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私奔风波（6） ...
-
楚秋从未将自己带入到唐家三小姐的身份中去。
不论是被唐简带去见唐老太太，还是之后在竹屋住下，楚秋都只当自己是个外人。她一直觉着，自己是碍于唐简的关照，才被唐门中人友待的外人。
在见过唐无乐对唐小婉的过度关心后，楚秋更是意识到自己和她们的不同。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份不同，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
楚秋觉得自己是个豁达的人，特别是在她已经重新自由了以后。
但到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因为唐无乐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想的那样什么都不在意。
“真的就任由那人带走小婉小姐？”
跟着已经面色如常的唐无乐，楚秋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了一遍，“以我的本事，还是能追回来的。”
“本少爷不想再说第二遍。”
唐无乐已经把碎掉的面具丢到了一边，他蹙着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楚秋知道那并非是对着自己的，而是他身上的伤口，并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还有，我早就想问了。”
他扬眉，似乎老早就想说这件事，“你也是唐门的大小姐，怎么总叫小婉‘小姐’？”
楚秋决定保持沉默。
总不能说自己压根没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吧？而且叫唐小婉姐姐，怎么想怎么不能接受啊。
“算了，知道你一向有主见。你不喜欢叫小婉‘姐姐’，本少爷也能理解。”
唐无乐见楚秋这副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就如本少爷说的，你也是唐门的大小姐，在我眼里，你和小婉一样重要。所以，不必再说为了小婉不顾自己安危的话了。”
“……嗯。”
楚秋从未想过，自己在唐无乐心里会和唐小婉一样。
因为他对唐小婉和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
他会让她陪唐小婉多说说体己话，他会让她时不时报告唐小婉的动向，他还会在唐小婉生辰的时候早早完成逆斩堂的事务为她庆生。
在这样的对比下，楚秋自然觉得唐无乐对她的态度更像普通的下属，就连信任也是看在唐老太太的面子上。
“我还以为无乐哥你……只是把我当作一般的下属呢。”
在知道她在唐无乐心中的地位时，楚秋也不想憋着自己的想法，直接将心里的感受说给了他听。
“一般下属？”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想，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一般下属要是像你这样，早被处置了。”
整个逆斩堂，能随时随地开身为堂主的他的玩笑，还自由散漫的，也就楚秋一个……哦，老是偷摸着和楚秋一起议论的唐拾一也算一个。
“……我以为那是因为我的能力，才让无乐哥你优待。”楚秋有些不好意地讪笑了两声，不太敢直视他，“毕竟祖奶奶也总是说，让我不要在意旁人，只需要替堂内收集一些重要的消息，其它就由着我。”
她还以为那是因为他们顾及她的能力，才让她藏着点自己。
现在看来，除了这层关系，他们会这样和她说还是因为关心她？
“有能力的人这么多，本少爷怎么就这么信任你了？”唐无乐一副想敲她，但是碍着伤势不好动手的模样。
“即便是祖奶奶，也不能在堂内的事情上越过本少爷私自作主！本少爷任由你呆在竹屋，不想你参与那些危险的任务，还不责罚你帮助‘叛徒’逃离唐门，都是因为我担心你，不想你参与那些事情，亦或者知道你的为人，相信你身为我的妹妹，不会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
“既然如此——”楚秋听到他承认信任自己，认可自己，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迟来的委屈，“无乐哥你怎么就只给小婉小——只给小婉姑娘过生辰？”
