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入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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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决明还是同意楚秋找医师帮他祖母看病。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不过楚秋却注意到，决明离开的时候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明明外表明艳的决明看着该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但楚秋愣是从他走前回过头的那一眼，看出了些许不同于要命的毛骨悚然。
——可能只是错觉？
楚秋有些狐疑地腹诽，但这种一闪而过的感觉，她现在也抓不住了。
给他祖母治病的事情被定在了两周后。
比起拉联盟，先把风雷刀谷出品的武器抢到手才是正事。是以她将面诊的时间，定在了抢完武器之后。
楚秋原本是准备让人伪装成这个医师，再自己暗中出手救人的。
但她后来想到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还容易引人怀疑，便改了主意，决定自己乔装一下，以红衣教主秋瑶的形象蒙面出现在他面前，替左相完成这次医治。
——其实以三公主的形象也未尝不可，甚至还能圆一个乌灵儿撒的谎，为以后出现“三公主未死”的流言添一把火。
但楚秋想了想，以后她总是要公布身份的，虽说那时决明的立场便不怎么重要了，但骗人总归是不好的，更何况骗的还是喜欢她的人……不仅这件事本身让她觉得像黑历史那样羞耻，还有些许于心不忍。
……虽说不管用什么身份都算骗人，但隐瞒前者总比后者来得“合情合理”。
十天后，枫华谷。
自从边境战事初显，各地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再坚持一会！”
嘶吼出声的是万通镖局的总镖头李卫。
他前两天接了一个镖，因为所含价值巨大，不得不暂停了其它生意，倾尽整个镖局的人力护这趟从霸刀山庄运往平卢的物资。
“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有山贼！这可是霸刀山庄的货，虽说是‘废兵’，对外也是以一当百的利器了！万万不能让它们落入这些贼人手里！”身为副镖头的王悠在抵抗山贼时不忘侧头，看向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柳公子，不是说霸刀山庄在附近有认识的势力接应吗？快些传信给对方，让他们前来救援啊！”
被称作柳公子的人，自然不是那位知名的恶人，而是霸刀山庄“四爷”柳鸾旗之孙，柳时清。
他年岁不大，随身的机甲并未随着这趟镖带在身边，是以显得有些单薄。听到王悠的话，他依旧用处事不惊的态度，回答道，“早就传信出去了……”
——当然是假的。
柳时清确实传了消息出去，但引来的却是伪装成山贼的狼牙军。
他的目的，自然是以护镖为掩护，与史思明完成兵器交易。装进去的货，本身就不是“废兵”，而是伪装成废弃武器的、打造成功的各色神兵啊！
虽说不算绝世的兵器，但也是仅次于橙武的利器。不论落到哪个势力手里，都能随意改变战局。
想到完成这趟护送，他还能趁机和心上人[1]团聚……尚且年轻的柳时清，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有一伙穿着狼牙军服的队伍[2]，杀穿了防御，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队伍不仅速度很快，手起刀落也轻易解决了与镖局众人僵持不下的山贼，甚至黄雀在后地劫走了本该被“山贼”抢走的货物。
——怎么可能还有一队人？肯定是有人伪装成了狼牙军！
柳时清差一点就破功，但他看了眼只是手臂骨折，却并无性命之忧的李卫，还是生生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质问。
他的脸色很差，但其他人想到货物最终还是被劫走，又没人怀疑他是有异心。
“……又来一伙人？”李卫看着货物被劫走，却无能为力，甚至心下觉得他们一行人凶多吉少，“这下可糟了。”
就在这群“狼牙军”劫走了货物，转头面向镖局众人时……转机出现了。
“——看来，我们来得很及时啊！”
从“狼牙军”手中救下镖局众人的是一伙商队。
为首的，是个明明穿着商队的便服，却一身武者气息的男人。
这男人指挥着兄弟御敌，游刃有余地将那些贼人击退，下一子扭转了战局。不过片刻，让万通镖局众人束手无策的困局，便有了一条生路。
等到狼牙军节节败退、丢盔卸甲地逃跑，这男人才大笑几声，收了武器。
他回头，看向躺在一旁被他兄弟上药治疗的李卫。
“李镖头，别来无恙！”
“你是——”等到这时，李卫才来得及打量这些原本他就觉得眼熟的人，“邓老板！”
李卫认识这些人。
同与商道有关，他也和这个商队打过几次交道，甚至对商队评价不低。
在加上，最近这商队在商界也是名声显赫。
不仅商队与四大商行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商队成员更是在遭遇灾民时乐善好施、结缘无数，让身为竞争者的其它商队也说不出一句不好。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朝他伸手的，正是商队的老板——邓通。
这边镖局成员死里逃生，与救了他们的商队其乐融融，而楚秋那边，却接到了某个意外之客。
楚秋特意让小厮把来访者带去了会议室，这才匆匆收拾了手边的卷宗，吩咐陆昭留守书房，自己前去赴会。
“听属下说来访的是你，我还真有些意外。”她开了门，让外面的守卫暂且走远些，这才笑道，“我原以为你在新年宴故意错开我，是不想叫人知道你我相识……之后你主动请缨去了军营，甚至一个月前借着翰林院的文书转战石堡城[3]。石堡城距离长安还是有些距离，你我便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楚秋见他虽然一身整洁，但眉眼间透露几分风尘仆仆，不由一顿，再开口便略过了这些没必要的寒暄，步入了正题，“你匆匆赶回，应该不是为了讨圣上奖赏吧？”
“自然不是。”来访者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见到她的那一刻不由心绪放松，“我来，是为了风雷刀谷铸造‘神刀’的传闻。”
“这件事我早已告知陛下。”楚秋想到这件事和霸刀山庄的牵扯，再念及眼前人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后悔将这事捅出去，却也留了一分情面，“一枫，若你想为霸刀山庄求情……我劝你不要对陛下开口，白白浪费了你该有的奖赏。”
