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一叶知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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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最喜欢的小叔叫叶华。
他是娟帝的二夫郎，后来我才晓得，他还是娟帝的青鸟。
怪不得剑法如此厉害。
叶家旁系的男儿特别多，每届成年都会举办一次盛大的剑法比试。
那一场比试，贵宾席上坐满了花团锦簇的贵族。一直以来，我看那些侍儿成群的贵族大小姐个个都像是被漂亮糖纸包裹精美的粉团子——剥掉那天生好命的壳，实际里面什么都没有。看看她们的母亲就晓得了，娟帝就是一个只知道跟在我小叔身后喊“小叶子”的傻货。
而我真正在意的，只有比剑魁首可以拜入叶家剑阁的殊荣。
因为在那时，叶家剑阁的阁主就是我最喜欢的小叔。而他的剑法，是公认天下第一。
可惜那会儿老子才七岁，根本没达到叶家比剑的要求，只是一个被允许旁观的剑僮。比剑开始之前的两三个月里，老子自知没戏，乐得逍遥，成天往小叔的剑庐那儿拱，前前后后围着他打转。
某一次，恰巧在那里看到了比我小三个月的主君。
怪也怪老子想象力着实不够丰富，打破脑袋也猜不到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就是那些个高高在上的精致的贵族粉团子之一。那时老子躲在门边，瞧她目不转睛盯着我小叔子看得投入，暗想这是哪门的旁系这般人品！
末了，就听我那小叔子收剑一笑：“锦儿，这便是你问我的《穿云剑法》，可是看懂了？不懂我可以再走一遍。”看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歪了一下脑袋，毫不客气点了下头，小叔子当即拔剑，毫不介意地重头演示了一回。
呸！何止好人品，还欺负我最喜欢的小叔！太不要脸了！
演示到一半，叫锦儿的小姑娘却忽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穿云在天的真谛，剑走如云，看似招招无力，实则招招回环，侍机以敌，厚积薄发！怪不得娘说这个好用，以逸待劳，端的卑鄙！”她比划了半天，还顺带着忿忿地挥了下拳，以示愤慨。
听得小叔哈哈大笑：“傻丫头，战场上何来卑鄙，成王败寇，古来如此。”
他说着，还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感慨道：“唉锦丫头，如果不是音魔那个六亲不认的老鬼第一个看上了你，我还真想把你抢来做徒弟，你这天分...学剑该多好！”
小丫头却噘起了嘴：“二爹爹，你这话怎么跟五爹爹和御家的胡子伯伯一个口气呢...”
“哦？那你是怎么安慰他们的？”
“嘻嘻，”小丫头雀跃着笑了起来，“锦儿跟他们说啊，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锦儿的爹爹有八个，加上胡子伯伯和孤老，正好凑个整数，多吉利啊！”
“你呀你....”
我看小叔子笑着，满脸都是宠溺的温柔，心里就有把火在腾腾地烧。哼！当时我只当这丫头是叶家不知名的旁系，老子在叶家横行得惯了，几时怕过事来？待小叔子把她送出门去，我毫不犹豫从半路杀出，要跟她决斗。
第一战，居然被她一个脚铲摔得狗吃屎。妈的！
老子气不过，冲着她背影喊：“你这臭丫头有本事再来比过！”她莞尔一笑，却不回答。
呸，牛掰你个大头鬼！老子不蒸馒头，也要争这口气！
说来也巧，那时一意要找她作对，便总能在各种场合跟她撞到一起。被娘亲喊去砍柴，就能看到她趴在树枝上喂麻雀；去剑堂，也能撞见她一个人在路上急慌慌的跑着；早上起来出去打水，也能看到这丫头在剑阁里看书，跟不知名的男儿嘻嘻哈哈，不绝于耳。
直到比剑将近的那段日子，她第八十三次把我撂倒到再也爬不起来，忽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呀，知道我为什么肯陪你玩么？叶家主是我二爹爹的亲哥，而你们叶家的直系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二爹爹为了避嫌，不好直接教你，才把你这个麻烦推到我头上。唉，不是我说你，偶尔也懂事一点吧，否则直系的尊严岂不断送在了二爹爹手里？”
我喘着粗气瞪她：“臭傻妞！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教育老子？”
她笑：“那又怎样，能教育你就是好东西！”话音未落，她一个连环腿横踢而来，双手撑地便是一个板桥弓，利落地把累到虚脱的我从仰面朝天，改造成了标准的狗吃屎。妈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苍蝇，恍惚，听她咯咯直笑，“混球，敢骂我不是东西，活该！”
这个小魔女，老子恨恨地磨牙。
直到后来，老子夹剑带掌，无比阴损地拍飞比剑第二名、站在小叔面前的时候，看我那爹亲笑得欣慰的脸，在看我那小叔子略带颤抖按着我肩膀的时候，忽然明白了，她那次对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家直系的尊严，原来小叔一直在期待着。
“她不是叶家的人吧？”我忽然问他，可瞬间又后悔了，小叔怎么可能明白我问的是谁呢！却不料小叔他朝那遥远的看台一努嘴，我侧头，发现她正是坐在娟帝凤塌两侧的皇女之一，衣正明黄色。见我看她，那小丫头矜持地点了下头，笑得尔雅。