唐无乐脸上闪过瞬间的尴尬，他难得支吾了一会，才用同样小声的声音回答。
“这不是……这不是不知道你的生辰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原想问问祖奶奶，但她也……”
“八月八日，这就是我的生辰……你明明可以直接问我。”
“不知道自己妹妹的生辰，这话怎么也不好说出口吧？！”
他自觉理亏，咳嗽了一声才接着道，“本想查查你的事情，但你每天都表现得差不多……完全没办法看出到底哪天是你的诞辰，最后本少爷只好……只好看你心情不错的那几天，给你送点礼了。”
楚秋突然明白，有些时候唐无乐突然“发疯”给她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为什么了。
“那个，无乐哥……”楚秋忍不住捂着脸，有些忍俊不禁，“虽然我喜欢种些毒花毒草，但是你当礼物的话就别送这个了啊……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要我帮你调份新毒.药呢。”
唐无乐给她送过机关做的小玩具，小首饰，也送过毒花毒草甚至是滚滚的投喂品——要知道当时，楚秋真的以为唐无乐是不想要那些东西，或者是让她帮忙制.药、喂滚滚才丢给她的！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也想到他送的东西不是一般女孩子会想要的，这才有些心虚地将视线放空。
“——可小婉喜欢的那些东西，你又没兴趣。”
就如了解唐小婉，他一样了解楚秋。
唐无乐从不会像对待唐小婉一样对待楚秋。
他会对唐小婉嘘寒问暖，是因为唐小婉不喜武功，体质虚弱，必须细心照料。但他虽然不对楚秋做同样的事情，却会因为看出楚秋喜欢清净，吩咐照顾她的人平日除非必要，不要去打扰她。
他会让楚秋去问唐小婉的近况，却从不过问楚秋的事迹，是因为他无法以逆斩堂堂主的身份去见唐小婉。而作为堂哥，他也清楚那份伪装是唐小婉不太喜欢的，所以也控制了自己找她的次数。但他却能以堂主的身份，以最真实的性格面对楚秋。
不过问楚秋的心情，是他早就暗中派人保护她，每天都有她的情报送到他的手里。甚至隔三差五会去亲自找楚秋，看看她是否如报告上说的那样过得好。
他对楚秋的关心，和对唐小婉是一样的。
只是因为她们性格的不同，唐无乐选择了不同的方式对待。
因为不知道楚秋经历过什么，所以他没有过问她的过去，也没有以“关心她，喜欢她，想为她做点什么”为理由，直接询问她不知是否喜欢的生日。而是悄悄地，以他独有的方式为楚秋庆祝。
他不会将他的喜好，以强硬地方式塞给她。
不可否认，在唐无乐的心里，唐小婉和楚秋都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是他需要保护的妹妹。
所以为了一个人，就让另一个人涉险这种事，唐无乐绝对不会做。
这也是他做出放弃任务的决定，让楚秋和他回唐门的理由。
“……以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
知道了他的用心，楚秋不由想说点什么。
“我都可以告诉你。”
“没关系。”唐无乐重新看向她，以哥哥的身份对她露出平日隐藏的温柔，“说实话，我对你的过去并不熟知，所以不清楚你和我们保持距离的理由。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问……我尊重你的决定。”
——原来他知道。
他看出了她其实一直和他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唐无乐的妹妹。”他脸上是那副小霸王的可恶模样，眼神却柔和得不像楚秋认识的他，充满了包容。
“所以……若是有任何委屈，我的肩膀永远留给你。”
——她曾画地为牢。
他却用温和又饱含强势的姿态，将她的束缚打破。
——为什么她总是在迷茫的时候，遇到对她如此温暖的人呢？
让她不振作都不行，让她不想去相信都无法做到。
“好，这可是你说的。”
“自然，你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或许，她还是想走出自己的舒适圈的。
所以在圈外的人朝她伸手的时候，她犹豫着，却又忍不住想拥抱那份温柔，最终走出了为自己准备的牢笼。
——她在跌落后，依然想要再次飞翔。
而这次，她选择相信过去曾相信的美好。
……
……
在外追捕唐小婉的弟子并没有全部撤回。
受了伤的唐无乐派人给堂内的弟子发了继续探听消息的命令，便选择优先疗伤。
楚秋和唐无乐回到了唐门。
这次再见到唐门内熟悉的风景，楚秋的心态便有了些不同。
他们没有去找唐傲天，而是选择先见唐老太太。
