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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接下来便是一段他不愿回想的至暗岁月。
      在他还躲在房中悲痛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当时少年的云鹤子已经主动站出来,冷静自若的安排各门各派的防御事宜。他才发现,与他并称一时瑜亮的云鹤子,其实比他成熟太多。
      待他缓过神来,好不容易协助云鹤子将来天清门投靠的各大小门派弟子照顾妥帖,又将天清山守山大阵安排妥当。他们没有等来华夏邪魔妖道攻打正道的戏码,却等来了金发碧眼的西方大陆的神脉者。
      事情比他们所能想象的还要糟得多,华夏的护国大阵,破了。
      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长达数月的围攻,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天清山下,密密麻麻的围着西方大陆的神脉者,虎视眈眈的盯着天清门——华夏的护国大派,华夏龙脉的守护者。各门各派的小弟子们窝在山上瑟瑟发抖,他们平日里都是被师长呵护疼宠的小少年,年纪尚幼,修为不足。而山下的西方神脉者,有些金发碧眼,有些红发绿眼,举着妖杖,呼风唤雨,与传说中描述的化身为人的妖精无异。根本不是他们的些末修为可以抵挡的。
      他扭头问云鹤子:“怎么办?”
      云鹤子笑了笑说:“去破坏阵眼。”
      那是天清山山门大阵最后的防御手段,以巨大外力破坏护山大阵阵眼,大阵在被破坏的瞬间会向外爆发出千钧之力。如果此举仍不能歼灭西方神脉者,大阵破坏后,他们只有束手待宰的份。
      九死一生,但他们不得不赌,长达数月的蚁嗜蚕食,大阵被破在即,他们已没有退路。
      但天清山护山大阵乃上古仙人手段,以他们的微薄修为,根本无法撼动阵眼的防护。
      他有些绝望的问道:“有谁能撼得动你们山门的阵眼?”
      云鹤子转身过来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没有了平日清冷高傲的模样,反而有些赖皮惫懒:“小玄静,天劫无视任何阵法防御,在阵眼引下天劫,说不定能让我们有一线生机。”
      他平素最恨他唤他“小玄静”,修真者岁数漫长,一岁半岁的,能分出什么长兄幼弟。但那一刻他没有反驳,他忽然发现,这一直以来,云鹤子和大师兄一样,都是挡在他前面护着他的哥哥。

      “谁渡?”,他心下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哑声问道。
      “我渡。”,云鹤子摇摇手中的玉瓶。

      他一把捉住云鹤子的手,厉声喝道:“你疯了!”,他与云鹤子俱是世上难得的天灵根,自幼便被告诫不可碰一点丹药,以免丹毒沉积破坏经脉。他生性惫懒,修为还停滞在辟谷中期,但云鹤子修为已达辟谷后期,只需要再一点时间,再一点机缘,便能自然渡劫,结成金丹。
      云鹤子与他,是华夏修真界三百余年,唯二有机会结成上品金丹的人。
      唯有结成上品金丹,才有问途仙道的可能。
      但若现在,云鹤子以丹药催逼自己渡劫,那么他的天灵根,他的道基,他的一切努力,全毁了。
      云鹤子安抚的对他微微一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玄静,其他人就交给你了。”
      他一把抢过云鹤子手中玉瓶:“我去渡劫,我是体修,我扛得住!”
      云鹤子只一招,便抢回了玉瓶,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愣愣的僵在原地,纷繁的思绪中只翻滚出一个想法:原来所谓的势均力敌,只是他让他。

      天清山后山阵眼处,天雷轰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阵眼没有破,但山下的西方神脉者散去无踪。说来可笑,天雷的余威通过阵眼传递到阵身,雷电霹雳,甚是可怖,有西方神脉者不信邪的在此时攻击大阵,触之灰飞烟灭。西方神脉者稀贵异常,十分惜命,见势不好,纷纷如潮水般退却。
      数月苦战,最后竟因一次虚张声势保全了根基,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云鹤子遍体鳞伤被人从后山抬了回来,他果然天纵奇才,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强行渡劫,更是为了让雷劫之力破坏阵眼,撤去所有抵抗站在阵眼旁任天雷轰炸,最后仍是结成了金丹。
      最下品的金丹也是金丹,他安慰自己。

      西方神脉者在华夏大地上掠劫一番后撤出华夏,为华夏的修真者们赚来一丝喘息的机会。云鹤子从昏迷中醒来,丝毫没有为自己的下品金丹介怀的样子,反而抖擞精神将华夏的仅存的修真者名册清点整理,联络各修真者摈弃门派藩篱,在天清山上结为华夏修真者联盟。

