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106、【忧思难忘是情殇】

　　仕锦夜战怀柔，终惨胜。

　　携带魔琴的萧珏儿因同属共鸣的缘故，吸引且收走了怀柔的灵器骨铃，而他一行人也因此被砸坏了住处，无奈集体搬回了柳坊。待收拾停当，已是次日晌午。仕锦不在，之前还嫌隙颇深的两个男儿竟罕有地和睦了起来。午饭时，尚能平静地坐在一起搭着话。

　　“哎哟！锦儿怎么还不回来啊。”难得一顿饭吃了三个时辰，林笑终于彻底放弃了希望，愤愤摔碗，抱怨了一句。

　　“装不下去了？”萧珏儿淡淡问。

　　林笑霍地抬头，瞪他：“还说我？锦儿一去不归，你不也担心？”

　　萧珏儿放下了筷子：“自然担心，她还欠我一顿饭的盘子没洗呢。”林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半张脸都趴在了桌子上。萧某人自顾地摞着碗碟，淡淡道：“谁叫我走不开，你又不方便出去？等唐爷的消息吧，干着急也不是办法。”

　　林笑咬牙道：“我怕锦儿出事啊！”

　　“该出事，现在也已经出事了，”萧珏儿淡淡道，“所以，她死了就帮她报仇，伤了就照顾她痊愈，活蹦乱跳自然最好...这种按部就班的事情有什么好烦恼的？”

　　林笑跳了起来：“萧如珏！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万一她伤成残疾了呢？万一她缺胳膊少腿了呢呢！万一...万一她一直昏迷不醒呢！你怎么就不想想......”

　　萧珏儿一挑眉：“你嫌弃了？”

　　林笑脸一白：“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我我..我担心嘛！”他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喃喃道，“阿杀那个混蛋再不回来，大不了我亲自去一趟，不就是皇宫嘛！”

　　萧珏儿一口拒绝：“有我看着，不准你去。”说着，击了击掌，立时有人进来收拾碗碟，送上了茶水。那两人四只眼睛故意骨碌碌地打量着林笑，又故意在他那微见“发福”的肚腹上打转，笑得贼兮兮。

　　“滚！”林笑羞得满脸通红，怒吼。

　　侧脸，见那该死的大叔自顾悠闲地品着茶，他语气登时软了下来，低声道：“如珏，既然你不让我去，那我看家，你去好不好？”

　　“唐爷回来了。”萧大叔忽然道。

　　林笑往窗外一瞧，见一道黑影跳丸似的急急赶来，林笑慌忙扑了过去，喊道：“阿杀，怎样怎样？”穿着夜行衣的少年掠进房时微有些气喘，他三两步走到桌前，看萧珏儿默默替他倒了杯茶，当即拿起一饮而尽，才道：“她没事...”

　　林笑松了口气。

　　“....只是昏过去了。”阿杀你说话不带大喘气的。

　　“昏过去了还说没事！！！”林笑拍桌子，焦急道，“看吧看吧，如珏我就说她昏过去了！”

　　萧珏儿淡淡问：“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阿杀道：“我要等着看效果，因为慕容麒也昏过去了，翁家说这两人既然都昏过去了，那不如合着一起治。可能三皇子伤得不重的关系吧，今早就醒了。”

　　林笑没好气地道：“那混蛋关我什么事？说重点！”

　　“好吧。重点是，他醒了没多久，仕锦也醒过来了一下，抱着他喊了一声你的名字，然后又昏过去了，”阿杀摊了摊手，“凤弟说，一切有他。只要你俩肯去，进宫不是问题。”听他这话，萧珏儿惊讶得一挑眉，连也跟着林笑哼了一声。

　　这两人均从某人的一句话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奸情。

　　大凡皇宫，都有一处禁地，那就是天牢。在皇宫里特别开设的牢狱，一般都是只出不进的地方，关的也都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人物。狱卒是个满脸横肉的女人，走起路来咚咚直响。中午时分，门外静静地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穿一身明黄凤袄，正是锦帝慕容远轻。那狱卒一瞧就知道她是来审今早被押来的那位武状元，当即咚咚跑去开门。

　　“都出去候着，没我传唤，不要进来。”慕容远轻淡淡道。

　　“是。”狱卒点了点头，听话地将牢门一拉。

　　走进牢房，慕容远轻看了一眼地上默默养神的女子，冷声道：“她还没醒呢。”

