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白无饭

1、25岁退休后

　　昨天，我终于完成了埋伏了三个月的杀人任务偷了一头老驴快驴加鞭地往老窝赶，到了附近就听说有一个地下杀手组织被端了，多亏了朝廷打黑除恶的好政策。
　　我不死心，小心地潜回老窝附近。老窝看起来很平静，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区别，阴森森的没有人影。我心里一喜，就想沿着我的秘密通道溜回去。我刚扒开我藏好的密道口，就听见老窝里传来兵戈相击的声音，接着一个黑衣人被一个野熊一样的大汉提着衣领拎了出来，黑衣人的人皮面具也被揭掉了，露出惨白的脸色和血红的嘴唇。
　　这张脸我梦里见到了都要被吓醒。他是我的教习师父，我是从小被他打大的，等我开始接任务赚钱开始，他就抽走我七成赏银，是个十足的吸血鬼。连他也被抓了，说明这次我们真的是被一锅端了。
　　我惆怅的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用身上的最后三个铜板买了一个馒头啃着。25岁的大龄青年女杀手被迫下岗，无户籍无学历无存款，三无人士如何再就业？我想到自己穿着破烂的衣服，蓬头垢面的缩在角落里跪着，拿着一只破碗向路人乞讨的画面简直就要窒息。
　　就业！必须就业！
　　就业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面试护卫要户籍证明，面试表示要出示路引，当个丫鬟还被嫌弃年纪大了……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这城中最荒败的地方居然还开着一家酒楼，饭菜还做得那么香，简直是惹人犯罪！
　　你能指望一个杀手有节操吗？不，你不能。于是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决定去吃一顿霸王餐。
　　我踏进酒楼的时候正有小二端着菜上桌，只有一张桌子上有人，灯火微晃，半暗半明里也看得出是个风神俊茂，亭亭如松的美男子。
　　想到自己25岁还没有嫁出去，吃霸王餐的心思动摇了一下，在这样的美人面前吃霸王餐不大好啊。正要往外退，肚子里打起了鼓，美人被声音吸引转头看了过来，当真是个如玉美君子。呵，这霸王餐还是吃罢。
　　酒楼正厅里此时就小二，美人和掌柜三人，我就在几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在美人对面的凳子坐下。
　　美人的眉头皱了皱，露水出嫌恶的神色，小二手里的托盘抖个不停，掌柜已经不见了踪影。好像，有点不妙……
　　暗器向我袭来的时候，我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我直接翻到桌子对面锁住了美人的喉咙。
　　“小人不过是打算混顿饭吃，才坐下就受这冷刀子招待，你这酒楼太黑，迟早要完。”
　　“放开主人！”有个黑衣女子从暗处走出来，看得出来，她的水平太差，脑子也不行。
　　我稍微有点懈怠，怕伤了手里挟持的美人，手下松了一点。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后，我的脸被美人踩在了地下。我想起被抓的教习，一定是他的鞭子抽的不够狠，没教好我。
　　我被绑在凳子上接受审讯，我的暗器全都被搜了出来，堆在椅子旁边，刚好到我膝盖，我被从脚到脖子绑的结结实实。美人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坐在我的对面。他朝我背后的黑衣女人点点头，女人干脆的应了一个是。
　　“名字？”
　　“鹅黄，二十五岁，前小春风杀手，现失业待岗，身无分文，来吃霸王餐。”我是个老实人，受制于人，坦白从宽。
　　“籍……”黑衣女人被噎住了。
　　我看向对面的美人，美人又皱了皱眉，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我25岁了，还没有摸过男人的小手（死了的不算），还没郎情妾意，花钱月下，总之，我不想死。
　　在刀子逼上我的脖子前，我大哭出声：“我好惨啊，六岁先被卖进花街，九岁又被卖去当杀手，十五岁就开始出任务，干了十年老窝被人端了，身无分文想吃顿霸王餐就要被杀了，天地良心，我做错了什么！爹啊……娘啊……苍天啊……”
　　于是我被点了哑穴，美人亲自动的手，但是小命保住了，嘻嘻。
　　我被绑在凳子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压着签了一张卖身契，卖断终身的那种，我在小春风的籍册都被调了出来，这是一张盖了官方戳的正式契约，我有身份了，虽然成了家奴，但好歹再就业成功了。
