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千秋令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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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不知道李玙见到她的时候脑补了什么，但楚秋看出李玙知道她是他的皇妹后，整个人都热络了不少。
或者这么说吧。
原本李玙在楚秋的印象里是那种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潇洒皇子，他可以和任何人打好关系，但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可自从这次再见，楚秋却觉得，李玙对她的好感似乎……高得有点不正常，甚至他语气里的关心和亲近，也完全不似原来记忆里的纯粹礼貌，变得真实多了。
「……他这是被刺激疯了？」
「我觉得不是。」
简短地和系统交流完，确定了李玙现在很正常，既没有被人穿了、也没有因为突然多了皇妹受到刺激，楚秋便放下了心，尽量淡定地接受李玙对她突然亲密的态度。
直到他们叙旧完，李玙才像想起什么一样提出告辞，并告诉楚秋没事可以去他、还有他母妃宫殿里玩。
楚秋没说去不去，只是目送他离开。
她不知道李玙现在走是为了去找许临舒，也无法知道李玙在见到许临舒后，花了好长时间打量对方，且频频露出挑剔的目光，一度让许临舒觉得李玙脑子不正常。
记得楚秋曾说不论事情大小、都要和她汇报的系统，在李玙走后终于开口提醒。
「顺便一提，宿主。」
「嗯？」
「新更新的资料库及权限，让我可以回答当初宿主对‘李玙’的疑问。」
「……也就是说，他果然有问题？」
「没错。」系统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他曾在幼时生病，神迷之际灵魂和现代的他连接，间接在现代度过了二十年……而在现代车祸身亡时，他又再度回到了这个世界，并因此得到了现代世界的重要记忆。」
楚秋一哽，毫不犹豫地吐槽道，「你这个世界是筛子吗？唐门世界就当是我的锅，怎么还有其他人也搞这一套？」
系统想，这和宿主也是有关系的。
但涉及核心层面，它决定不反驳。
「以整个大唐世界的人口计算，他们的特殊都是少数。以及……除了他们以外，宿主身边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常。」
听到系统这么说，楚秋虽然觉得离谱但也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哪天又听到身边的谁谁谁是穿越、重生、带着剧本的人了。
知道了李玙也是个拿剧本的，楚秋反而决定不去找他了。
与此同时，知道李玙拥有现代记忆的楚秋，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
——既然有现代的记忆，还曾经在现代呆了二十年，那初高中程度的语言学习还是有的吧？
还未登上皇位的楚秋，已经开始思考让李玙担任外交翻译官的可能性了。
系统没有阻止她的想法，更没有提醒楚秋唐朝的“外语”都是古外语，和现代教的语言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它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给毫无察觉自己已经被楚秋惦记上的李玙点个蜡了。
千秋节的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然了，准备千秋节的人不是楚秋。
实际上有人想要找楚秋帮忙，楚秋都避嫌地没有参与进去，只是象征性地拨了点钱给他们，自己轻松地休息着。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千秋节临近了，楚秋却没有任何其它动作，老实得让盯着她的人觉得心里发慌，想着她现在这么平静，肯定图谋更深。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她只想看建宁王发威把太子和李林甫的关系搞到不死不休，所以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再参与其中。
不过完全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楚秋大多数时间还是趁着夜色偷溜出府，做一些不同于朝斗的、微小的工作。
