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来世莫追

3、重遇却愿江湖不见 2

　　外面的人听不见他说的话，继续刨土。

　　宛长歌笑笑，他也没有决定要出去见那个人：“郎炎，你们还好吗？”

　　结界边有一个石凳和石桌，宛长歌索性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头，破有兴趣的看着他。

　　这个地方一般不会找来，但是宛长歌和郎宵陌曾经是至交，当他当上了魔界宗主之后，就把这里的位置告诉了他……

　　郎宵陌能找来，自然也不稀奇。

　　宛长歌看着这许久不见的人，鼻子突然有些酸，他一挥手，石桌上多出了一罐酒和一个小碟子。

　　宛长歌盛了一小碟的酒，喝了一口，笑着：“好久都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吧……”

　　此时地上已经被郎宵陌刨出了一个小坑，他甩了甩剑，收回剑鞘，拿出绑在腰间的乾坤袋，放出了一个小石碑。

　　然后把石碑插进了土中，直接咬破自己的手指，刷刷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宛长歌一看，刚刚才喝了一口的酒直接喷了出来。

　　“宛荀之墓”

　　宛长歌擦了擦嘴，然后揉了揉自己笑出眼泪的眼睛，继续狂笑：“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郎炎你玩我呢!”

　　郎宵陌一撩衣摆，跪了下来，面对石碑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两酒壶，一壶放在石碑前，另一壶自己提着。

　　“宛哥哥，我和师兄在你去云天之前就闭关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就听见了你死的消息……”郎宵陌吸了吸鼻子，“原谅郎炎晚来了三年，现在我再来给你道别不晚吧……”

　　宛长歌看着他，也不再笑了……他真的想出去告诉他，他的宛哥哥还在这里呢，没有死，还好好活着呢……

　　只可惜，他不能……

　　“宛哥哥，”郎宵陌擦了擦眼睛，“不是你做的对不对……外面的人都说你不得好死，都说你应该被挫骨扬灰……但是我不信，我不信……”

　　郎宵陌低下了头，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宛长歌自己笑了……你应该相信的，因为真的是我做的……

　　宛长歌知道，每一次，郎宵陌偷偷出来找他，回去了都会被师父抓到，然后紧闭好几天才能被放出来……

　　自己和他们，也再也不是一路人了……最好从此以后，江湖不见……

　　郎宵陌在石碑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宛长歌急了，他知道郎宵陌酒量很差，每一次陪他喝酒的时候喝不了几碗就要晕过去。

　　酒在他脸上流下几缕，眼睛里也有水流出来，然后混在一起，甚是狼狈，最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宛长歌叹了一口气，也拿起自己眼前的酒壶往嘴里倒。

　　一道屏障挡在两人中间，宛长歌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郎炎喝酒了，虽然他看不见自己，但是这样……也挺好……

　　果然，郎宵陌喝完后放下酒壶，双颊通红，眼神迷离……

　　宛长歌笑了：“果然呢，这么久了，还是不能让你喝太多酒啊……”

　　郎宵陌的身体已经摇摇晃晃，手上的空酒壶也掉了下去，可是他眼睛的眼泪却根本没有停过，看起来甚是可怜……

　　宛长歌心痛不已，只能低下头去，咬住自己的嘴唇，鼻子酸酸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郎宵陌果然控制不住，往右边倒去……

　　“宛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宛长歌低着头，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缓缓站起来走出了结界，跪在了郎宵陌身边，把他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

　　宛长歌把他抱得更紧了：“郎炎，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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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郎宵陌挣开眼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坐了起来。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窗外微微明亮的天，愣了半晌。

　　昨天的一切都是梦吗，他不是喝醉了吗，那他是怎么回来的……

　　一个人推门而入，郎宵陌抬眼，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赶紧下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昨天一样，根本没有换。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郎宵陌赶紧询问眼前这人：“师兄，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你不是一整天都呆在房里吗？”郎夜明摸了摸郎宵陌的头。

　　郎宵陌瞪大了眼：“可是我明明……”

　　赶紧住嘴，可不能告诉师兄他去找了宛长歌，要知道，他师兄之前可是有些讨厌宛长歌的，更不要提他当上魔界宗主之后……

　　“你是不是刚刚闭关出来，有些晕了？”郎夜明笑了笑。

　　郎宵陌也赶紧点头回应：“嗯……啊，是有点晕了呢……那个，师兄，我想出去转转……”

　　“好。”

　　还未等郎夜明说完，郎宵陌就已经抓起床边的剑跑了出去，御剑离开。

　　郎夜明奇怪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急什么？饭都没吃……”

　　郎宵陌一刻不停地赶到了无名山，站定在石碑面前……不是梦，是真的……

　　他眼睛里不知道怎么了又有了泪水，面对着那面石墙，也就是结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宛哥哥!”

　　“宛哥哥，是你把我送回去的吧!”郎宵陌笑着笑着，泪水就下来了，“你没有……没有死，对吧……我知道是你，一定……一定是你!”

　　郎宵陌揉了揉眼睛，对着那面结界轻声道：“宛哥哥，我好想你啊，你回来吧……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直到你想出来见我……”

　　“谢谢你，宛哥哥!”

