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23、此中有意两心知2

　　林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跟萧如珏并排躺在马车里。车门还敞着，教他一坐起来就看到了斜靠在驾车板上犯困的仕锦，连忙喊了一声：“锦儿！”

　　仕锦在出神，闻言一惊：“啊？你醒啦！”

　　林笑恼得捶了她一拳：“我们去彩蚌谷的遗迹里找你，明明记得我当先一个晕过去了，怎地醒来了会出现在这里？”仕锦哦了一声：“当然是我和大白鹿把你俩弄出来的，然后去彩蚌镇的暗舵借了辆马车，这不就匆匆往凤翔赶去了么？”

　　见他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仕锦笑笑，捏他腮帮子：“我没事儿啦，放心吧！”

　　林笑呸了一口：“你当然没事，十天不到又勾搭上了一个，我正要问你呢，他谁呀！”没想仕锦比林笑还纳闷：“什么他是谁，我醒来就看到你俩还有大白鹿，天地可以作证！”

　　闻言林笑如何甘心，百般逼迫仕锦复述这几天来的遭遇。

　　可仕锦说来说去，愣是将某个人给忽略了掉，只是隐约记得慕容麒在他的发带上留下了可以追踪的秘法，使得送情报的一下子就找到了她，催她速速回凤翔，是以她这一清醒过来就抓紧一切时间往凤翔赶。至于那个送情报的姓甚名谁，两人在一起又发生了什么，仕锦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还冤得紧，直骂这小醋坛子多心。林笑无奈，只得换了个话题。

　　说到灵觉，少女兴奋起来，自然是为自己成功开灵表示激动和喜悦。

　　林笑观她神情不似作假，便知道她是又忘记了一些事情，比如她自己如何昏迷的，又比如他和萧爷是如何会昏迷的。锦儿这毛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少年暗叹，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决定回头写在《葵花》里，等她想起来了再拿给她看。

　　林笑醒过来的时候便将近傍晚，两人说说笑笑，眼见着天色黑下来。大白鹿是通灵神兽，现在被锦儿逼着拉车，自然有些脾气。走到有水有草的地方就停下吃饭，死也不挪半步。林笑见劝那鹿无效，又去劝仕锦，不若丢下萧爷先去小镇上找些吃的再回来。

　　不想仕锦一口拒绝：“不行，在阿珏醒来之前，我不能离他太远，最好寸步不离！”

　　林笑自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又不是死了！”

　　仕锦苦着脸，“反正就是不行，”说完，她有些懊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行，否则他就醒不过来了。”林笑眨眨眼，感到自家宝贝妻主是越来越怪异了。

　　他默默在心底里估摸着，怕是跟她灵觉的觉醒有莫大关系。

　　便也放弃了计较，安顿好仕锦和萧如珏，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觅食去了。

　　大白鹿通灵，知道仕锦要秘密返回，竟然也晓得挑路走。淌着浅溪河沟翻山越岭，走得那叫一个笔直又荒无人烟，直接导致林笑向西行了十里路才找到人迹。

　　这是一处叫做芦峰岭的小镇。

　　日暮向晚，小镇仅有的一家酒庄坐着零星的几桌，卖的只有最普通的面条。少年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铺子，无端想起了曾经的悦来饭庄。哼！都怨慕容麒那个死混账！林笑握拳，不然锦儿何至于落得如此？回到凤翔，我定要好生与他算账！

　　暗暗笃定着，忽听到饭馆里热议的话题赫然是：华容帝殡天，娀王起兵围城！

　　少年当即竖起了耳朵，就听隔壁桌那女的口沫四溅：“你们是不知道呀，就在这华容即将改天换日的紧要关头，胡家大小姐挺身而出，率军抵住了城门。两军僵持不下，这算来也是两天前的消息啦！咱胡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挺身而出的姿态可帅呆啦！听说她之所以现在才出现，是因为听说青帝尚有一女流落民间，这不？咱华容终于盼来正统的继承人啦，她也因此继任了华容国兵马大元帅，只消重整旗鼓，定能杀得娀王节节败退，铩羽而归！”