当楚秋想要隐瞒自己踪迹的时候，府里的人不论是否会武，都无法察觉。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
“小秋儿，这么晚你准备去哪？”
这熟悉的称呼，还有这久违的声线。
楚秋踏到一半的脚又收了回去，惊喜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无乐哥？！”
是了，靠在她卧室外的男人，正是她知道他们记得过去的消息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唐无乐。
唐无乐站在柱子的阴影中，因为不带杀气、楚秋也未开启系统视角的原因，直到他主动出声前，楚秋都没有注意到他站在那里。
这么一对比，唐无乐对于暗杀的基本藏身技术，倒是比同样经历不凡的唐拾一高超多了。
“无乐哥，你怎么会？”
“怎么，小秋儿找回了自己的身世，就不愿认我这个哥哥了？”
看着唐无乐带着面具的脸，听到他语气里不变的桀骜，楚秋连忙摇头。
虽然他总在外人眼里展现自己无法无天的那一面，但和他经历颇多的楚秋，自然明白掩藏在无良那一面下、对亲人的维护和喜爱。
“哪有！我只是没想到无乐哥这个时候会来。”楚秋从房梁上下来，给原本跟着她一起的陆昭打了个在外面待命的手势，便拉着唐无乐往自己屋内走，自然得和那个世界一样，“……之前听拾一说逆斩堂最近很忙，是为了战乱？”
“算是吧。”唐无乐跟着她进了屋，肉眼可见地放松了紧绷的精神，“唐拾一那小子，还真是和原来一样对你无话不谈……不提他，我既然知道了‘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再让唐门陷入两难。”
楚秋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困惑，“既然如此，无乐哥怎么有空？”
“自然是为了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疯丫头。”
看到楚秋茫然的目光，唐无乐双手环胸，有些气笑。
“即便真实身份是皇女，行事也太激进了。”他突然想到，上辈子的她也曾因为他的一句话冲动地跑去追小婉，又不免缓和了语气。
“身份恢复了是好，但这也将你彻底暴露在其他皇储的视线下。”
他想着他这两辈子，有的人伤了他一次还想伤第二次，而有的人则默默地维护他一次又一次。
“若你继续隐瞒，再诱导太子失格、犯下大错，依你在位左相的功绩和声望，再恢复皇女身份，不更能稳妥地图谋那个位子？”
唐无乐知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于是他又问，“……小秋儿，你可有想过在此之后该怎么做？”
楚秋眨了眨眼，下意识回他，“逼唐玄宗另立太子？”
“是可以，但代价太高。”唐无乐毫不留情地批评，“除了武后，历史从未有过女子登基的先例，更不提皇女越过皇子成为太子，再成功继位。”
“可我手中……”
“我知道你手中握有门派的各大秘闻，甚至能以此威胁、利诱他们与你站在一起。”
“——但还不够。”唐无乐冷静地指出她的缺陷，“即便成功取代太子，你的女子身份依旧是旁人抨击的弱点，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上位后人人暗中唾弃，哪怕你做得很好。”
楚秋静静地看着唐无乐为她的未来思考，突然过去抱住他。
“无乐哥。”她在他愣住时轻声开口，“我知你是关心我，不过我又不笨。”
“……还说不笨？天底下哪个女子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当皇帝？”
“这说明你妹妹我，是天底下最特别的那个啊。”
唐无乐不反驳了，但他没有略过之前的问题。
“你想好后路了？”
“嗯。”
楚秋在他回抱后松开了这个拥抱。
“我看出朝中大臣受人影响，一时没有反对你以女子身份坐稳相位。不过……朝野之外的百姓，才是真正能让你努力白费的对象。”
“仅凭一个青竹书院维持小部分清贫者的利益，远远不够让他们彻底倒戈。”
人性贪婪。
只靠少数人描绘出的未来，不足以让所有人站在她那边。
“嗯，我知道。”她微微眯起眼，笑得狡黠，“我从未小看他们。朝中大多数人都说百姓愚昧，我却觉得他们很聪明。”
“说他们愚昧，是因为他们行事不计后果、只顾当下。”
“说他们聪明，则因为他们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成见轻易联合起来向上位者发难。”
“所以，小秋儿准备怎么做？”唐无乐见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着急了，“或者说……你最近外出，都在做什么？”