“无乐？你受伤了？”
一见到唐无乐，唐老太太便发觉了他身上的伤，哪怕他特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甚至简单处理了伤口。
“不碍事，子秋已经帮我上过药了。”
因为楚秋的药，唐无乐的伤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所以现在他也不想让唐老太太过于担心自己，“这次来见您，还是因为小婉的事情。”
“人没带回来？”唐老太太一眼便知道了结果，“……哎，本想私下解决，没曾想傲天他一时冲动派了人手，偏还叫那霸刀山庄的人提前知道了。”
“这件事不止我们与霸刀山庄的人。”唐无乐想到之前的事情，不由严肃了神色，“打伤我的那个人，疑似恶人谷谷主王遗风。”
“恶人谷怎么？”唐老太太眼中惊疑一闪而过，但她并不畏惧恶人谷的名头，“不过从他的举动看，还是向着小婉的……当真奇了，藏剑山庄怎的与恶人谷扯上了关系？”
“——藏剑山庄？”唐无乐面露疑惑。
叶凡私下向唐傲天请求娶唐小婉的事情，只有唐傲天和唐老太太知情。是以唐无乐并不知道带唐小婉走的那人，正是藏剑山庄的庄主之一。
“带小婉姑娘离开的男人，是藏剑山庄的五庄主叶凡。”
楚秋小声告诉了唐无乐这件事，反正她消息灵通的事情他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没必要装作不知情，“无乐哥你会遇见王谷主，恐怕是因为叶凡是他的徒弟……不过，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王遗风还未成为恶人谷谷主，叶凡自然也不知道恶名昭彰的恶人谷谷主，会是多年前指点自己的师父。”
“……倒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唐老太太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不由多看了楚秋几眼，“子秋知道的，也是越发隐秘了。”
楚秋只是微笑，没有回应这句话，反倒是问回了唐小婉的问题，“祖奶奶，小婉姑娘的事情，您准备怎么做？”
“霸刀那边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唐门与霸刀山庄之间的关系，也是不会再好了……只是傲天，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唐老太太低叹一声，这件事于她而言也难以抉择，但既然唐小婉已经逃离唐门，她也不会再犹豫。
“小婉如此决绝，想来对叶凡也是情根深种。既然他们已经逃走，老身也不愿意再做个恶人……派出去的人不必召回，让他们不留痕迹地牵制霸刀的追兵，且放小婉而去吧。若真能修成正果，也是她的造化。”
“可——”唐无乐还有些不忿，但见唐老太太一副无需多言的模样，还是咬牙应下，“是，我会按您的意思，吩咐堂内的人。”
“暂且如此吧。”
随着唐老太太的话音落下，这场谈话也落下了帷幕。
“无乐哥？”
见唐无乐从老太太那儿出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楚秋不由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门主必然不会答应，但逆斩堂不需要以门主的命令优先……我要好好想想，该如何瞒住门主保下小婉。”
“不必费心，叶凡身为藏剑山庄的庄主之一，身边一定也有能人帮助。”楚秋不知道会有谁代替玩家的位置帮助他们一路逃离，但她肯定他们出了唐门以后便不会再有性命危险。比起他们，楚秋觉得还不如担心自己和唐无乐。
“再过些时日，待到江湖各路人马参与进来，唐门与霸刀的结盟彻底破裂，门主便不会再将目光放在小婉姑娘身上了。”
“这也是你的消息？”
楚秋直视他的眼，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提到唐小婉时略带心痛的神色有所缓和，他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思考唐小婉当时抛下他跟叶凡走时的表情。
“子秋。”
“嗯？”
面对楚秋有些疑惑的目光，唐无乐却是重新严肃了表情。他沉默了好久，才像下定决心了一样朝她说到。
“有件事，我需要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私奔风波（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