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以心为镜（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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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是长歌门派去左相府的卧底。
他当卧底并不是要暗杀什么人，或是窃取什么情报，他会被派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代替无法明面接触目标的门派，看清任务目标的本来面目。
这不是江城子第一次当卧底，却是印象最深刻，也最不情愿的一次。
——毕竟没几个正常男人，愿意为了收集情报，伪装成另一个男人的「男宠」。
是的，男宠，当然表面只是伺候起居的小厮。
虽然任务目标是个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但江城子宁愿女装也不想直接变成他人的男宠，甚至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完成任务目的。
但论年纪，心性，自保能力以及手段，放眼整个长歌门，还真就没有比他江城子更合适的弟子了——就连不赞成此计的李白前辈，也觉得以圆滑程度，他去最合适。
谁让他是门主门下的弟子，又有幸得李白前辈的指导呢，这么出色他也没办法。
即便做好了心理建设，江城子在来到左相府的时候，还是有些纠结。
所以在听到楚秋和之前几批一样，叫人把他们送走的时候，江城子一边犹豫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一边又无法控制的有些庆幸。
——结果楚秋不过眨眼功夫，就把他留下了。
忍不住僵硬了一瞬，江城子偷偷看了眼楚秋，又在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时低下头，没让脸上过于崩坏的表情流露出去。
诸多或羡慕或不屑的目光，从那批即将送回的少年方向传来。
注意到这些目光的江城子没说话，只是保持着垂头的姿势，缄默不语。
直到这些人被侍卫送走，江城子才从过于压抑的氛围中脱身。可他并未就此放松下来，甚至更加警惕。
因为堂内，就剩他和楚秋两人。
他和那些送来的少年一样，怀里抱着擅长的乐器。
但又和那些人不同，利用长歌门人打点好关系的江城子，怀中的琴可不似那些无辜少年带着的乐器无害。
他们手里的只是用来讨好楚相的普通乐器，而他的琴，却是随时能取出剑来。
“名字？”
这声音如泉，又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病态虚弱，让江城子愣了一秒才从她的声音中回过神。
他抿了抿唇，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答，“江城子。”
“……江城子？”
江城子听她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语调轻缓绵长，好似在思考什么，引来无限猜想，“这名字倒是不错。”
江城子垂眸，一副恭顺的做派。
“不过——”
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这位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话锋一转，眉眼带笑地说道，“这名字虽然好听，念起来却着实不顺口……既然到了左相府，便舍弃原来的名字吧。”
江城子抱着琴的手微微用力，这才用不变的语气，垂眉顺目地低声问她。
“不知左相大人的意思是……”
江城子抬头，看清了她此刻的表情。
“‘小橙子’。”
她念出这样好似玩物一般的称号，语调漫不经心，望着他的眼也带着十足的戏弄之色。这让他不过一眼，便重新低头，掩盖自己眼中的负面情绪。
“以后，你就叫这个了。”
被取的名字如此随意，仿佛他是带进府里的小猫小狗，充满了轻视，甚至不屑于隐瞒。
不过这倒是冤枉楚秋了。
她只是觉得叫全名太过生疏，而叫江公子又不符合江城子此刻的低微身份。
至于“小橙子”这个称呼的由来……江城子的城子，不就是橙子的读音吗？
“——是。”
不知道这些的江城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嘲笑，但他却只能应下这样的称呼。
因为他才刚混进左相府、潜伏在了她的身边，还没探清她的底细，又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过早的暴露自己？
早知这位左相不是好人，此刻名字被她用来打趣取乐，也在情理之中。
“多谢大人赐名。”
在他这么说时，江城子听到了对方突然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他此刻卑微的弱势。
——然而楚秋，真的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虽然不知道江城子满脑子复杂的想法，但楚秋很清楚，他待在左相府十分不情愿。
