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令予

4、赶人

　　见到信息上说是封家那丫头回来了，他就能猜到是什么事了。这房子的底细他和婆娘最清楚。对外说的是舅兄家没人了，他婆娘是最近的亲戚，那继承什么的都是合理的。

　　可也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真的房本他们是翻遍了这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找见，去办房产证的转让人家就说这房主又没死，本人不来人家不给办。

　　这些他们也不懂，尽是跟人打听来的。反正那意思就是这房子他们住了也不是他们的，人家主人要不让他们住他们就得走。

　　呸！

　　这就是他们家的房子！

　　这是家务事，派出所也管不了！

　　“行行，谢谢各位啊，我开门啊，让让，我先开门。”孙茂槐边喘着粗气，边从腰包里掏钥匙，“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进小偷了还是怎么的，也没说清楚，我着急就赶紧回来了。”

　　“这要是小偷也太猖狂了，大白天的，这得跟物业好好反映。年年交着物业费呢，也不给配几个保安。你说这，要真是小偷，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怎么办？啊？”一位老太太虚点着手，显得很是激动。

　　“就是，年轻的都不在这边住了，就剩我们这些老的。看门的都是请的老头，这谁都能进来，那小偷脸上也没写着字不是？跟物业提，必须提！”

　　“哎哟！我孙子可还跟我这边住着呢。不行，我得给我儿子打电话，这小区安全太重要了，得跟物业的领导提。”这位说着话就掏出手机走开了，看样子是马上要落实这件事才放心。

　　……

　　老头老太太们一遇到与自己紧要相关的事，当下就更热心了，原本看看热闹的心情立马变成了同仇敌忾。

　　孙茂槐不知是紧张啊还是激动，哆哆嗦嗦拿钥匙开了门。门一打开，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让边上探头看的人给挤了进去。

　　入眼的就是一片狼藉，老孙家婆娘还坐在地上哭嚎，老孙家儿子拿着个破酒瓶倒是挺英武不怕事的样子。

　　封秀早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斜眼一见门开了还围了一群人，正中下怀，这戏精本质更是表现得彻底，用了些力锤着自己大腿，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看在亲戚的份上好心好意让你进门，就招来这么个白眼狼啊……你爹妈都被你气死了，你是还要来气死我啊！”封秀猛拍着自己胸口，“那是我亲大哥亲大嫂啊。”

　　封铃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进来的人和围观的人，她独独看着封秀，眼神愈发冰冷，左手食指缓缓抚过右手手背上的血痕，浸出的血珠已经凝干。

　　“你，是要跟我讲亲情吗？亲大哥亲大嫂？”封铃抬脚跨过玻璃碴，离封秀近了一步，“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你们从他们身上捞不到好处时候的那副嘴脸？！我的‘好’姑姑。”

　　封铃提高嗓门压过门里门外的嘈杂，嘶哑的声音中尽是愤怒和自嘲。

　　当年父亲母亲对待他们何止是仁至义尽，从父亲母亲走了之后到现在，再看到这家人的这一副嘴脸，依旧是恶心至极！

　　封铃目光扫过孙茂槐和孙驭凡。孙驭凡？这名字还是封秀请了父亲给取的，还当真是讽刺！

　　封秀大有要将哭嚎的声音传遍整栋楼甚至整个小区的架势，孙家父子装模作样地上前去安抚，做出了要扶封秀起身的样子，嘴里还甚是难听地骂了封铃几句。

　　封秀更是来劲儿，指着封铃哭骂了几句不孝的话，仍是腻在地上不动如山。这架势，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对着封铃封秀指指点点。

　　“哎，怎么回事这？”

　　“我也刚来，没听明白呢，就听老孙家的一直在骂这姑娘，听着像是亲戚吧。”

　　“亲戚还搞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要债的呢，都准备报警了。”

　　“哪儿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就住这家楼下知道的最清楚，刚听那姑娘叫老孙家的姑姑。这里以前住的不是老孙家，原来住这的叫……叫封秉科，是个律师，我记得最清楚了，两口子还挺和善的，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可惜早几年死了，听说是出了意外。这姑娘我看着挺像他们家闺女，估摸着，是来争房子的。”

　　“这我倒也听说了，我记得原先还有两个姑娘住过这呢吧，有一个就是封律师家闺女，不过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当年好像就听说封律师家买了新房，他家闺女估计是搬那边去了吧？年轻的谁还喜欢住这边呀？”