　　周围听坐儿的男男女女一片叫好，也有人在那感叹：“可怜咱麒三皇子，一代人杰，天纵奇才。偏生命苦，遇人不淑，落得个跳崖自尽而死。唉，不然华容有他在，娀王连逼宫的机会也没有啊！”这话登时惹来痴恋慧公子诸女的认同，纷纷骂那月华皇太女不厚道。

　　林笑不服，忍不住辩道：“那慧公子明明嫁的是她凌波池莲玉，脚踏两只船，哪儿好啦！”

　　“都怨她姓婵的瞎婆，害苦了我家公子！”一女登时反驳。

　　“就是呀，要不是莲玉小姐及时现身，咱慧公子可就要死在月华啦！”另女说着，满脸的煞气，“哼！那事儿说出来，咱们小老百姓知道了都心疼。都怨那姓婵的瞎婆，瞧不上你别娶呀，娶了又放人家鸽子！我就不信，咱公子会真是白璧有缺！”

　　听得林笑微愕：他俩那日出逃，只顾着自己，却忘了一桩道理。新嫁被弃按常理是教人发现了其身已非完璧，故此，他是要悬梁自尽以全名节的。偏偏遇上她婵仕锦年少冲动，想不到这一细节，说跑便跑，落得他慕容麒黄泥巴掉裆，不失身也失身了。

　　如是想，林笑一阵后悔。

　　也无怪那日他慕容麒暴跳如雷，身败名裂，无过而出，谁能坦然？

　　偏偏，始作俑者还茫然无辜，觉得是他慕容麒小题大做。

　　也怨仕锦是第一次娶夫，堂堂月华太女看过再多的猪跑，那也是正常的猪在跑，男女相思，两情相悦，你恩我爱。谁会想到她第一次遭遇的，就特么是强买强卖呢！

　　见林笑愤愤不语，众女以为他理亏，轻蔑一笑，自顾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最近连咱们芦峰镇也不太平啊，来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一个时辰前刚歇在隔壁大刘家！”

　　另一女也道：“可不呢，还问咱们最近可曾瞧见贵女打彩蚌谷来。”

　　听得林笑寒毛一竖，连忙摸出一锭银子，凑上前去，插嘴道：“二位姐姐，真是好灵通的消息，不知能否详细给敝下说说，都长些什么模样？可瞧得出跟脚？”

　　两个农家女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

　　这一锭银子若是足两，够她二人一年的吃喝。左边那女当即附耳过来：“你小子可是那贵女的侍从？这消息你找咱刘二呀，可是找对了人，大刘呐就是咱亲表姐！”

　　另女也说：“咱俩一辈子没出过芦峰岭，可瞧不穿甚么跟脚，看在这银子的份上，君上若是不嫌弃，立马去咱家换身衣裳，跟刘二去走上一遭可好？凭你手段，想也无须靠的太近，远远望一眼便好呗！”林笑求之不得，当即结账走人，再次出现已然成了刘二她姘头。

　　他本就擅长伪装，接触刘二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已然将她那一口一个咱的调调学了个九成九。再将农家的麻衣一批，立时老实憨厚得宛若邻家糙汉。瞧得刘二啧啧成奇，不住拉着他说话。

　　可谁料，刘二来到大刘家门口，发现那柴门居然不曾绊上。

　　林笑见刘二略略失神，随风飘来的一丝血腥味儿第一时间刺激了他的反射弧。这个凌波池少主的反应比谁都快，一纵身闯进，果然看到一地的尸体，身后是刘二震天价的惨叫。

　　大刘一家全死了。

　　为了不暴露行踪，杀人灭口，是行规。

　　毫无防备，她们走得安详，再看那凄艳的红，溅得灶台、小院一派淋漓，林笑感慨。对方出手干净利落，杀了人，却并没有留下丧葬费，这不是刺客的习惯，那还会是谁？查验完伤口又蘸了蘸地上的血渍。尚温热，说明事发不出半个时辰，冲着仕锦来的那群人刚走。