　　美人，呸，我的主人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喝茶、下棋、看书、花花……总之十分高雅。黑衣女人是他的贴身护卫，每天隐藏在角落里，说真的，水平不咋地，我每次都想送她一个暗器。
　　我现在表面身份是店小二，端茶倒水，穿堂迎客，我做梦都没想到能过上这么平淡的生活，说句老实话，我心里满意极了。
　　在酒楼不咸不淡地干了三个月，我对我的主人有了一些深刻的认识。
　　首先，他不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君子。他表面上风轻云淡，温文尔雅，沉默寡言，实际上他特别容易生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他实在是个大美人，我有时会忍不住偷看他，他每次都能发现，看一次罚我跪半个时辰，于是我就跪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天，第二天他就没罚我跪了，他当天晚上就把我的脸踩在地上使劲摩擦，极其暴躁。
　　他沉默寡言也是被动选择，因为他被伤了喉咙，这是店里的掌柜私下里和我闲聊说到的，他说主人其实是个话特别多的人，骂人能骂上两个时辰不重词，词藻华丽，文采斐然。可惜我是见识不到了，主人再也不能说话了。
　　再次，他十分不喜欢整天坐在楼上，得出这个结论得归结于我身为一个杀手的敏锐感觉。每当有客人谈及兵器宝马，战场军事时，主人总要忍不住停下在做的事，侧过身子听，脸上尽力保持冷漠的表情，眼睛里却充满兴味。主人每次踩我的脸看起来很残暴，但是我被踩的确实不痛不痒，他下肢无力，应该是受过重创，甚至不能久站。
　　最后，我觉得，他最近可能厌倦我了。
　　作为一个家奴我一直秉持着认真讨主人欢心，奔向快乐生活的工作理念。
　　他脾气暴躁，我尽可能的惹他生气，让他踩脸发泄，坚决不反抗，但是他最近踩得少了，我有时候正大光明的看他，他也只会用手里的书砸我，砸完耳朵还容易红。
　　他爱听打打杀杀，我时常在有人谈及此类事时，给主人讲两段我的传奇杀手生涯。他近日里也不爱听了，我一开口就让护卫把我赶开。
　　我痛定思痛，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作为一个家奴，被主人厌弃是没有好结果的。最近掌柜给我安排了相亲，婚配大事要由主人做主。我决定放个大招，一举博得主人欢喜，从此走向迎娶小白脸，生个大胖丫头的美好人生图景。
　　我打昏了黑衣女护卫，点了主人的麻穴，偷了院子里光吃不干活的宝马，抱着主人骑马出城遛了一圈，还干掉了城外七板坡的七个土匪，给主人献上一场最直观的武打体验。
　　回到酒楼的时候我又被绑了，绳子缠到脖子，主人还在我对面。和第一回不一样的是，就我和主人两个人。
　　“你是何意？”他举起一张白纸。
　　我咽了咽口水：“我想讨您欢心。”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很好，没有特别生气，于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您看我今年也老大不小了，我这个年纪的女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就想讨您欢喜，赐个婚事下来。”
　　说完，我心里美滋滋的，我早就打听好了，掌柜有个侄子和我同年，打仗才回来，没有成过亲，没有拖油瓶，长得还不错，身体又好，嘿嘿嘿。
　　主人叫人给我松了绑，神色莫测，也没说同意不同意。我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没想第二天一早就被塞进了花轿，热热闹闹地被牵进了洞房。
　　盲婚哑嫁的，我一进洞房就掀了自己的盖头，抬眼就看到主人穿着一身红袍坐在我身侧。我心里慌极了，就看着主人把一杯酒递到我手边。他板着脸看起来很严肃，但其实眼角微扬，心情不错。
　　我小心地接过酒，在他的目光下一口饮尽。他的嘴角也扬了起来，我第一次看见他完全笑开的模样，美人一笑当真是活色生香。
　　等被推到在床上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的小白脸没娶成，倒是嫁了个大美人，真是捡了大便宜。
　　果然大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哼，新婚第二天我就担起了养家的重任。我现在可是酒楼的老板娘，兼店小二。

---

作者有话要说：　　弱智文笔，开心就好，欢迎批评，单机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