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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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临头，许少卿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
虽然知道身后有人，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伸出手，轻轻地理了理谢倾城鬓边的碎发，语音亲切，温柔似水：“桑桑，再也不用害怕，我来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
许少卿的声音很轻，却有意让身后的人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果然，那人开始沉不住气了，声音尖利：“许少卿，你不许碰她！”
许少卿缓缓地转身，脸上带着嘲弄的笑：“你不许？她要是去了，我便随她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不许？”许少卿的脸上露出骄傲之色：“我不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的，我放弃过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许少卿的声音不高，却坚决无比，连沐释风也忍不住动容，呆了半晌，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还是来了，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
许少卿料想不到沐释风话锋一转，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他是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懒得猜，于是冷笑了一声：“你用她诱我，就算明知道是假，我也是非来不可的。”
沐释风的脸色沉了沉，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淡淡地道：“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法，换作是你，也不见得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你做的那些事，哪里就比我光彩了？”
许少卿微微地点了点头：“是，换作是我，也有可能会这样做，而你，也一定会来，是不是？”
许少卿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沐释风，空气渐渐变得紧张起来，沐释风的视线开始游离，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我不是你，这样的时刻我多半是顾着自己——”
沐释风的眼神有点茫然，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刻，他能不能象许少卿那样义无反顾？明知是陷阱，还勇敢地往下跳？应该不会吧？他的爱是那样的怯懦，那样的卑微，他应该没有许少卿那样的勇气。
沐释风觉得整个人虚弱异常，心腹大患就在眼前，他却好象已经不在乎了，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在乎的了。他的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心灰意冷，脸上的表情也是苦涩异常，都说人不能做错事情，错的不只是事情的本身，连带着对以往确信不疑的事情都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爱倾城吗？真的爱吗？如果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者，他爱的不过是自己。
沐释风垂头不语，许少卿也不关心他表情为何阴晴不定，只是问：“是谁，是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是谁？沐释风的表情有些茫然。是白牡丹吗？不，不是，将倾城害成这样的或许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放手，为什么不在之前放手呢，为什么不在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放开呢，倾城今天之所以冰冷冷地躺在这里生死未卜，元凶不是他又是谁？
沐释风直直地看着谢倾城苍白的容颜，只觉得万念俱灰，他想起刚才许少卿那样骄傲地对他说，她若去了我便跟她去，他从来没有如此羡慕过许少卿，换作是他，就算他想随她而去，她也一定不肯吧？她那样恨他，那样地恨他。
沐释风只觉得自己的心似被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划了一记，疼痛难当，他忍不住就叫了起来：“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都是因为我。”
许少卿不敢置信地看着沐释风，然后伸手一把抓住了沐释风的衣襟，右手高高地扬起，他恶狠狠地看着沐释风：“真的是你？是你？”
许少卿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沐释风却一点也不害怕，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打吧，打吧，最好把自己打死，也好过受这样的煎熬，痛楚与自责，已经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许少卿高高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落下，沐释风脸上的表情，生不如死万念俱灰的表情，让他这一掌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他颓然地松开了手，心灰意冷：“我何必打你呢，就算将你打死，桑桑也不会活过来，更何况——”许少卿冷冷的眼：“你这样折磨自己，又何需别人的惩罚？”
说完他再不看沐释风，轻轻地走到床前，伸出手，替谢倾城整了整头发，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过脸，他定定地看着沐释风，表情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你让我陪陪她好不好？我保证，我哪里都不去，就待在这里。她若是去了，我便随她去——”
许少卿的话音未落，衣襟便被沐释风揪了起来，他的眼神恼怒，有一种凄厉的绝望：“谁说她会去的？她不会，我不许，我不许！”他转而用一种哀恳的眼神望向许少卿：“你留住她，不要让她走，好不好？求你了。”
这求字从沐释风口中唤出，许少卿也是一惊，沐释风年少轻狂，为人又极是骄傲，这求字，只怕是他生平第一次，许少卿也不由得动容，他只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求我？你自己为什么不留住她？”