“我？”
楚秋抿唇微笑。
“我在操纵‘舆论’啊。”
正如她对唐无乐说的那样，世人愚昧又聪明，是矛盾的集合体。
她要以女身登上皇位，自然要避过他们的聪明，专攻他们的愚昧，才能事半功倍，万无一失。
用什么办法呢？
——曾在妖女传言中受到教训的楚秋，这次，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五天后，正是千秋节前一日。
有关“夜露奇景，天上使者于万家灯火后在嵩山山峰刻下神言”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少百姓为了见证这个奇观，纷纷往嵩山少林跑，并在归家后同亲友说出了自己看到的神迹——在嵩山的最高峰，突然多了一块巨大的栗黄色松花石，正反分别刻着一行夜晚发光的字。
前是「紫微帝星」，后为「神女降世」。
也正是民间传闻越演越烈，楚秋向皇帝递上了拜访的折子。
见了面，楚秋向唐玄宗行了礼，而唐玄宗却一时没有出声。
直到楚秋再度喊了他，唐玄宗才如梦初醒。
“是你？”
“什么？”
他在问神迹的流言是否是她一手操作，而她分明知道他的问题，却假装不懂。
唐玄宗看着楚秋、他的皇女，一时有些出神。
当初会将徐文君接入宫内，唐玄宗要承认她的美貌占了大半。
虽说不及他现在的杨贵妃，但徐文君的美依旧十足的有特点……她的外表温婉，给出的只言片语却暗含一股狠劲；她柔弱如水，却能在后宫的泥潭保持本色；她貌美艳丽，但一颦一笑却不显妖娆妩媚。
徐文君的一切都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自由，哪怕她身处皇宫，被困在这金玉做的鸟笼，唐玄宗也总觉得她一不留神便会展翅而飞。
他喜欢她的自由、她的聪慧，却又亲手禁锢了她的自由、忌惮她的聪慧。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地被她吸引。
他甚至想过，如果徐文君生下的孩子不是皇女而是皇子，他会不会还给予她准备好的“优待”，保持那份令其她宫妃眼红的“特别”。
——大概，不会吧。
女人在他眼里远不及自己和皇位重要。
出身市井的徐文君即便拥有了皇子，也无法被他用于稳固朝堂局势，甚至若动摇了现任皇子的地位，唐玄宗反而会受到桎梏。
——皇女好啊，不论他多宠爱一位皇女，也不会被旁人当成威胁。
一边深爱，一边冷静地分析利弊。
这样矛盾的心理，最终止于那场刺杀。
唐玄宗怅然，又突然觉得解脱。
他失去了他亲手捉回的金丝雀，却也不必再处心积虑地为她演戏。
——可现在，唐玄宗知道自己还是过于天真。
徐文君终究还是成功飞离了他，甚至带着他的女儿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还是输给了她们母女。
“可惜了。”
唐玄宗不自觉地将内心所想说了出来，对着与他对望、却不发一言等着他后文的楚秋。
“有什么可惜？”
“可惜了你是女子，若你是男子、朕的皇儿，朕……”
“——父皇，这并不可惜。”
听到他的话，楚秋抬手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
她用和她母亲完全不同的强势，语气平淡地反驳他，好似她的话才是理所应当，是世间的真理。而本该高高在上、站在天下顶端的他，在看到她脸上无声的轻笑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狼狈。
哪怕那声轻笑并无讽意。
“我为女子这件事，并不可惜。”
是啊，并不可惜。
若她是男子，恐怕宫内其他皇子不会让她轻松地活着。
若她是男子，别说被他宠爱、他或许会亲自疏远她们。
若……不对，不应该这么想。
应该说……即便她不是男子，她也做到了男子做不到的种种事情。
唐玄宗闭上了眼。
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重新睁开，再度与她那双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眼对上。
“你说得对。”
“朕明白你今日来的目的……明日，朕会下旨。”
“太子未犯大错，朕没有理由废除……”唐玄宗的话一顿，最终还是说了下去，“但朕，可以给你一个与他相争的机会。”
说是给她机会，唐玄宗却已经知道了结果。
控制了中原大半土地百姓思想、利益，又与军队保持良好关系的楚秋，早已不是能以“女子”为诟病，随意抹消她功绩的存在了。
既然如此……
“朕这位置，你们便各凭本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千秋令节（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