她...她她她她！！
居然是月华有史以来、第一个在七岁便被册立太女的传说人物！！！
一想到老子之前还嚣张地骂过她，说她不是东西；还天天嗷嗷怪叫、张牙舞爪地追着她打；还毫不客气骂她傻妞，气得她团团跳脚，眼泪花花......猛然发现那种高高在上的传说级人物居然被老子追着打了一个多月！眼儿一花，老母鸡变鸭，我已经被震惊得什么感想都没有了！！
如果有一句话形容老子那时的感觉，妈的比天雷劈中的滋味还要销魂十倍。
比剑结束，我名正言顺成了小叔的徒弟，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就是后世津津乐道的“水月之祸”。人们只知道娟帝风流天下第一，非只抢了那凌波池大教主莲裳的亲弟弟莲封，还一道战约，贪她家那姿色出众的结发正君——公子言其。却不知道那一战，娟帝匆匆从沧澜回师，月亮谷已经被凌波池的大军攻破，皇城火起，已是绝路。为了月华不亡于她手，这个傻女人才一人一剑赌战莲裳。
赌战若胜，则莲裳退兵，留下言其；若败，则月华亡国，交出“焚天之凤”慕容潇湘。
二人同誓，拔剑而决。
那一战斗了一天一夜，直到双方都被逼出了最后的底牌。
正如月华有拱卫君主的青鸟一样，莲裳也用自己的灵觉控制了数个傀儡，关键时随心抽取他们的能量。而青鸟，作为秘法缔结的盟约，除了能与主君共享修为和精力以外，是可以主动为主君献祭的。
以青鸟的生命为代价，一次性提升主君各方面的实力。
而我小叔在看到那莲裳一次性抽取了三个傀儡之后，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尽。
惨烈的一战，两败俱伤。
而我，只来得及抱住小叔冰凉的尸体，震惊到浑身颤抖，不能言语。
这就是青鸟的宿命吗？
这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的叶家直系的尊严吗！！
明明是那个蠢女人不好！！为什么要赔上我无辜的小叔？凭什么要牺牲毫不相干的、我的小叔！！为什么？为什么！！我霍地抬头，狠狠地瞪住了昏迷在叶家众人保护圈里的月华太女，惶恐莫名。小叔的现在会不会就是我的将来？我是不是也会像小叔这样，在将来的某一日为了这个生而好命的傻妞去死？
我只记得，暴怒着的我忽然弃了小叔，一头朝那个保护圈里的傻妞扑了过去。
我要活着，我才不想死！想我不死，只好你死！！我恶狠狠地想。
老子去他妈的叶家直系的荣耀！
想我的叛逆便是从那时开始的吧？不然，傻妞正式登坛，接手紫罗兰教的时候为何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走吧，”她说，让我着实愣了一下，“既然我们都是逃不开命运的可怜人，相见不如不见。从今以后，便是海阔天空，永远的永远，”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青鸟盟约须有秘法配合血誓为盟，我眼睁睁看着彼此的血在秘法的撮合下，慢慢凝固成两粒血红的丹丸，苦笑一声：“主君，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能改变什么？”当着娟帝和诸位夫郎的面，我一口吞了那粒丹丸，痛苦很快袭上心头。
她忽然笑了：“好好看着吧，我改变了什么。”
说话间，周身真气一旋，搅碎了属于她的那粒，飘飘然碎散在风里。谁也没料到她会主动打断盟约缔结，娟帝大惊失色：“你这死丫头，做的什么傻事！”她的那粒一碎，我身上的痛苦也跟着淡去。跌倒在地，我看到她一脸的倔强瞪视着她的母亲：“他是二爹爹最后的血亲，不是吗？”
她娘显然是怔了怔，语气严厉依旧：“贼丫头！娘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独这青鸟绝对不行！你没这个保命，将来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他不是为了我才存在的，更不需要为我抵命。”听得我心底一热。
她冷冷看着环视的众人：“我不是我娘，我不需要青鸟。她的悲剧，我更不想在我的身上延续。既然今天，你们这些名义上的教中长老都承认我的地位，那现在就不应该质疑我的决定。更何况...这只是未圆满的青鸟契约，我查过资料，同样有效的。不是吗，五爹亲？”被她点名的五爹亲，来自凤来国深山之地的苗巫村落，最擅长这些神叨叨的鬼东西。
“但这样一来，他对你不会完全坦白，若有异心，防不胜防。”
那家伙倒是一针见血。
“只要我不再是太女，不要这帝位。”她当即接上，“如何？”一圈的长辈，显然都被这个自小叛逆的妖孽给吓住了。不要帝位，说得就好像这把椅子铁板钉钉就是她的一样！这等狂言，就是嚣张如娟帝，当年也不曾说出这样的话来。
“起来吧。”她目光转向我，友善地伸出了手。
老子忽然悟了，她这是代替了小叔在关心我。想到她叉着腰，说我偶尔也该懂事一点；想她要我远离，海阔天空不再相见；想她孤身一人挡在我前面，狂言一语。再看她带着温和的笑，对我伸出的手，暗叹一声，心里本还存在的刺毛根根顺服了下去。
她就是我的主君，是我认定的、矢志追随的主君。
纵然老子或许成不了如小叔一般合格的青鸟，但老子绝对不会背叛她，这是叶家直系的尊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一叶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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