      仅仅五十六年后,侵略者卷土重来。
      这一次,是他们曾经视为疥虫的瀛洲神宫。
      这一次,比五十六年前更惨烈。
      西方神脉者只是在华夏大地上掠劫一番,瀛洲神宫是要吞噬华夏国运,以华夏龙脉为榻,以华夏子民为食。
      趁人之危,灭族之耻,亡国之恨。
      华夏隐世的佛修道修魔修鬼修纷纷现世,与瀛洲的八岐大神斗得你死我活。无数修真者联盟的少年修士吃下催逼修为的烈药,冲进敌方阵营自爆杀敌。
      他们都是各修真门派当年留下的延续门派血脉的种子,都是钟灵毓秀的少年俊杰。

      只有他被保护得很好,只因为他是世上唯一的天灵根,是修真界唯一的希望。

      他恨他的天灵根,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慷慨赴死,他却无法挽救。
      他忍不住提起禅杖走下天清山,神仙的战场他打不了,尘世的战场他要闯一闯。

      待他下到尘世间才发现,尘世间的战争比修真界的争斗更惨烈。
      千里赤地,万户残垣。
      他走进他曾经的家,百亩的大宅内,到处是残肢断臂。瀛洲士兵一堆一堆的驻扎在院子里嬉笑着,他年幼时荡秋千的那棵老树下竖着一个大瓮,瓮中装着一个被烹熟的少年,眉眼间依稀有他大哥的模样。
      他的心情很平静,这许多年来,惨烈的事情他看得太多。他只是提起禅杖,从前门杀到后门。
      他想起他的师父说,修真者不可卷入尘世恩怨,背上因缘,渡劫时心魔难除。当初他点头称是,如今他嗤之以鼻,难道眼见华夏子民被屠戮,他便不生心魔?

      禅杖过处,血流成河。
      汨汨鲜血漫过他的脚背,顺着大宅的石阶蜿蜒而出。
      他淡然的走出大宅,无数衣衫褴褛的平民从隐蔽中探头出来,惊恐着,犹豫着,最后默默的跟上他的脚步。

      不过数月,他便拉到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他向来不耐烦管理这些,便带着队伍投了军,自己只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
      仗一打,便是五十年。
      从他,打到了“他儿子”,又打到了“他孙子”。
      将军百战,犹未白头。
      修真界,云鹤子带领众修士将瀛洲神宫杀得节节败退。
      尘世间,他随着军,眼见华夏失地被一寸一寸的收复。
      曙光在即,他却被人出卖,瀛洲神宫疯狂反扑,倾半宫之力将他掳走,押入死牢折磨报复。
      砍他双腿,切他双耳,刺瞎他一目,将他扔进虫窟中日夜受毒虫啃噬之苦。
      但他心中快意,他知道,神宫越是气急败坏,华夏的胜利越快降临。

      当云鹤子将他救出时,他只剩下悠悠的一缕气未绝。
      他问云鹤子:“我们还剩多少人?”,云鹤子对他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
      他知道他们胜了,他死而无憾。
      但云鹤子说:“你大师兄的魂灯未熄,只是人不在此界,我已找出寻人之法,你难道不留着自己一条命救他?”
      云鹤子总是这般讨厌,总能掐准他的命脉。
      他能怎么办,他只好勉力留下自己一条命。

      第五十一年,华夏破而后立,正式复国。
      澎拜的功德之力与信仰之力推着他渡劫成丹,但被他死死压制住了。灵力每分每秒在他经脉中冲刷如同刀刮,他也能忍受。每一丝每一缕灵力,他都要留着输送给大师兄。

      云鹤子已经褪去了清冷的外皮,长成了青松子师伯的惫懒样子,总是笼着手,含着笑,一副滑不留手的赖皮相。一日他又笼着手,倚着门,懒兮兮的劝他省着点灵力赶紧渡劫,金丹甭管上中下品成一个算逑,他没有搭理他。
      云鹤子在门口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就不用你大师兄来激你的求生意志,你说如果当时我说我不想你死,你还能不能活下来?”
      他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现在想来,应该是不行的吧,他当时真的太痛苦了,只想一死以求解脱。

      今晚月明星稀,真是个涅槃的好时辰。
      他低头看着大师兄的魂灯,灯身已在粉化,若不是他渡过去的功德之力紧紧缠绕着,魂灯连灯形都无法维持。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

      天清山的上空默默的团起了劫云,魂灯“咯吱咯吱”的扭曲着,忽然“啵”的一声轻响,一豆火苗活泼的冒出来,洗褪一室幽暗。
      “轰隆”,门外井口粗的雷劫砸了下来。

      是大师兄回来了!

      他双掌拍地,飞身而起投入门外的雷劫中。

      震耳的轰鸣中,他仿佛听见云鹤子摧肝裂胆的吼叫:“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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