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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铁打的铺面流水的人,伴随焚化炉上空的袅袅灰烟,缪先生残存于世的最后骸骨也烟消云散,沈亿卧室窗口朝东,床头顶墙面,他仰面躺端详从缪先生床垫馅儿里抠出来的黄铜子弹。
      他眉宇间渗透一丝阴霾,转而收紧右手五指,子弹自左手两根手指头切回右手掌心,与手掌纹路贴得严丝合缝,又将其揣入兜里,一言不发地垂下视线。
      我得找到凶手。波动的情感曲线锁链般缠绕在心上,随呼吸高低起伏,血液如奔涌沸腾的岩浆在管道内循环往复回荡,找不着尽头出路。他单手撑床板一跃而起,随后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
      森特整日徘徊于街头巷尾,像只从阴暗地洞里钻出来的老鼠,他狡猾、机敏、又有墙头草闻风而动的韧劲,躲过层层搜查,藏匿于青石板与地缝间,一有不对便蜷缩回安全区是他挨到今日的不二法门,而白日黑街的安全指数又远胜夜晚。
      一周之内他搜集到两枚黄铜弹壳,这是通关物件,还有些玩家的任务与他肖似,成日埋头苦寻此物,酒馆的疯迪姆也会找子弹壳,驻守于黑街的npc远比他们熟悉地貌。
      两颗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他还得躲藏着不让他人发现,有名老兄大张旗鼓收购子弹,隔日就被迫退场。
      他用鼻子哼哼心说傻逼。

      “你查出小口径黄铜子弹的来路了吗?”鬼气森森的幽声即响于耳边,他脖后汗毛倒立肩背直耸,爬虫自脊背向上汇集于后脑勺顶又扩散,他“艹”一声,猛向前一跃。
      沈亿特淡定地看他,仿佛在看傻逼。

      森特花了三分钟平息受创的身心,他与大佬大眼瞪小眼,最后挺为难地向下瘪嘴,不情愿道:“没啥成果。”
      沈亿摊手:“交换情报吧。”逼仄的小巷中,他脸白得像纸,瞳孔与发丝色素浓度深,森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先前副本中遇见的变态杀人狂,喉结前后起伏咕咚声口水下咽,只觉自己深受胁迫,回答令大佬不满意分分钟强制登出界面:“怎、怎么交换。”牙齿上下打架,只道刚才的不情不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刚在看子弹壳,弹壳从哪儿捡的,谁被一枪崩了,死前又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给你拓展地图。”
      一口“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憋死胸膛:“死的多数是玩家,而且是推剧情很快的老手,都是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死的。”
      “我只是菜鸡啊大佬,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沈亿观测他瞳孔缩放弧度,辨析嘴角皱纹,又干脆横手以指尖捏住脉搏:“你之前说得是真的,现在在骗我。”
      脉搏速度持续上升。
      “死亡玩家的职业为山民。”
      “是……是。”真话。
      “他们行动怪异引得其他山民侧目。”
      “我不知道。”假话。
      “疯迪姆也在搜集子弹。”
      他接连发问,森特目不暇接,细密的汗珠悬停在油光发亮的脑门上,靠近鼻翼的几颗顺流而下,沈亿的脑子不是不好使,他一般只是懒得动弹,刁钻的发问很快拼凑出部分真相:暗杀都发生在黑夜,小口径子弹地位特殊,他联想到缪先生曾说的“夜里有食人猛兽出没”,迪姆怀揣秘密,死去的玩家动作都很大。

      他放松钳制:“黑街地下有座城,是隐藏地图。”
      他哪管森特有多错愕,埋头向前走时脑中还在进行基础推理:子弹所有者并非随即杀人,而是有先决条件,满足了条件后会被处决,这条街上没有摄像头,他或者说处决团体必定有眼线横扫街道。
      他随即想到盘踞角落的山民与他们黑暗中闪光的绿狼眼,相互揭发四字闪烁着金光键入脑海。告状需要端口,打小报告的人在群体中不可能受欢迎,因此端口上线需大隐隐于市。
      有两个可能,一是四通八达的山道,二是人群汇集的农场。
      脚尖儿踩于明与暗的分界线,前方是灰扑扑的小矮楼并黄土夯实的平道,右侧是由窄至宽呈扇形展开的蓊郁田地,他脚跟与地面摩擦后撤,转头矮身钻进地洞。

