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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倚马轻裘新嫁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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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王府,是当代最常见的三进式布局。
前些日子,慕容麒驾着毛猊就往里闯,也不过绕了那前院一头栽进了内堂而已,内眷们平日里起居活动的范围还在内堂之后。且说仕锦和林笑,两人一个忙着修炼一个忙着婚礼,自打搬进这麒王府就没空管顾这院子,结果从里到外被闲来无事的萧如珏好一通折腾。他主动去挑这担子,仕锦和林笑乐得袖手,却不想好端端一个院子,彻底被他整成了一个大花园。处处亭台水榭,布满机关。
好在仕锦出身月华天府,这个隐世国家的护国大阵就是天下最著名的机关学鼻祖,本就是历代皇族的必修课。在她看来,这点小小设计就跟幼儿园过家家一样简单,却难为了很多第一次闯进内院的不速之客。
尤其今天还是麒王迎君的日子,天麻麻亮就跑光了侍从。他一路走来半条人影都不见,本就迷路,更添焦急。复又寻寻觅觅了一阵,他忽然听到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有人!他心下一阵窃喜,慌忙躲了起来。
老远就听到那个男儿的声音骂骂咧咧:“说要搞得热热闹闹的是你,说要办的尽人皆知的也是你,你他爹的从头到尾半根指头都没动过,全赖老子和那个姓林的在替你跑腿,这不过要你背点说词,哪来这么多废话?”
当先走着的人影一滞,话音透着无力:“好好好,我背还不行吗?闭嘴!”说着,哗啦啦一阵盒子响动,就听男儿嘿嘿直笑:“这还差不多...”天下哪有这般好说话的妻主,他不由好奇,抬头一望,惊讶地发现远远站着的居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宫装女子!连个头和身材都差不多,莫不是双胞胎?正自诧异,那两人几乎同时朝他的方向看来,喝问:“谁?”
他一惊,黑影一花,袖箭带着沉闷的破空之声,擦着他脖颈掠过。
丝丝的凉意,如蛇吻。
激得他一身的寒毛刷地炸了起来,想也不想,他拼了老命地要跑,哧啦一下子扯下一大片裤脚来,人也跟着一个踉跄。他低头,见是另外两只黝黑的袖箭,暗道不好。还没跑几步,已经被赶来的男儿一把捏住了脖子,提将起来。
“嘿嘿,这是哪家的小鬼?”男儿笑着问,顺手捡回袖箭交给了女子。
女子抖着手里这一叠的纸,淡淡道:“处变不惊,转身就跑。反应力一流,身手也不差,偏偏行动力和内力的运转协调不上,你是谁派来的探子?”
男儿切了一声:“傻妞,这个蠢问题亏你问得出口。”
“呵,”女子一抱那男儿撂下的盒子,淡淡道,“你明白自己失职了就好,带着走吧,我们赶时间。”听那男儿忿忿地哼了一声,出他意料地一改嚣张,显得异常乖顺,他有些纳闷。多了他一个,赶路的他们沉默了。绕过那回廊,两人毫不犹豫推门进了院子。
他看到熟人,当即来了劲:“咦?方姨、圆姨、菱姐、星姐!”
见这个八九岁的少年眼儿一亮,肆无忌惮地在混球手里张牙舞爪地扭动着,仕锦心下了然,轻笑道:“看来,是我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啊!”有这话,男儿顺手将这毛头放了,少年欢快地朝那屋子扑去,哐哐敲门。
开门的是萧如珏从不离身的方脸侍从,仕锦问:“他醒了么?”
方脸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把拼命往里拱的少年,干笑道:“卿上就不好奇么,这位就是我们少主的亲弟弟佩儿了,喂你个死孩子,还不过来叫嫂子!”听这话,少年当即对着仕锦呸了一口,扭头就跑。见仕锦对此无动于衷,方脸只得赔着笑脸:“呵呵,卿上莫与他见识,乡下娃到底是皮痒,欠了调教,冒犯卿上了。”
仕锦这才笑笑:“葱花说要办仪式最全的婚典,我怕一趟折腾下来要到晚上了,整府的人都在外面忙着,独他一个在此我有些不放心,特来问问...愿不愿意同去?”
方脸瞧了一眼屋里的萧如珏,那男儿赶紧摇头。
这个无良属下心领神会,哈哈笑道:“去,当然要去,还盼卿上雨露均沾,莫要薄待了我们少主才是啊。”仕锦惦记着时辰,也不多说,示意混球把一摞的盒子交过去,嘱咐道:“好,这些衣裳是我连夜备下的,他若没有合适的衣裳,这身将就了。仔细时辰,莫要错过府钟三响。”说罢,一拉混球,头也不回地走了。
府钟,说直白点就是贵族们的饭堂钟,钟鸣鼎食之家说的就是这般奢侈。
府钟三响,约摸早上六点前后,即初辰时分。
见方姨走进来,萧如珏狠狠一瞪,无奈道:“去什么去!我这模样能见人么?”
