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供着的美人》莫桑石

12、第十二章

　　苏扶喃喃自语：“杀了他们，他们会死……”他突然侧了侧头，十分期待地问魏奈何：“他们死了，我就不用再吃药了对不对！”

　　那语气中，带有渴求夸奖的意味。

　　一个随时可能死去人，如何去怜悯还活着的人？苏扶没有被任何人教过要去关心谁、怜悯谁，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要善良，要有同情心，要爱人。将要熄灭的残烛只需要挣扎求生的勇气，不需要勇气之外属于人应该有的东西，那只会增加燃烧的速度。如何让躺在床上的苏扶去同情一个在他面前摔倒的人？他只会羡慕那人有摔倒的机会。苏扶只有一点点，没人教过的基本人性。君子与他无关，爱他的人，也不想让那些会带来心理负担的所谓“美德”束缚他。

　　魏奈何突然明白，苏扶的家人到底有多爱他。拿旁人的性命来威胁这样的苏扶是没有用的，但承认这点只会让他感到更深的挫败。他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要拥有这个脆弱的美人，想去尽情享受残烛最后的光芒，但这微弱光芒不肯为他照亮，他想要威胁却怕直接将这光芒熄灭，刚想拿那些常年治疗苏扶的大夫性命来威胁，却发现毫无作用。

　　他并不觉得苏扶的想法可怕，苏扶的性子，倒是很适合在奈何宫生存。不过。苏扶总会在乎他亲人的性命吧，以此来试试又如何呢……

　　魏奈何愣了一会，苏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便无趣的把视线落回了前方，转了个身，身体朝向外侧，被子顿时露出一个空来。小月急忙上前，将被子掖好。

　　“你出去。”魏奈何说。

　　小月一楞，复又把苏扶的被子重新掖了一遍，却完全没有出去的打算。苏扶把手伸出来，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半坐之后，苏扶很认真地看着魏奈何的脸。在他遇到的人之间，魏奈何是最奇怪的人，可到底怎么奇怪，他却说不出来，他到底对魏奈何不熟悉。可他突然发现，这奇怪的人，完全可以充作他乏味人生的调剂，可以玩一玩——其他的人，就没有想玩的冲动，这又是苏扶想不明白的为什么。

　　“你出去吧。”苏扶也重复了一遍。

　　小月愣了愣，再一次替半坐着，倚着身后靠枕的苏扶掖了掖被子，才慢慢退了出去。

　　你可以做更多的。魏奈何对自己说，他弯下腰，低下头，离苏扶脸的距离越来越近。苏扶没有动作，只是睁着眼睛等着。他极少这样睁着眼睛，此时瞳孔里印出来一个狼狈的身影，那身影刚在瞳孔里放大开来，立刻又远离缩小了。这姿态实在好笑，苏扶没忍住笑了，他几乎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不过，肯定是这个人胆子小啦，竟然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勾勾手指，示意魏奈何再玩一次这把戏。可魏奈何却瞬间出现在窗前，头也不转地盯着外面。

　　那外面有一棵是苏扶熟悉样子的大树，他曾经看过好多次那树，可今天他突然发现，他竟然忘记那树的名字。可他知道，这里不是家，那树，自然也不是承载过他那么多次目光的树，于是不感兴趣地瞥了一眼，就看向魏奈何。

　　这个人，更奇怪了。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叫小月回来了。”

　　苏扶作势要喊小月，魏奈何心知肚明，小月正在门外侧耳倾听，只要苏扶一个信号她立马就会冲进来，而且轻易不肯再出去。可让他吭声，他又很难为情。真稀罕，他竟然也会觉得难为情。可他刚才心中还是豪情，正想一亲芳容，也吓吓苏扶，让苏扶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知道要讨好此地的主人，谁成想，那豪情在缩小的距离中迅速融化，成了他想象不到的胆怯，这让他成了那仿佛在仰慕之人面前动弹不得的可悲普通人，他简直想把奈何宫的刑罚用到自己身上。

　　他原本不算是爱说话的，让他学那伶俐舌头也学不了。本来，做这个位置上不需要很会说话，只要实力做得住，智谋压得住就行，现在，他更是张口结舌，那会想着如何要挟苏扶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如何当着这张脸，说出“若你不乖乖听话，我就……”？怕是话还没说完，就在苏扶好奇的眼神中被吞掉了吧。他感知到小月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正想闯进来，于是干咳一声，又用了刚才的姿势，不过这回他的眼神刻意避开了苏扶的脸。苏扶的呼吸好轻，好轻，听的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逐渐蔓延出来，使他突然停顿了动作。

　　苏扶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怎么了，于是他干脆自己伸手了。他摸到了魏奈何的脸，这是一张年轻的脸，肌肤是健康的光泽，五官很有神采，是很精神的模样，压着的触感是很结实的，富有弹性，而他苍白瘦削的手搭在这样的一张脸上，这样突兀的画面令他的心情突然低落，立刻抽回手来。可他的手才抽回一半来，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和苏扶冷冰冰的手比起来，这只手要暖和的多，被握着十分舒服，于是苏扶干脆只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便由着魏奈何握了起来。被热乎乎的手握住的滋味，和靠暖炉烘着的姿势截然不同，舒坦极了，过了一会，他竟然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来，示意魏奈何握住。

　　魏奈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苏扶的手伸出来更自然。他没有说话，苏扶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苏扶眼睛就缓缓闭上，呼吸变了节奏，他竟然睡着了，可他现在还是半坐着的姿势，得让他躺下来才行。

　　魏奈何庆幸自己有观察过小月是如何照顾苏扶的。他一个气势压到门外，立刻有人带走了小月，而他自己，则学着小月的姿势，用一只手握住苏扶的手，免得冷热交替，另外一只手则揽住苏扶的腰背，让他躺下。苏扶的腰太细了，骨头硌人，细的让他只剩下怜惜的心思。

　　苏扶躺下后，他便蹲下，双手伸到被子里，握住苏扶的双手和上面一截的胳膊，脑海里也难得不去想一些复杂的事情，只懒懒的享受着静谧的一刻。

作者有话说

　　怎么感觉写崩了？魏奈何是不是太怂了……
赶在过年写了一章，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没这么厉害的时候我就把年后杭州的行程取消了，没想到没几天我这十八线小城市都有案例了，好在我整天在家里不费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