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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倒霉的狐狸(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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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是他的前伺主肖冥。
屋里仍旧很暗,舒子越循着声音挨过去,沉重的铁链发出擦地的声响。
“嘘——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舒子越几乎又要热泪盈眶,这回是因为高兴。
肖冥用钥匙打开笼门时,舒子越觉得他的形象从未有过的高大,恨不得大叫一声表达自己的感激。
当然,理智告诉他最好紧紧闭嘴。
正打算将小狐狸抱出去的肖冥皱起眉头:“这么重的铁链……殿下是疯了吗?”
小狐狸深以为然,可不就是个疯子。
“来不及去找钥匙了,我先带你出去,再想办法帮你把链子打开。”说完抱起小狐狸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舒子越恨不得插立刻插翅飞出这里,在他怀里异常安静,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到外边发现肖冥把看守他的侍卫都给放倒了,看样子用的是迷魂药之类的东西。
天亮的时候,马车里的舒子越终于舒了一口气。
逃出生天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他扒在窗口感受着自然界的微风细雨,看着景物从眼前慢慢晃过,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肖冥从后面轻轻捏了捏小狐狸的身子骨,叹了一声:“瘦了许多。”
可不是,没肉没菜,天天吃酸涩的野果子,能有现在的气色算不错了。
“让我想想,咱们现在往哪里走呢?”
嗷嗷嗷——我要去南疆,带我去找主人。
舒子越跳到他身边,抬起头望着他,现出焦急的神色,可惜除了穆昭以外没有人看得懂。
肖冥思忖片刻:“要不往西边去吧,出了关塞,诚王的人马就不容易找到咱们了。呵,我真是想不通,他为何要为难一只狐狸呢?”
若说是为了讨好太后郡主,也没见把它送出去,囚禁在王府内虐待它,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要挟穆昭?
想到这些人就难免回忆往昔种种,肖冥低声道:“上次没有救你,我难过了很久,希望你不要恨我。唉,并非我故意寻找借口,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他突然生出一股倾诉的冲动,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并不在乎狐狸它是否听得懂。
或许,他想倾倒的不过是心中长久以来的郁结之气。
“我本是南疆王府的世子,十年前父亲病重,叔父趁机篡权,派人追杀我。我逃了出去,躲在深山中苦练武功,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王府为诚王效力。诚王答应过我,只要他登基称帝,就派兵帮我杀回去,重夺王位。”
“那日你被常太监抓住,我有心救你脱困,却因身上的血海深仇不能出手,后来,幸亏穆昭救了你,否则你死了,我恐怕永远都要活在自责之中。”
“我有时也劝自己,不过是一只小宠,相聚是缘,失去也不必在意,可不知为何,那日弃你于不顾之后我常常感到心慌,甚至还做梦,梦到你变成人的模样质问我,为何不肯救你。”说到这里,肖冥自嘲地笑了笑,他也觉得梦境太过荒诞。
舒子越无语望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心有魔障啊!
不过这次他救了自己,总算是可以解除魔障了吧。
舒子越本想伸出爪子拍拍他以示安慰,到底还是改为狐狸的招牌动作,拿脑袋蹭了蹭。
肖冥深受感动,抱着小狐狸把面孔埋在它身上,好一会才起身。
得到小狐狸的谅解他心中高兴,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而且许多话,也找不到别人可说。
“上个月我听说叔父病死,觉得事出蹊跷,这些年我虽然被迫流亡,但还是有耳目传递消息的,叔父身体一直强健,怎么可能说病死就病死了。后来我潜入南疆,果然发现原来他是诈死,只是为了让朝廷放下警惕,趁边境空虚起兵造反。”
“既然他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他,一剑穿心结果了他的性命!哼,这下子假死变成真死,他那个窝囊儿子被他架上战场,据说吓得尿了裤子,哈哈。”
“我本来打算在南疆待到战事结束,谁知竟在军中见到了穆昭,他说你被诚王抓走,托我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穆昭这个人心高气傲,竟然会为了你求别人帮忙。啊,说起来他上次救你的事恐怕彻底惹恼了诚王,而后又打算全身而退,所以诚王才会想了这个办法掣肘他。”
舒子越撇撇嘴,才不是,他是因为觊觎主人,可主人不愿意搭理他,恼羞成怒才抓了我威胁主人。
“我回到京城后,潜进王府,查到了你被囚禁的地方,你可知那关你的笼子本是为了一头野生金钱豹打造的,还是我亲自去找的铁匠,如此才能轻易取得钥匙,原来的那一把由诚王亲自保管,想要偷过来恐怕要大费周章。
咱们逃出来,他们很快会查到我头上。不过就算是查出来也无妨,反正我已经报了仇,南疆的王位我也不稀罕,偏安一隅,又处处受朝廷忌惮挟制,还不如浪荡江湖来得痛快。”
小狐狸听得连连点头,若诚王真的成了皇帝,在他手底下干活实在没什么意思。
肖冥见到它的模样甚觉有趣,好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竟听得懂?”