      ……

      “有成果吗?”多利亚鸠占鹊巢趴在沈亿的木板床上,胳膊肘支板撑腮,翻至边角页起毛的诗集素面朝天,敞开了供人玩赏。
      沈亿手指蜷曲扣紧头皮:“没有。”
      “我猜也是。”
      他陷入回忆,人造洞敞口不大,上檐低矮,猫腰矮身钻入甬道,迎面先是阵裹挟潮湿酸腐气的风,拿手机电筒一扫,铁丝与漆皮电线纠缠拧成绳索,架裤衩与破洞T迎风招展,阴干的布料附层挥之不去的霉味;硬纸板三道四道地堆叠,棉絮从泛黄的恶心白布料中挣脱而出,边角携红锈的铁皮块掰折成简易桌具……
      活在历史教材中的贫民窟。
      “如果说你口中的告发机制切实存在,绝对是以电子形式传递的,否则传小纸条吗,太容易被拦截了。”多利亚翘着脚丫子,“地洞别说是电线,连充电宝都找不到,机械放那边早被拆拆卖钱了。”
      “你对农场了解有多少?”
      “零。”多利亚说,“至多绕圈散步。”
      “……”
      “你要不混进去打工吧,生得好看想混进去也挺容易的。”她翻一页书,又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也不行,妈妈给得工资高,你又能打,没什么理由去卖身,而且你这种呆瓜一看就不像是想吃软饭的。”
      “你自己想办法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下面溜一圈,混进农场对你来说肯定不是难事。”她把绿书签往诗集缝中一夹,撤退了。

      ……

      “大佬,不,爸爸,我喊您爸爸。”森特快崩溃了,他就不明白自己跟耗子似的怎么还给人一逮一个准,“您能别盯着我吗?我真就是菜鸡。”
      他略有些门道,听说有地下城后将信将疑地打探,刨出来三两个隐秘的通风口,却因连入口都找不着没法更进一步,森特怀疑沈亿探过路了,联想他城门口一连串飞花摘叶上可揽月摘云的身手,又只得泄气。他不过会点儿维修技巧,至多比旁人多生三分谨小慎微,哪有沈亿的本事。
      森特是非职业玩家,不过指望靠通关兑换虚拟货币赚点零花钱,大野心是没的。
      沈亿说:“我就是要菜鸡。”
      森特:“。”
      这话就不那么动听了。
      “假设说你的任务是查明维修员死亡真相。”第一句话让他的心脏差点从舌头底下跳出来,“那我们暂时的目标高度一致,我需要知道黄铜子弹的出处与他们的杀人机制。”
      “等等……你……我。”他瞠目结舌,又被沈亿轻轻一瞥挡回五脏六腑,“只是简单推理。”后者说。
      森特像一只痴呆的青蛙,脑中循环滚动红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沈亿交代说希望他能去农场应聘,再调查山民情报网络的端口。
      他嗫嚅道:“要是我被抓了。”
      “如果你想完成个人主线任务肯定会发展到那一步,我只是快进了推理过程,就算你失败了,也不过是登出游戏。”他的下句话钉死森特最后一条出路,“为表诚意,我们组队吧。”

      组队邀请是游戏密室逃脱的常用功能,统一小队成员在登出游戏后会照比例平坦积分,组队玩家多为现实友人,进入游戏世界后二次组队情况少之又少。
      玩家间也有强弱之分,少有大佬愿带菜鸡过关。

      森特道:“组、组、组!”他迷信沈亿的大佬之力,仿佛看见自己的生命条在虚拟平面上续长老大一节。

      后面的事儿水到渠成,农场工人日日翻新,旅店服务生这职业的尿性在填死几人后于玩家圈中传开,等没钱住安全区后扎堆到农场打工,只想多苟几天看能不能福尔摩斯附身灵光乍现解开谜团。
      森特的潜入并不显突兀,他心眼儿又多,不会贸然行事,连等几日才开始摸索。
      照沈亿推测,情报网络的端口必定藏在人口流动密集的地方,农场的工作是繁重,却也没有把往死里逼,耕地旁有一排黑瓦黄墙的低矮平房,兼饭堂、医务室、饮水间为一体,再隔十米远是臭气熏天的厕所,人分泌的有机物经过发酵搅拌后做成化肥再度魂归土里。

      他第一次进公共厕所差点儿被盈天的腌臜气熏出来,放水后提着□□奔出茅厕,深吸三口气尚且觉得臭气萦绕周身。
      农民不能随意放水,他们的排泄物是宝贵的肥料,监工耳提面命道。
      于是肮脏的厕所中人熙来攘往。

      沈亿说:“你仔细点找,端口很可能开在那儿。”

      认真的吗?
      森特第三十次打量它,农场劳作的人太多,公共厕所也盖得足够大,外观是不起眼的平房,若把墙面刷洗干净或许能看见粗砺的水泥粒,现在只能看见生命力旺盛的青苔。男厕分开放式矮池与蹲坑,池子内侧贴白砖,蹲坑隐蔽性还挺强,好歹没有一条沟壕从头开到尾,前后一点五米以瓷砖墙隔段,跟水泥毛坯外观相比,精致得不像话。

      等等。
      森特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他提溜着过长的裤脚管钻进隔间,摸索发灰的瓷砖。
      “!”
      一小块瓷砖蓦地弹出。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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