓄力,打算拼死一搏。
“走!”见对方气机流转,周身泛出一层雾蒙蒙的青光,林笑顿时意识到了不妙。天涯一点红见机得更快,虚晃一剑,人已如大鹏冲天,朝后院逃去。
“哪里跑!”青衣女子眼中杀气一闪,天青色的内力泛着如虹青芒,直追落单的林笑而去!
少年心底警兆突生,奈何双方修为差距实在悬殊。饶是他见机得快,就地一滚及时躲开,也有约三成的真气落在身上。霸道内力逼得他气血翻涌,当即哇地呕出一口逆血来,阵阵虚弱感漫上心头。林笑不由苦笑:离后门只差数步了啊!
眼见天涯一点红身子一跃,消失在门外。
林笑狠狠咬牙:锦儿,等等我!正想着,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唿哨,紧接就是噗噗的两声闷响,压迫在心头的强者的杀气登时散了。
危机来得快,去得更快。
男儿紧绷的神经不免一松,昏了过去。
.... ....
马蹄哒哒,独自缩在车厢一角生闷气的慕容麒按捺不住,咬咬牙,故作随意地开口道:“喂,姓婵的,你要看多久?人昏都昏过去了,不是你看看就能看醒的!”方才,小院里打斗正激烈,这三皇子在火屋之中,居然还有闲情换了身衣裳。
这是一套雪缎银丝的开襟小袄,在腰身处分下对开的步裙,袖口滚了一道银边。一道滚边代表族姓,两道则象征直系弟子。慕容氏以银色为尊,国徽的造型都是一只通体银白的九尾狐狸。这种打扮,是四国皇室出门在外时常穿的便装,连束发的带子也是同色雪缎,正式得像是要与仕锦结伴赴某国国宴似的。
他幽怨地揉着怀里的小兽,那是一头皮毛雪白的狐狸。
原来,小院里打斗正激烈时,仕锦的青鸟一直潜伏在暗中观望。那家伙就是一幽灵,慕容麒这边也只是听到了噗噗两声,就远远看到出掌的凌波池两女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
再看时,清影一闪,昏迷的林笑就被像个大抱枕似的被迎面丢了过来。这厢的仕锦熟练一扬手,缠在腰间的乌鞭如灵蛇出洞,一缠一拨,就轻松卸了力道,将人扯进了怀里。于是,她就从那个时候起一直抱着这个臭小子。
看啊看,看到现在。
抬头望了一下天色,仕锦淡淡地侧过脸:“还要走多久?”
“哼,反正不会错过宿头,又管你一日三餐,问那么多做什么?”慕容麒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这少年幽幽开口:“锦儿,若刚才受伤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像抱着他那样的抱着我呢?”
仕锦淡淡一笑:“三皇子想象力真丰富。”
气得慕容麒又哼了一声。
车行至正午,三人在一家行馆内歇脚。仕锦才知,半日赶路,诸人已经到了华容国都城凤翔的郊外。这个点正是生意繁忙的时段,慕容麒居然还弄到了一间视角不错的独立包房。半日昏睡,林笑也醒了,就是精神状态有些差。
待三人分宾主坐好,就看天涯一点红跟着两位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二女一见慕容麒,纷纷行礼道:“拜见三皇子。”仕锦瞧她们装束,便知这二人都是华容国的宫侍。看到她们,慕容麒似也放松了不少,低低吩咐了她们几句,才淡淡对仕锦道:“用过午饭,就让林公子歇在这里吧,你随我骑马进山去。”
仕锦爽快答应了一声,忽觉衣摆一紧。
她知道林笑心有疑惑,当即拍拍他的手背,低声道:“我去去就回,等我。”
“留下记号,我去寻你。”林笑认真道。
“不用,”她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你身上还有伤,就在马车里等我便好,”见他还想再说什么,仕锦一笑,凑到他耳边,低低道,“葱花啊,你说...万一凌波池那些人追上来了怎么办?”
“我...”林笑怔了怔,旋即叹出一口气来,“好,我留下来就是了。但若你日落还不见回来,我定会寻你。好不好?答应我。”
“好。”仕锦一笑,瞥眼见这青衫的少年满眼都是执着,正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不由心动,打趣他:“呆葱花,想什么呢?”林笑幽幽地垂了头,脸上青色的面纱微微晃着,像是弥散在二月春风里的薄雾,轻轻浅浅,一声太息。
有一些东西,不需点破,就已明白。他懂的,她自然也懂。
却不知为何,总有丝丝的愁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