　　夜迎风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听见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粗大的黑链光看着就知道很沉。她轻轻说：“尊上，迎风是被胁迫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非我所愿。”

　　“想我放你出去？”年轻的君主挑了挑眉。

　　“不，就这么放了我，想是不可能的。正如我答应你的一般，她一日不醒，我一日不出，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直接杀了我便是，”夜迎风轻轻笑了一声，眉宇间满是倦意，“我既已答应了你，就不会逃跑，还请你把这铁链去了吧。”

　　“金属的东西贴在我身上，会吸纳我体内的庚金之气。”

　　“庚金之气？你戴了金贞鸢尾？”慕容远轻有些惊讶，“戴了多久？”

　　“十七年，我今年十九岁。”迎风轻声道，“十年以上便能要人性命，所以，还请尊上理解我的请求。”金贞鸢尾，花语忠贞，是凤来国有名的操节之花。

　　传说佩带它的男子，体内便会在生出一丝庚金之气，相当于在自己体内种下了一种类似于“御”的自我诅咒。可以让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成为除了妻主和自己以外，再无人能触碰到的禁地，意喻完美的忠贞。金贞鸢尾除了完美的忠贞，在平日里却是不错的防身之备，许多不得已抛头露面的男儿都喜欢选用金贞鸢尾，因为比起用一些药物就能使其再现的贞节之圈“赭环”，金贞鸢尾至少是目前来看唯一无法作假的东西。再好东西，也少不了烦恼。戴上这种自己诅咒自己的变态玩意儿后，如果没有十年以上的金气积累，金贞鸢尾就生不出效果良好的御，且如此积累出来的御，又总会因为接触到金属而被削弱，夜迎风才有此一说。

　　慕容远轻似乎是笑了笑：“你该不会是在替婧王守节吧？”

　　“难道你扮成女装就是为月华君主守节了吗？真了不起啊，”夜迎风霍地抬头，冷冷地笑道，“慕容麒，我醒的比你们二人都早，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错，伤了林萧是我也有责任，但这个责任我已经负了。”

　　慕容远轻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夜迎风，你到底什么意思。”

　　“三皇子，我想跟你谈个合作，”夜迎风淡淡地说，“看的出来你很喜欢林萧。但如果我有办法让她也喜欢上你，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慕容远轻愣了愣，失笑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还想跟我谈条件？”

　　“她...就是月华新君独孤仕锦吧？”夜迎风深吸了一口气，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男扮女装的慕容麒，轻轻说。

　　想不到她还真的知道！慕容麒脸色一变。

　　瞧他神色有异，夜迎风心底惊骇莫名，脸上却还是不露声色，淡淡道：“怎么，我不该知道么？都天剑派，好歹也是江湖第一剑... ...”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慕容麒忽然问。

　　夜迎风笑了起来：“我想借兵攻打凌州。婧王倒台，其实对你我都有好处，不是吗？”

　　慕容麒颔首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届时封你一个将军便是。”

　　“好，你说的，”夜迎风扬起脸道，“那我也就直说了吧，”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轻轻一笑，“三皇子听说过狡兔三窟没有？有种兔子她总是喜欢挖洞，给自己与留下各种各样躲避的退路。逮这种兔子最好的办法不是蹲在一个坑边上等着，而是事先想好它所有可能逃跑的退路，然后将它们一个个堵上，逼得兔子最后自己跳出来。”

　　慕容麒黯然道：“这不可能，逼得太紧，她会跑的。”

　　“你就不会捉么？”

　　“呵，我又不是没捉过，她不是我能捉得住的。”慕容麒轻轻一叹。

　　“三皇子，所谓精钢难耐绕指柔，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方法哦，”夜迎风笑嘻嘻地耸耸肩，“当然你要是觉得手段有些卑鄙，那当我没说。”

　　慕容麒一甩衣袖，扬声道：“来人，拿掉她手脚的铁链！”

　　瞧他不语，夜迎风知道自己与他算是确定了合作的关系，暗自得意地笑了笑。

　　同样是中午，远在凌洲的婧王府邸。

　　府中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本该是婧王出关的日子。可不知为什么，等了这许久也不见房内动静，守在外面的弟子越发焦躁了起来。