是了，来找她的是柳一枫。
虽然早就在官员名册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但他这次来访，穿的却是一如既往的门派服装。
“不为求情，我来……是想给你一样东西。”柳一枫伸手，递出一份竹简，“霸刀山庄内部早就分为两派，这事你过去也是知道的。”
楚秋不置可否。
两个世界的霸刀山庄都和狼牙军有牵扯，内部分为两派。
若是以前的楚秋或许还要犹豫是否率先牵动霸刀这根线，但现在的她已经下了决心，甚至没有因为柳一枫过去和她是搭档，就对霸刀山庄手下留情。
那些为了复兴霸刀山庄不择手段的人，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会放弃搞事。
左右都是要损失部分名声的，不如由她为引子，一来让她得到皇帝的青睐，二来这把柄被她这个知情人抓在手里，还能主动将损失控制在既定的范围，总比被皇帝揭穿来得好。
楚秋毫不避讳地拆开竹简，刚看了个开头，便神色不明地抬头看向柳一枫。
“你把这东西交给我……”
“交给你最为合适。”他的表情不变，好似他给的只是寻常的消息，而非门派决不允许外传的秘辛，“风雷刀谷的构造图、材料、器械的储存地，以及其中的兵防布置和驻守弟子的弱点。既然要阻止各位长辈，我自然不会给他们留有分毫东山再起的希望。为此这些资料是必须的，但这些东西……我只放心交给你。”
不知道楚秋是否是唐子秋的时候，柳一枫就能为上辈子她的“遗愿”做出合适的布局。而现在，借由唐拾一试探出唐子秋就是楚秋的他，更是为此尽心尽力，甚至加快了自己的行动，直接动用了翰林院对他的赏识，插手了石堡城的事情。
——他能一个月便回来，自然是他出谋划策，彻底解决了石堡城的隐患。
原本回京接受奖赏的事情不急，但唐拾一突然传信他、说派烟特意乔装打扮送给狄飞霜的消息[4]，已经成功传到了楚秋耳里。
但知道风雷刀谷秘闻的楚秋，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借机为难霸刀山庄、亦或者偷偷把这批武器私藏，而是出乎意料地向皇帝进言“劫镖”，名正言顺地插手江湖之事。
或许也不算意料之外，毕竟她原来也总是做些让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举动，无疑会惊动风雷刀谷的诸位前辈。
虽然风雷刀谷决定铸造神刀本就有他在幕后推波助澜，才使得他们提前实行了计划，但发展成现在这样，也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原本他想着让楚秋偷偷解决风雷刀谷的事情，不仅能借此给她添一分助力，更能让霸刀山庄断尾求存，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在战乱之后陷入左右为难的下场。
……算了。
正如她想的那样，那些人一日想要复兴霸刀山庄，一日就不会放弃这种手段。
现在被她这么一掺和，皇帝的目光必定是会专注于霸刀山庄的……但有利可图，总比相互猜忌最后不得善终来得好。
柳一枫为她考虑得十分周全，但就如一直居于幕后的许临舒一样，他也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楚秋的意思。
他们所作所为都只是锦上添花。
虽然没有他们她也能解决这些事，但看到她忙碌的样子，他们又怎么甘心什么也不做呢。
不过被帮助的楚秋，关注的重点有时却和他们不太一样。
“柳一枫，”楚秋看完了竹简，难得这么一板一眼地念出他的全名，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柳一枫的心绪有瞬间不在此处。
因为他突然想到，曾经他也这么拦在她的面前，用这般严肃的口吻问她了一句类似的话。
那时她的回答是——
“我知道。”他给出了与她如出一辙的回答，“正因为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才在此刻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用十年为她想要的盛世做出了铺垫。
不论是年幼时便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还是他出了霸刀山庄便开始结识各路豪杰，甚至包括现在搭上翰林院的人脉奔赴前线，他都是为了成为她理想路上最出色的那枚“垫脚石”。
现在告诉她有关风雷刀谷的弱点，也是一样。
她想要终结乱世，而他希望她能如愿。
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在你主动将霸刀山庄的秘辛告诉我，甚至帮我截取这份武器后，不论你的目的是否是保护霸刀山庄的荣誉，不论你的苦心柳惊涛知不知道，你都会被他们当做门派的叛徒，甚至——”
她的计划，并不需要他们牺牲什么来达成。
可这些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偏偏就愿意为了她、不顾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楚秋被他淡然的态度激起一抹火气，却最终冷静下来，认真地向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一枫，这不是你清不清楚就能决定的事情。你这么做，等同于将自己的未来系在了我身上。你不会没猜到我想做什么，如果我……”
“我知道。”
面对楚秋的柳一枫突然露出一丝笑意。
他们相互对视，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过去、在战场时的场景。
那时她在人群中长剑挥舞，出招必取敌人性命。她一席幽蓝、一身剑气、一往无前，所到之处接连传出友军赞誉；而他在她身后不远骑马掩护，保她没有后顾之忧。他隐于人群、隐去踪迹、隐藏杀机，只为在她无法顾及之时出手制敌，免她分心。
曾经身为搭档、在战场培育出的默契，原本该随时间消磨干净，却不想意外地保持了完好如初。
“阿秋。”
他轻声开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转述他人的话，“不过是改天换地，我若畏惧于此，便不会主动融进朝廷这股深潭。”
可他望向她的眼神却暗藏玄机，仿佛早就认定了某个道理，再无反转余地。
“你若胜，我望你君临天下纵江湖；你若败……”
他的声音陡然变轻，说出的话却仿佛砸在了她的心口。
“也不过是陪你命染黄沙枯傲骨。”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入局（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