　　一脚踢开厨房虚掩的门，林笑在灶台边找到了余温仍在的糙米粥。

　　试了试温度，又顺手试了试毒，少年麻溜地找来数个粗瓷碗，细细打包。他神经的坚韧程度显然远远超过了农家女，一圈忙完了走出来，见那刘二口吐白沫，竟就此昏厥。

　　林笑轻叹，寻了个偏僻地儿将人藏好，旋身而起，寻仕锦去了。大白鹿的灵觉当世罕有，有它在侧，林笑自是相信那群刺客断不会先一步寻到仕锦，但也不敢放松警惕。钻入山林绕了大半圈，确信没有人跟踪，这才回到两人身边。

　　见少女盘腿打坐，一副化外高人的模样，他忍不住笑：“阁下，莫非是高人？”

　　但看到仕锦睁眼，眸子赫然是一派清泠泠的白。

　　这鬼相吓了他一跳：“锦儿，你你你怎么啦！”白眸的仕锦微微一笑：“青龙，很高兴再见到你，不过大概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听得林笑险些把手里的粥砸过去。

　　他一咬牙，低声道：“你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附在锦儿身上！”

　　白眸的仕锦手一指，粥自动飞了起来跑到她掌心，淡定喝上一口，她方道：“我是独孤神恩的一道意志，通过追魂祭祀降临这身，只为引导未来的这个我顺利结盘。盖因意志与意志之间仍需要时间来融合，所以现在暂且的，她是她，我是我。她还无力洞悉我的存在，也无法获取我存在时候的记忆。比如那些你迫切想知道的，都是我干的，不妨问我。”

　　见她说起来轻松写意，林笑不由道：“那你给我解释下，我为何不像萧爷那样？”

　　“你只是虚脱，自然恢复得快。”

　　“而他跟我做了一笔交易，失去的就没了，一时半刻的自然醒不过来，”独孤神恩竖起食指抛去个俏皮的眼神，“小青龙，比起他，你难道不更应该好奇我为何坦白？”

　　林笑愤然挥爪：“我叫林笑，不叫小青龙！”

　　话音未落，这少年登时感到自家灵觉不受控制破体而出，慌得他神情一肃，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瞪着眼前这个鸠占鹊巢的女子。独孤神恩笑眯眯地弯着月牙儿：“吾为法主，生就有一双能看到天命的眼睛。天命青龙，半个时辰之后你我将遭遇一场九死一生的杀劫。命运的轨迹即将交汇，我已无力更改。不过好在这场杀劫仍有化解的可能，便是你。”

　　“林笑，我的青龙。”

　　“你若是输了，大家都得死。”

　　九死一生的杀劫，激得林笑浑身一震：“助我！”他霍地抬头。

　　独孤神恩收起笑：“我这便传你他的所有灵术，好好熟练，足以让你受用终生。”说罢，通身灵气化作道道符文，直接打入林笑的眉心。这套传法秘术似乎极耗心神，独孤神恩一套灵术传完，登时累得瘫软在车壁上，面色白若金纸，她平静地望着月色里的少年。

　　直到他徐徐睁眼，眸子里似有青光熠熠生辉，便是一笑：“法主掌时序，独不控生死。小青龙，我唯有创造秩序来助你，你且听好，”说着，她垂眸结印，淡淡纯白在指间流转，“神说，欲弑龙者必为龙弑之。”

　　随着她的话音，指间飞出扑棱棱一只小小白凤钻入了林笑胸口。

　　刹那，仿佛真有隐隐天则将林笑笼罩，使得他举手投足都有淡淡白光流淌。木木地摸着胸口少年有些出神：“秩序能干什么用？”却见女孩儿脱力，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