　　拜在婧王座下的四个弟子年纪都有些大了，穿着锦袍的他们正恭敬地守在卧房外，满脸的忐忑不安。过了很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婧王跟个没事人一般地踱了出来。这个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那只占了大半身的孔雀绣品在光下泛着点点金辉。

　　“都侯着我做什么？”她有些奇怪。

　　为首的中年女人神情激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起了头：“灵仪感激师尊大恩，收魂托体，救我性命！弟子未经师尊指示擅闯醉澜听涛，还请师尊责罚！”旁人显然与灵仪关系不错，见她主动提出来请罪，纷纷跪下求情。

　　“哦？”怀柔淡淡道，“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

　　听到徒弟托身的黑灵被银发人所捉的时候，怀柔重重地哼了一声。众弟子均是一阵悚然，连说话中的灵仪也产生了些些迟疑。但当她说到自己被人渡魂于白雕体内，终得以安然归体的时候，怀柔手下握着的扶栏忽而啪地一声碎裂开去！

　　台下弟子吓得脸色发白，齐齐僵住了。

　　“蠢货！救你的人是臭独孤！”她反手就给了徒弟一个巴掌，怒道，“混帐！居然还要臭独孤救你，呸呸呸！谁要她乱好心！指不定又派了一头畜牲什么的跟在你后面！哼！臭独孤！前日这笔账我还没跟你讨个清楚，你居然又来阴我一把？哼，不要以为本小姐会感激你！咱们走着瞧！”她边说边朝外踱了几步，回头见自己那几个徒弟还跪在地上，当即火了，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传令各部弟子，翎堂集会！”

　　“哼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天地府沉寂媚世这么多年，现在就是奋起的时候，你们个个都给本小姐跑快一点！”见她盛怒，四个弟子均被吓得不轻，连忙爬将起来，呼啦啦作鸟兽散。
　　这个素来温文尔雅的师父，这个惯以娴静淡泊为名的婧王怀柔。

　　暴跳如雷起来的模样，居然分外可怕。

　　入夜时分，翎堂里已经聚齐了大约二十来个锦袍男女。

　　人数增多了，却意外静得出奇。大家井然有序地分四派站好，四派之首便是初时候在婧王卧房之外的那四人，分别唤作灵仪、灵璧、灵月和灵芝，是怀柔亲传的四大弟子。其中，又以灵仪修为最高，跟随怀柔的时间最长。这四人与各自的亲信分别掌管着天地府在四国的产业，在他们之下还有大量的外府成员尽数散落在各国的各行各业。不过除了在场的这些人，其他外盟子弟都是不知不觉间被这些亲信下了魂之契约或者毒蛊的倒霉蛋。但只要她们不说出天地府的秘密，不做出卖天地府利益的事情，依然可以享受正常人的生活，甚至还能在适当的时候得到天地府的帮助。总的来讲，现在的天地府是一个松散的组织，首领怀柔已经有大概二十多年没去注意过它。如果不是今日突然颁令招聚，不少人甚至都已经将这个噩梦般的组织从记忆里淡去了。

　　珠帘轻响，四人看到师尊一脸阴骜地踱了出来，齐齐揽衣跪地，颂道：“四部弟子拜见府首！”怀柔点了点头，皱眉道：“怎么就你们几个？”

　　灵仪急于折罪，忙解释道：“禀师尊，四府弟子大都散落在各国内部，三炷香内能赶来的都在这里了，剩下九人尚在途中，不过今夜定当全数。”怀柔轻轻地哦了一声，才道：“都起来吧。”众人才惶惶站起。

　　怀柔淡淡问：“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招你们来吗？”

　　她也不等众人回答，自顾答道，“许多年前，在我把你们从乱坟岗上、破庙里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我要培养你们成为我天地府的传人。”

　　“当年，在媚世还没有这四个破烂小国的时候，我天地府一直是统领这世间神术的圣地，就连后来逍遥王一统八荒四域，创建了那个短命的无忧王朝。他后来也不惜重金，请我们天地府府主...哼，就是那个让人看着就觉得讨厌的臭独孤...去做他无忧国的国师。”

　　“后来么....哼，后来那个臭独孤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媚主不成，竟然不惜以身为祭，干出囚人魂魄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之前本小姐还没有弄清楚，这个臭独孤狗急跳墙的到底想要干什么。”

　　“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可怜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