说完自己先摇摇头,“可惜你再聪明也只是只狐狸。我从来对动物没有兴趣,更没想过会养宠物,可是见到你,却觉得十分喜欢。”
他伸手摸了摸小狐狸,仍然是熟悉的触感,仿佛回到了王府小院里那些相处的时光,然而这一切却因另一人的介入物是人非,肖冥仍然记得穆昭对他说的那些话,仿佛他同小狐狸签订了契约,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和一只狐狸相伴终老,肖冥第一反应是这想法太荒唐,仔细琢磨一二,又觉得若是身边这一只,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想到这里突然说:“上次穆昭救了你,你就成了他的,那这次我救了你,你以后就是我的。”
舒子越紧张地退了几步,很想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救命之恩只能有一次以身相许的机会,他已经许了主人,没你的份了。
肖冥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激动中,已经开始在脑海里计划着将来的新生活,手边冰冷的触感又把他拉回现实。
小狐狸脖子上仍拴着铁链,肖冥暗道,这铁链的材质好生奇怪,竟然连我的宝剑都砍不断,看来得找个炼器高人想想办法了。
舒子越心里一直挂念穆昭,只是南疆远在千里之外,自己这副模样如何独自前往,好在肖冥一心惦记着先帮他去掉锁链,他心想一旦没了这层束缚一定立刻出发奔赴南疆。
肖冥带着小狐狸一路向西,几日后到了一座略显荒凉的小城,城门上刻着闵州二字,舒子越对地理不熟,问了小6才知道这里离西塞已经不远了。
幸好南疆地处西南,若是另一个方向,朝着对角线他可有的奔波了。
进城后找了家客栈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肖冥收到一只信鸽,他打开卷筒取出纸条,读完后神情微变,口中喃喃道:“奇怪,怎么会?”
舒子越费力地探过脑袋,只看到四个字“南疆战事”,不由得焦急起来,跳起来使劲扒拉肖冥的袖子,换来他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舒子越不理他,只顾着继续往他身上攀爬,肖冥无奈,只得单手将狐狸抱起,给它顺了顺毛,柔声道:“是不是饿了?我一会去给你买烧鸡。”
这下子舒子越终于看清了字条上面写着:南疆战事有变,朝廷统帅暴薨。
统帅死了?那主人呢,主人会不会有危险?舒子越眼前一黑,差点吓得晕厥过去。
肖冥看它软绵绵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以为真的是饿得狠了,随意收拾了一下,打算下楼去买些吃食。
舒子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不停念叨,主人不会有事,他本事这么大,谁也伤不了他。
小6前日向他汇报,确定了穆昭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而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系统宿主,在整个魂海里除了几位已经成神位列神殿的魂灵外,有这样大本事的并不多。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小6权限不足查不到具体信息。倒是另外一个消息让他更加震惊,这个诚王,实际上和主人身份相近,多半也是魂海里的厉害角色。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之前许多疑惑也有了答案。当初他进入任务世界时定位功能失效,是因为这里并不是自己原本的去处,两个大佬的博弈造成时空扭曲,而他这个小角色正好闯进来,成了那只倒霉的狐狸。
然而舒子越最在意的是,小6告诉他,主人为他凝聚内丹消耗了大量能量,虽然失败了,能量却没办法恢复,他现在比平时虚弱许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主人被诚王步步紧逼,毫无还手之力。
关心则乱,舒子越心里已乱成了一锅粥。哪怕他很清楚,宿主在任务世界里死亡顶多损失一点能量,可是一旦与主人分离,宇宙之大,他恐怕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肖冥把跟在身后吱吱叫唤的小狐狸赶回房间:“我去去就回,乖乖在这里等我。”