他那双眼儿肿作一对秋桃,唇色发白,全然一副经风便倒的病态,偏又这般水汪汪瞪来一眼,透着丝丝气急败坏的神色,竟是别样风情。看得方姨半晌才回神,尴尬地笑了笑:“不就是肿了眼么,带个幕离便好。”
见她瞧着自己也偶尔失态,萧如珏颇为不解:“方姨,你说她来都来了,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就走呢?固然双绝的内力被锁魂压制了,我到底还是服了牝珠的人啊,为什么就是一点也影响不了她呢?”他就这么坐在床边,任由方姨利索地打理自己。
“大概,她还没能完全接受你吧,”方姨似乎是笑了一下,“以少主的智慧,迟早能找到让她正眼看你一回的方法。”这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厢萧佩儿已经把一摞的盒子给拆了,将衣裳首饰扔了一地。
那不过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纱织步裙,裙摆上绣了一对比翼的燕子,黑燕绿柳,旁衬着朵朵絮般的白云。似乎是仕锦头一回买衣裳,穿在萧如珏身上略嫌宽大了些。男儿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发现领口还绣了六个娟秀的小楷:“明日事,未可知。”再联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想起他决然的那句“我爱你,哪怕没有明天”,萧如珏抚着贴在心口的这六个小字,轻轻笑了起来。
忽听他笑,忙碌中的方姨抬起头,见这男儿眉目沉静,像是雕琢精美的蓝田宝玉,从内而外焕发着温润的光泽。让她看着,就油然生出一种感觉来:他,很幸福。
淡淡的幸福,说不清,却又真实地幸福着,方姨轻轻叹气。
“好了么?”察觉到她停下了动作,他问。
“少主,我真想不明白!”方脸愤愤往凳子上一坐,“论姿色,论气质,论实力,论手腕,瀚少主远远逊于你太多,为什么同为‘莳花双璧’,他的地位却....”
萧如珏愣了愣,本以为这种情绪他可以埋藏得极好,方姨这句话一锹就将它们全挖了出来,酸甜苦辣汩汩地往外涌着,说不出的涩味。他黯然一笑,有些艰难地说道:“既是命,我认了便是——”见他就要这样出去了,萧佩儿忽地一把扑了上来:
“哥!你要是不愿去,我不要看你委屈了自己!”
看着这个自幼陪伴自己的弟弟,萧如珏心一软,蹲下身道:“哥哥没事的,你不要担心。”萧佩儿嘴一噘:“傻哥哥!那个姓婵的到底有什么好,我才不要眼睁睁地看你受那个姓林的欺负!哥,哥!”乍然听到府钟二响,萧如珏霍地站起,慌张张朝王府正门跑去,萧佩儿喊了几声,竟喊不住他,两人眼睁睁望着那蓝衫的人儿头也不回地奔去了阳光里。
“方姨。”少年泄气了,一屁股赖在地上。
“嗯?”方脸笑着蹲下了身,“你这家伙想说什么?”
“哥身上的蛊居然给她解去了,你为什么不阻拦?呵,也怪我,到底低估了她月华镇国神兽的本事,”他眸色一黯,“那个女人使暗器本事不差,带的手下也颇为了得。你说,哥他...说不定真的再也不需要我了?哥他是不是真的....”说着,一股悲恸漫上心口。
他再也止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
在苗巫的定义里,越高能力的蛊,越需要更多的因素纽结。所以像这样由萧如珏单方面建立的巫蛊,就算是传说中最可怕的禁蛊之一,如果没有足够的条件,纽结加在仕锦身上的效果也不会好,更何况这巫蛊的子虫并不在仕锦身上,而是被萧佩儿悄悄收在体内。
却不知萧如珏疯狂的那一夜,最终,竟是被仕锦打昏了过去。
她用她身上那条久不见出场的红蛇小斑吃掉了某人养在体内不知道多久的母蛊,彻底解决了纽结的隐患——她可以接受他,但不希望是通过这种方式。纵然这会让萧如珏虚弱很长时间,她还是会做。
方姨索性也坐到地上,发愁道:“就像少主自己说的,那是他选的妻主,唉!”
“屁话!”萧佩儿跳了起来,“别告诉我你忘了,哥哥他可是......”
“我知道!”方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问题他自己根本不知道!知道了他还会这么选吗?”顿了顿,这女人轻笑出声来,“且看吧,那女人到底配不配得上我们少主,就看她知道少主身世了以后打算怎么做。哼,拿不出令我们满意的答案的话,就是死,也要杀了她,把少主抢回来。”
回廊下,这个女人的神色渐渐变得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