　　站在结界里的宛长歌愣住了，他只是想再来看看这块石碑，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看着郎宵陌离开，他也哭着笑了：

　　“谢我干什么呢，笨蛋郎炎……”

　　摸了摸脸，手里一片水渍。

　　啊……冷静一点啊宛长歌，明明说好，不会再哭了的……

　　可是第一次觉得，这种感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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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宵陌在房外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装成很没事的样子走了进去。郎夜明头也没抬就知道是他：

　　“很高兴嘛。”

　　郎宵陌愣住了，明明自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郎夜明也根本没有看他，怎么……

　　“你走路的步伐比平时轻快了许多。”郎夜明总算抬头，稍有兴趣的望向他，“遇见什么好事了？”

　　郎宵陌看着他，不由得愣住了。之前闭关修炼，根本见不到他这个师兄，后来两人同时出关，郎宵陌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急冲冲跑去了无名山……

　　三年，郎夜明的面容几乎没怎么变，面容清秀，淡蓝色的眼瞳。还是那一身白道袍，上面有一些浅棕色的纹路，头发散下，用一根木簪扎起一个发髻，白色的发带固定，垂下长长的两条……

　　郎宵陌赶紧反应过来，他居然又看师兄入了迷，实在是羞愧。

　　郎夜明依然看着他，一脸八卦的神情让郎宵陌更是慌乱：“没，没什么……我就只是，出去转了几圈而已……”

　　但是郎夜明似乎依然不罢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额……师兄你别这样看我，出去转了转，头不晕了，心情自然好……”

　　郎夜明也不想再问下去了，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他的书。

　　郎宵陌十分无奈的撇了撇嘴，实在是，太尴尬了……

　　．

　　“长歌，你怎么了？”一只手在宛长歌眼前晃了晃。

　　“啊？”宛长歌一个激灵，笑了笑，“没什么，怎么了？”

　　白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总是走神呢？”

　　“没事没事……”

　　白渊皱了皱眉，忍不住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

　　“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语气似乎克制不住的有些颤抖，像是在尽力掩盖着笑意：“结界外面，那个石碑是怎么回事。”

　　宛长歌一颤，愣愣回头，满脸写着尴尬：“额……”

　　白渊终于还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噗!居然有人给你专门立了一个墓碑？!”

　　其实宛长歌奇怪的是，郎宵陌给他立墓碑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白渊这个时候才跟他提出来吗……

　　白渊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道：“我其实很久之前就发现了，一直没说而已，你知道的对吧。”

　　宛长歌点了点头，白渊憋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实在不敢告诉宛长歌，他发现的时候在墓碑前笑了多久……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明明活的好好的一个人莫名被别人立了一个墓碑，还实在是……

　　“行了，你别笑了，”宛长歌无力扶额，“我当时没有告诉他我还活着……”

　　“为什么不呢？”

　　宛长歌看了看远处，有些惆怅：“我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了……”

　　白渊也不说话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自从他觉得宛长歌变了之后，这个人似乎就有些自卑……

　　不过，还是比以前那个冷冰冰的宛长歌好到哪里去了。

　　宛长歌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好了，时间不早了，白渊，叫人送饭过来吧，我饿了……”

　　“你还真是没吃的活不下去了啊……”

　　白渊走了出去，宛长歌合上书本，看了看窗外的黄昏……

　　是了，那天郎宵陌醉倒在石碑前，天空也是这样的……

　　又三年了呢，其实时间这样过去就很好……

　　．

　　宛长歌又一次坐在了石凳上独自喝酒，目光时不时瞟几眼外面的那块石碑。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一个人从一把剑上跳下，在他的面前，就是那块刻着“宛荀之墓”的石碑。

　　宛长歌一时惊讶，站了起来，离结界更近了一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那人在石碑面前站了很久，看着上面的字迟迟移不开眼睛。

　　那一瞬间，宛长歌没有动，郎夜明也没有动，时间仿佛禁止……

　　一阵风吹过，郎夜明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石壁，宛长歌也看清楚了他的面容，瞪大了双眼……

　　“郎昇？”

　　好像对视了一样，宛长歌有这种错觉，赶紧移开了眼睛。

　　郎夜明竟然一直往前走，走到了结界面前才停下，宛长歌的一颗心不知道怎么了，不停地跳动着，他几乎可以听见那“扑通扑通”的声音……

　　他不会，可以看见吧……宛长歌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

　　只见郎夜明抬起手，把手贴在了结界壁上，宛长歌长叹一口气，看来，应该是看不见……

　　还是不放心，宛长歌走上前去，把脸几乎凑到了郎夜明的眼前，想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些什么……越凑越近，宛长歌都有一种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错觉……

　　淡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只是一面坑坑洼洼的石壁，和一只洁白的手。

　　看清楚了，宛长歌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又瞬间意识到他好像离这个人太近了点，赶紧向后猛退几步。

　　刚刚一直提着一颗心，甚至害怕他可以看见而屏住了呼吸，现在满脸通红，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宛长歌渐渐呼吸顺畅之后，才可以好好打量一下眼前这人……

　　怎么说也是自己曾经的师兄，十五岁时离开师门，后来在外有过几次不高兴的见面，也有九年没有见了……

　　和以前还真是没怎么变，怎么看都是一张苦瓜脸……再想想以前发生的事，宛长歌不知道该怎么说，究竟是他的错还是郎昇……

　　“哎，算了算了，每次看见他都要纠结半天……”宛长歌心道，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转身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郎夜明开口了：“你在这里吧，长歌……”

　　宛长歌愣了，赶紧回头，郎夜明眼睛没有看他的眼睛，脸色有些泛红，但是语气依然坚定：

　　“你在吗，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