舒子越听到房门被反锁了,连忙跳上窗台,用嘴巴把木窗拱开,看四周没人,叼起铁链的另一端跳了下去。
二层楼的高度对舒子越来说本不是难事,但他拖着重物,落地时后脚不小心崴了一下。
幸好这边陲小镇住店的人不多,他悄悄穿过后院,从偏门旁边的狗洞钻了出去。
天刚微亮,舒子越小心翼翼地在无人的小巷里穿梭,听到动静便立刻找地方躲起来。他运气不算太差,只在拐角处不小心撞上一名带着奶娃的妇人,趁她吓得尖叫不知所措时撒腿就跑,一路上没见有人追过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城门已经大开,慵懒的卫兵在城门口扎堆聊天,舒子越找个机会快速溜了出去。天地广阔,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南疆见主人一面,告诉他自己很想念他,不能……没有他。
至于这一路山高路远,有多少艰难险阻,一只狐狸如何生存,他全顾不得,上辈子活了十九年,舒子越从未体会过奋不顾身的含义,而现在,他明白了。
主人,主人,你等着我,小南这就去找你。
叮!恭喜宿主,和主人的亲密度达到100点,奖励能量500点,开启功能“心意相通”,可消耗一定能量值获悉主人的有关情报,如所在位置,心理活动(距离十米以内)等。
叮!开启功能“化形”,宿主可变成人形,一级化形消耗能量800点,二级1000点,三级1500点。
舒子越在奔跑中听着脑海里闪现的消息,心中一阵狂喜,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
自家系统终于靠谱了一回,关键时刻给力啊!
在城外的树林里找了个隐蔽的所在,舒子越颤抖着声音问:“小6,我现在有多少能量?”
“宿主实得能量1000点,除去连接主系统消耗200点,目前一共是800点。请问要选择立刻变成人形吗?”
“要!哎等等……”
他看着身后拖着的铁链,脖子上像套着紧箍咒,变成人还不得给勒死了。
“小6,能想办法把这玩意弄掉不?”
“宿主放心,启动化形功能后,宿主身上一切非主人施加的束缚都会自动消失。”
哇靠,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默念小6教给他的口诀,周身腾起一阵白雾,待重新看清四周景物时,舒子越知道他成功了。
惊喜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手,脚,肩膀,腰身,又摸了摸脸,是个人没错!
哈哈!舒子越开心地打了个滚。
然而三秒后,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眼下他正浑身赤、裸,连条内裤都没有。
晕,怎么回事,居然不给衣服??
五秒后,意识到另外一个更为严重的状况。
日啊,我头发居然和狐狸毛一个颜色……
火红的长发及腰,柔软顺滑,披散在上等白瓷一般的皮肤上。
舒子越捏着一绺头发欲哭无泪。
这怎么办啊,没法见人呐,哪有人头发是火红色的?出去还不被当作妖怪给抓起来了。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估计他就会当场哭出来,少年的一双眼像是挂在枝头最耀眼的紫葡萄,在朝阳的映照下正闪着诱人的光芒。
从还原度的角度考量,这次的跨物种cosplay,满分!
罢了,变成人一切都好说,舒子越不再矫情地挑三拣四,既来之则安之,先要想办法解决赤身裸体的问题。
从草地上爬起来才发现一只脚已经肿得不像话,方才崴了脚又一路奔波,现在稍微动作就钻心地疼。
捡了根树枝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在林子边沿摸索。城外人烟稀少,住户之间相隔甚远,他在附近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户人家院门半开,院子里见不到人,只有里屋隐约有饭香飘来。
舒子越快速溜进去,从晾衣服的绳子上随便扯了件外袍揣在怀里就跑,顾不上脚踝还疼得厉害,只怕别人发现他这副样子,要被抓起来烧死。
没办法,他历史学得不好,搞不清华夏古人火刑用得少,通常会是活埋或是沉潭,高鼻子的欧洲人对待异端才喜欢绑起来用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