沐释风脸上的表情益发地苦涩，他的声音很低，几乎低到了尘埃里：“你以为我不想吗？她恨我，恨死我了，我对她说了那么多，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摊在她面前，她却根本无动于衷，还是冷冰冰地一动不动，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所以，不要放弃，我也不许你放弃。”
许少卿讶异地张大了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沐释风的样子，看来并未知道倾城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倾城没有对他说吗？为什么不说？许少卿的脑子纷乱，一时间根本理不出头绪，只是愣愣地看着沐释风。
沐释风的眼神清澈，神情坦荡：“我们之间的事情，等她醒过来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应该是同一阵线的，让她醒过来是最重要的，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如果她今晚再不能醒来，可能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了。我们的恩怨以后再说——”沐释风望了一眼躺着的谢倾城，表情复杂，终于咬了咬牙：“我已经答应她，如果她活过来，我就放了她，我，我成全你们。”
许少卿更是讶异，他现在已能确定沐释风一定不知道谢倾城现在的心意，否则他怎么可能放手，更不可能成全。许少卿的心跳动得剧烈异常，他强自按耐，冷静地看着沐释风：“没有任何条件？”
沐释风沉吟了片刻，抬起了头，他的表情益发地坦荡，也更加地真诚：“我的条件就是——”见许少卿的表情紧张异常，他便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已经放下了：“请你好好地待她，她因为我受了很多的苦，希望你能让她幸福。还有——”沐释风垂下了头，语气中恳求的意味更浓：“他曾经是我的妻子，现在又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难听的话，她的外表虽然看起来豁达，但心却最是柔软，很容易受伤，一定受不了这些。如果可以，你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听不到这些流言的地方，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许少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是极其地轻蔑：“我说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了桑桑，原来是拿她做筹码和我谈条件，你将她还给我，我放弃与你为敌，你也太会做交易了。”
许少卿轻哼了一声，露出不屑的神情，沐释风也轻轻地笑了笑：“你觉得这个交易我占便宜了吗？那我和你换，你肯不肯？”
许少卿没想到沐释风会这样问，一下子楞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沐释风低声地叹了口气，幽幽地：“我宁愿是你，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易，如果可以是你。”沐释风说完挑衅地看着许少卿：“怎么样？要不要换？”
许少卿沉默了，埋头思索了良久才抬起头，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我什么也不能答应你，你肯放了她我很高兴，我觉得你不应该和我谈条件，桑桑不该是我们交易的筹码，她若知道，会很不高兴的。我若放弃与你为敌，一定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而不是你用她威胁我，或是笼络我！”
沐释风深深地看着许少卿，他终于有些明白谢倾城为什么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了，这个坦荡气度胸襟都异于常人的男子，或许他才是最了解谢倾城的男人，最适合她的男人。
沐释风的心突然放开了，沉积在心里的不甘与阴郁在这一刻终于完完全全地释怀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们不做交易，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保证，你不许嫌弃她，一定要善待她，你能保证吗？”
沐释风的眼睛下意识地朝谢倾城望去，这一刻，他是真的放手了，彻彻底底，再也无半点留恋，只是，真的能做到吗？沐释风痛下了决心，将依依不舍的视线从谢倾城身上收了回来，迅速、彻底，然后转向许少卿，声音中已没有了先前的波澜：“你能向我保证吗？”
许少卿的视线也移向了谢倾城，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床上并无任何知觉的女子，柔声道：“我不必对你保证，她是我最爱的女子，我自然一生一世都不会负她。”
“好，我相信你！”沐释风果断地点了点头：“我说过这不是一个交易，我成全的虽然是你们，却只是为了她，所以你并不欠我，走出这扇门，我们依旧是敌人，我只希望你能够让她幸福，这一年多，她真的太苦了——”
沐释风看了一眼仍然毫无感觉的谢倾城，心一痛，不忍再看，冲许少卿拱拱手：“你陪陪她吧，医生说和她多说说话，或许她可以醒来，我还是出去的好，她应该不想看到我，应该连声音也不想听到吧？”
沐释风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谢倾城身上收了回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给了许少卿有力的一握，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许少卿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呆，他几乎就要出声将他留住，告诉他，倾城爱的那个人是他，但是——
他好不容易得来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许少卿眼睁睁地看着沐释风离开，心里对自己很是蔑视，甚至觉得不齿，但是——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许少卿却猛地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他慌忙转过身，又惊又喜，谢倾城，刚才还一直昏迷不醒的谢倾城，竟然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虽然有些迷蒙，但确实醒过来了。
她的嘴唇微微地一张一翕，似乎有话要说，许少卿狂喜地扑了过去，眼神透亮，喜极而泣：“桑桑，你终于醒了。”
谢倾城张了张嘴，许少卿凑近她嘴边，等到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他的整个人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