　　“住了一辈子了，我是舍不得搬的。”

　　“咱们都是老邻居，要搬走了，可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人老了，挪不动喽。”

　　……

　　新到的看热闹的人挤在后面垫着脚探头探脑，听着歪楼的感叹真要抓耳挠腮了。

　　一老太太瞅着空连忙插嘴道：“可我听说是封律师家没人了，他这妹妹一家才搬过来的，怎么现在又争起房来了？老孙家也住了有几年了吧。要照你们这么说，那这房子指定还是封律师他闺女的啊。”

　　这种话题显然更能激起大家八卦的兴致，歪了的楼立马就回到了“正题”。

　　一老头自以为隐蔽地瞅着封铃，压低了声音，却又保证这声音能叫周边的人都听见，信誓旦旦地道：“我听说啊，这封律师家闺女，也是出了事的。”

　　周围一片哗然，兴致愈发浓厚地盯着还卖关子的老头。不过没等老头卖完关子，那边封秀的声音就覆盖了整个楼层。

　　“我苦命的大哥大嫂啊——亲生女儿是个搞同性恋的变态，被气死了！你们尸骨未寒，这女儿就杀人坐牢。这刚出来又要来气死我啊——大哥啊——我们老封家是造的什么孽啊——”

　　封秀痛心疾首地哭着骂完就非常利索地爬起身指着封铃继续开骂，“作为亲姑姑，我也不赶你走，可你上来就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

　　说着就转向门口，手一比划，示意这是对大家说的，“大家给评评理，就这么一个不孝子孙，变态，杀人犯，我们敢让她住到家里来是不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说是不是？换了是你们，你们敢让她上门么？你们敢么？”

　　手指又指向封铃，“可就是这么一个畜生，刚上门就抢房子，还要把我们一家子赶走！这房子原先是我大哥的没错，可这是当年我爹妈累吐血赚的血汗钱给买的。当年家里穷，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我大哥上学的机会是我让的啊。我大哥做了人上人，我还在地里刨食，今天我凭什么就住不得这房子了？你们说说，我凭什么就住不得？！”

　　“没天理了！这世道没天理了啊！”说完封秀又坐回地上开始一场伤心欲绝的秀。

　　孙茂槐和孙驭凡也不停地大声帮着腔，控诉着这些年遭的苦，掏心掏肺地说着怎么起早贪黑，怎么呕心沥血地才过上了好日子。

　　刺耳尖锐的辱骂一句句地刺进封铃耳中，封铃却恍若未闻一般。再难听的话，再痛苦的事，都已经经历过了，心早就不会痛了。

　　纵是有着血缘关系，也还叫一声“姑姑”，但这样的亲戚，也只剩下名义上的关系罢了。

　　封铃冷眼看着这一家子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听着围观人群恍然大悟又自诩正义指责的话语，再没有了继续说或者辩解什么的欲望。

　　有的人是可以跟他讲道理的，但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是她在里面学会的，第二个生存法则。

　　封秀一家，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那一类。

　　封铃不打算再给这场闹剧增加戏份，她抱起地上的纸箱往门口走去。堵在门口的人见她过来，下意识就集体往后撤了撤。虽说封铃看着是个弱女子的样儿，可那通身的煞气，再加之是进去过的人，怎么都会让普通大众有几分天然的畏惧。

　　顺手提上自己的行李，封铃在门口站定。

　　“封秀。”她声音冷冽，一下子让还在撒泼的封秀弱了势，“看在你‘曾经’是我父亲妹妹的份上，两天，给你们两天时间从我家里搬走，两天后会有人来收房。”

　　封铃自持家教，纵使心中又是恨怒，又是悲凉，在这些外人面前也说得还算客气，语气也显得平淡。但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可就不觉得客气了。

　　封秀一家气急，直接指着封铃的背影开骂。围观的老头老太见他们这架势反倒是说什么的都有了。有偏向封秀的，也有偏向封铃的，总归是事不关己，乐得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

　　不过这一切都被封铃抛在身后，她径自出了小区，也没叫车或是去坐公交，边走边看着。

　　．

　　当封铃再次出现在这个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家里的住户已然换了人。老孙家的热闹这两天也让小区里的住户们看了个够，但此时此刻封铃重新出现在这里，却并没有被认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reeic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