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术恋爱魔法》失心桃

10、第十章

　　何听寒和周泠在民宿老板那里租了个帐篷，不过并没有在野外过夜的打算。
　　搭帐篷的过程也因为何听寒，变得痛苦而艰辛，周泠甚至隐隐后悔同意他来一起搭。
　　不，更准确一点是有点儿后悔答应何听寒这个临时起意的“私奔”。
　　他的人生长度，仅是二十年多一点儿，一直按部就班，每一步都踏上了所有邻居家孩子该走的路：上最好的高中，顶尖的大学，以后再找一份稳定为主的工作。对于别人，还要攒上几年钱，相亲得来个老婆，结婚得来个孩子，再培养孩子走上这条路。
　　他曾对这样的生活嗤之以鼻，后来才发现，单是把这样简单的流程做好，已是不易。
　　郊区到市区的距离，说来也不算远，但无疑透支了周泠的勇气额度。
　　何听寒仍在远处手忙脚乱，一会儿一个周泠地叫他，看见新奇的东西总要他也看看。周泠被迫看了花纹像个“泠”字的石头，和一只极大的蚂蚁。
　　不过收获也是有的，比如他知道了，何听寒是他的同类。
　　他想，他真的要走上这条路，不回头了。
　　何听寒一直在做负功，直接导致他们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后，天色已经悄然无声地暗了下来。
　　他在地上额外铺了一块野餐布，让早已大汗淋漓的周泠先休息。然后自己把烧烤架子摆好，串起肉串来。他的手很快，周泠怀疑自己看到了重影。这可能是何听寒唯一适合的工作了。
　　何听寒手上没闲着，耳朵听不到周泠的声音倒是很闲，于是问道：“你学天体物理，是因为喜欢么？”
　　周泠“嗯”了一声。
　　何听寒放下一个刚刚穿好的肉串：“那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看星星？”
　　郊区的风到底是比市区的要凉一些，周泠一身疲惫轻易地被洗刷掉：“不是，只有小时候喜欢。”
　　何听寒非常诧异地回过头看他：“现在不喜欢了？”
　　周泠皱眉：“也不算不喜欢，只是很累。”
　　这是在控诉他么？何听寒不好意思地笑：“现在开始你就等着吃饭，等着星星吧，所有工作我全包了。”
　　“不是”，周泠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上初中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本书，名字叫天文之书。那是第一次，宇宙给我震撼。”
　　何听寒一愣，立刻把手上的油擦干净，到他身旁坐下：“你从那以后就决定要学这个？”
　　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逐渐出现了，他们坐在草地上，没有汽车的鸣笛声，只有小虫子的奏唱。
　　周泠看到何听寒眼睛里，属于星星的光：“是这样。”
　　他随手拔下一棵小草来：“宇宙和它的秘密，对我的吸引力，是无穷大的。我从小到大，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就是为了能进入这个专业排名全国第一的地方学习。”
　　他把手里的小草举给何听寒看，声音喑哑：“我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还是有这样中二的想法，我曾疯狂地想，我要做可以留名的物理学家。”
　　“但是我与他们，与这个宇宙相比，远比这根草，与这片草地相比还要惨烈。或许他人看来，我已经算不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一进入这个领域的时候，我就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这个专业，不是看星星的。”
　　何听寒从前看着他，总觉得他是个天之骄子，人这一世可以追求的，追求不到的，他都有了，所以他的气质才是那么不合年纪的平和。
　　原来是他追求的东西，不是任何人，包括他自己，能给的。
　　何听寒看着周泠，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泠将小草抛下：“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努力两个字，那些不是只要努力就会有的，是我终我一生，不管怎么做，都无法突破的。”
　　何听寒叹了口气：“我懂你的心情，也知道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但是我想对你说，星星可能也知道你渴望与它们变得无比亲密，不管你能做到哪个程度，它们都很爱你。”
　　此刻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两人都没有打开手电，默契地感受星星送给他们的，来自亿万年前的光，他们放松地躺下，做了个星光浴。
　　何听寒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言语，像是睡着了。
　　周泠用眼睛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很神奇，他的长相又邪魅，又有少年气。
　　周泠轻轻地说：“你肯定也知道这句话，人类都是星球的孩子，没有错。我们身体的每一个个原子都来自于那场大爆炸。我相信星星懂我，我也相信你懂我，我，也会懂你。”
　　再睁开眼时，刚刚过十二点。
　　两人匆忙将身上粘上的小草叶拍下去，准备烤的肉串也没吃，囫囵地把各种摊开来的东西塞进包，撤掉帐篷，回去敲已经黑了灯的民宿。
　　无人应答。
　　周泠问何听寒要不要给老板打电话，何听寒还迷糊着，掏出手机看到许多老板打来的未接来电。
　　何听寒把手机给周泠看了一眼：“好像错在我们...就不要给人家打电话了吧，吵到他们睡觉了。”
　　周泠也赞同：“我们先打车回去。”
　　何听寒打开打车软件，看到目的地犯了难：“我们回哪里去？”
　　今天的课被他们双双逃了，可惜逃课之后的上课内容并不能让他们有负罪感。
　　所以何听寒说：“今天这节课挺可惜的，我因为个人情绪不佳也影响到你了，但是我本来真的很想听来着！明天再给我补上吧！”
　　周泠这次答应得非常快。
　　所以何听寒又说：“我们就别那么麻烦地跑来跑去了，你把我带回你宿舍怎么样？我们两个凑合一下，明天早上把今天的课补上。”
　　黑夜也懂任何人，贴心地把周泠的脸红藏起来了，那些同何听寒站在一个阵营的星星，也没能让他发现。
　　周泠比上次慢了3.67秒之后，才回答“好”。
　　这次进宿舍，没有看到高跟鞋，也没有看到乱放的夺命假发，空气里不是酒精味，是周泠熟悉的coco小姐香水味。
　　何听寒闻到香水味之后有点迷茫：“你室友是女的？”
　　周泠言简意赅：“生理上不是，心理上，我也不知道。”
　　何听寒在之前看见周泠干净的朋友圈，会因没有女朋友的踪迹而窃喜，哪能想到世事如此瞬息万变，他是没有女朋友，但有个不知道属性为何的室友。
　　“你的室友如果心理上也是个女生，会不会喜欢你？”他不安地问。
　　周泠打算把卫生间重新打扫一下，让何听寒去洗个澡，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簸箕。他听到这个富有奇思妙想的问题，用手摇了摇扫把，说：“不会。”
　　何听寒放心了。
　　周泠的一切物品，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业用品，都是极简风，单是看这些东西就能看出周泠的为人。而方朗吟，则是怎么风骚怎么来，两人占有的空间，以中轴线为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听寒又在心里咆哮着称赞了周泠的美好品质，接着，他一转身，看到了周泠整整齐齐的一桌子专业书，其厚度及高度分别相加一下，足以做这个房间的支柱。
　　喜欢一个人总是想更接近他的。
　　周泠还在打扫卫生间，何听寒降低音量，对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句：“周泠，我想看一下你这些物理书。”
　　“看吧。”穿墙而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何听寒眼尖，毫不犹豫地锁定了周泠今天才提起过的《天文之书》。书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书角一点翻起折痕都没有，封面还发亮。
　　他也格外小心起来，只是轻轻地翻了几页，一张像是书签的长卡片就掉了出来。
　　是他一年前的一次见面会门票，检票入场需要撕掉的副券还在，他翻到背面，看到几行矫若游龙的字。
　　【比星星更灿烂，比星星更遥远。】
　　【周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