所以她才觉得有趣啊。
长歌门那样风光霁月的地方，也会出江城子这样，为了目的善于隐忍的人。
她笑也不是因为嘲笑他此刻的样子，而是发现长歌门的打算被她猜到，笑他们还是入了她织的网中。
长歌门以为送来的人可以探听她的真面目，但却不知道，楚秋恰恰就是要让他们派人加入朝堂的浑水。
而他们这次派来的探子，正是楚秋眼中十分方便的、将长歌门彻底拉下水的人质。
「我特意用狄飞霜这个棋子，就是想引起长歌门的注意……果然啊，他们借着我喜好男色的流言，将人派了过来。」
「宿主早就算好了？」
「流言的事出乎我的意料，但就结果而言……和我算得相差无几。」
这么一来，楚秋还得感谢传出流言的幕后之人。
楚秋离开堂内，也没管江城子反应过来没有，便直接走上小径。
几秒钟后，楚秋听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
这脚步稳健而轻盈，和她故意伪装的沉重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果然如系统所言，这人习武，且武功不错。
片刻后，楚秋站定。
下一瞬间，身后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将人带到了距离主卧不远的偏院，楚秋没有回头，就这么冲身后远了几步跟着她的江城子说道，“今后，这就是你的住处。”
这住所不小，初看有些空旷。
但它外围种了大片不算明艳的花卉，屋内的摆设也紧凑有序。如此一来，倒显得幽静又不会太过冷清。
“是。”
这次，江城子反应极快地应下，没有暴露任何异议。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以楚秋此刻的身份，没必要刻意帮助他人送来的“礼物”——楚秋考虑着自己的人设，觉得将他带到住所已经足够表现出接受礼物的诚意，便想离开。
当然，她不需要和江城子汇报自己的行程，直接把他晾在这里就行。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楚相看起来很好说话，实际生人勿进，最是难缠。
不过楚秋刚踏出几步，不加掩饰的杀意便弥漫开来。
当然不是江城子，而是溜进左相府的刺客。
“奸臣！拿命来——”
楚相不会武。
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面对刺客的袭击，楚秋并没有躲避，更没有拿出自己习惯的武器。
她只是将目光准确地看向偷袭者的方向，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变。明明没有迎敌的手段，她却毫无惊慌，冷静非常。
在她身后的江城子看来，这一幕更像是楚秋对自己会遇刺感到惊讶，所以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种猜想让江城子抱着琴的手微动。
他想到李白先生曾说“即便李楚二人并非良臣，但以如今朝内外的局势，他们还不能轻易出事”，心念一动，犹豫着该不该暗中出手救人。
不过不等他下决心，事情便被解决。
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
这种连杀意都不会收敛的刺客，才刚亮出武器便被一位身着暗红制服的男性制伏。
这位疑似护卫的人甚至没有给刺客咬毒自尽的机会，直接出手卸了刺客的下颌骨，手段干净利落，显然不止这么做过一次。
江城子的距离能清楚看到刚刚的一切，但这个护卫带了张狐狸面具，不仅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更是模糊了他的声音，让江城子不好判断面具下的人是谁。
他亲眼看着护卫卸了刺客的下颌骨还不够，更是将人弄晕，提着刺客半跪在了楚秋面前。
“是属下失职，让这人扰了大人的清净。”
“带下去审问，将功补过。”
楚秋的声音淡淡，哪里有江城子猜测的无措，反倒是习以为常。
江城子垂眸，暗道自己忘了一点。
连三四品的官员都遇到过刺客，这位二人之下的左相，自然也对这类事情稀松平常。
……只是没想到，左相府也会有这种只略逊于他的侍卫，也不知出身何处，竟被左相收入麾下。
江城子不知道护卫的真面目，楚秋却是清楚得很。
这位制伏刺客的护卫，正是为她查明流言消息，今日特意来左相府汇报的苏泽。也因为他看到了楚秋暗中打的手势，才主动代替了本想出手的真护卫，带上面具现身制敌。
楚秋当然有专门的、其他暗中保护她的人，不过那些人大多是探雪利用这两年重新培养的新秘法门弟子。
相比起男性，女性的护卫太过显眼，在不能确保江城子被她完全掌控之前，楚秋不想将这种明显的破绽暴露出去。
“让小橙子你受惊了。”楚秋回头，本想看看江城子对苏泽现身的反应，却只看到他脸上因为她的称呼突然僵硬的表情。
他下意识回避了她的视线，“……谢大人体恤。”
楚秋因为他不自然的模样露出不明显的笑意，可没有任何改变称呼的打算。
“总会习惯的。”
她如此断言。
也不知道说的是让他习惯自己对他的称呼，亦或者习惯时常出现的刺杀行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以心为镜（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