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藏|地北天南》南静书

24、番外十六、千万里

　　“哒、咔哒，哒、咔哒，哒、咔哒……”
　　寂静深夜，蜿蜒小巷，几盏脆弱的路灯挣扎着发出暗淡的黄光，穿高跟鞋的女人浑身僵硬，顾不得才下过雨的泥泞，蹒跚着疾步前行。
　　然而，她始终难以甩掉那如影随形的声响——即使她曾在不同角度数次确认过身后绝对没人尾行。
　　“啪！”微弱却仿佛惊雷的一声，前方的路灯突然全部熄灭。女人浑身一激灵，却仍是不敢停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条路她已经走了足足五年，就算前面这几十米路漆黑一片，她也不至于摔倒或撞到墙上。
　　“张道长啊，钟馗大仙啊，毛道长啊，王灵官啊，平心娘娘啊，女娲娘娘啊，泰山府君啊，二郎真君啊，祖宗保——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有附近人家被吵醒，在屋里骂骂咧咧半晌，或点亮灯光给自己壮胆。然而此刻女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只知道，肩膀被什么硬邦邦的冷冰冰的东西敲了一下。
　　“大仙我错了我不是故意闯入您的领地的我就是今天加了个班啊！您放心往后我就算回家再晚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求放过啊！！”她不敢回头，生怕像老人说的似的，吹灭了肩上的火，于是就面向前方直接给磕了一个，一边飞快道歉，试图求得“大仙”的原谅，饶她一条小命。
　　殊不知，当她磕的时候，那东西早已绕了过来。低头抬头，女人看见一柄黑金唐刀飘在自己面前。
　　“大仙饶命啊！！！”她顿时哭得不能自己。
　　“啪”唐刀掉落地上，如同被人横放膝前。
　　不，它更像是在等着被谁执掌。
　　女人不哭了，她试探着摸向它。
　　唐刀自动跳到她手中，刀锷与吞口碰撞，发出“咔哒”的声音。
　　女人下意识地将拇指按在某处，右手拉动，唐刀便顺利出鞘。
　　“麓泠？”借着仅有的灯光和月光，她读出刀身上的铭文，有些纳闷，“这是哪把名刀吗？没记得有哪个将军用唐刀出名的啊？但是确实很耳熟诶？”
　　忽而自刀上凝出一个玄甲将军模样的男人，手中握着陌刀，腰间就佩写她手中的黑金唐刀。
　　“主人。”玄甲将军单膝跪地，垂首向她下拜。
　　女人被吓了一跳，向后仰倒跌坐：“你，刀子成精了？！”
　　将军浅笑摇头：“末、某是麓泠刀的刀灵，不是鬼魅精怪。”
　　女人愣了一下，重新看向仍被紧紧攥在手里的唐刀，又看看那个所谓刀灵：“麓泠是吧，可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认我做主人，我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任何灵异事件，没遇见过任何高人，更没有半点不同常人的地方，你这样做说不通。”
　　刀灵仍是摇头：“有些事，不需要理由的。”
　　他的样子太过真诚，女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了。
　　她起身，伸手邀请刀灵也站起来：“那好，往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颜苏，你也不要叫我主人了，好奇怪的，而且我总觉得你叫我主人不太对劲的样子。以后你叫苏苏吧，或者小颜都行。”
　　刀灵却问：“有私下里的称呼吗？”
　　颜苏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叫我滟滟吧，滟滟随波千万里的滟滟。”
　　刀灵道：“好。”
　　数年后——
　　“麓泠！你看我是不是有进步了！”颜苏挥着木质的唐刀，在客厅里来回练着步法。
　　刀灵悬浮在旁边，时不时飘起一根筷子指点她的不足。
　　“不错，进步很快。”刀灵笑着给她送上温水，“你现在的水平，打三五个持刀小贼都没问题了。”
　　“嘻嘻～”颜苏冲他做了个鬼脸，端着水，慢慢走动平复呼吸。
　　从当年接受了这把刀不久，颜苏自认为不能做一个废物主人，于是花了大价钱给自己报了班，加上刀灵一对一的指点，短短几年，连教练都说她像是练刀十几年的人了。
　　“好了，收工～今天出门采购！”颜苏喝光了水，抹抹汗，带上手机和唐刀锁门下楼。
　　家离商场近，好处是她可以多买点东西不怕拎不回来，坏处是，在商场附近作案的犯罪分子容易流窜过来。
　　“窝曹什么鬼？！”她下意识地横刀一架，紧接着叮叮当当，犯罪分子竟和她打了个不相上下。
　　“小姑娘撑住啊我这就来帮你！”不远处有人喊话。
　　然后，她眼见着那大叔登萍渡水似的飞掠过来，一剑接过了她的对手，三两下就把人按住，最后向她抱拳拱手致谢。
　　这会儿，颜苏才反应过来说话：“窝曹，武林高手？！”
　　大叔似乎很习惯了，一边捆着人一边就解释：“我姓李，是个没出家的道士，算是江湖人士吧，不过这件事需要你保密，等会你跟我走把保密协议签一签，顺便把奖金领了，然后就可以回家了……对了！”
　　李大叔一拍脑门，“闺女，打算加入特别部门不？六险一金有房有车，工资高待遇好活还少！”
　　颜苏看着他，头顶升起一个问号。
　　最终，鉴于他们是在给的太多，加上刀灵绝对不表态的沉默，颜苏还是在特别部门特战部的员工合同上签了名。
　　“好了，下面是等级测评。”李大叔收了表格，带着颜苏走向下一个地点，“记得出全力啊，测评等级关系到你的工资待遇哟～”
　　颜苏：“好的大叔！”
　　测评中有一项，双人对战，颜苏拎着木刀下场，三分钟后，又拎着木刀离场。
　　负责测试的小伙子一脸惊魂未定，甚至反复摸了摸脖子，以确认自己是死是活。
　　“亏得测试不用真家伙！”他往表格里填上“A+”，交还给李大叔，“这姐们要不是从小练刀，要不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总之将来绝对是个双S级，咱们特战部赚大了！”
　　李大叔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晚，颜苏躺在床上，本以为会累的睡不着，却踏踏实实做了个梦。
　　梦里，刀灵是名征战沙场的将军，如现在一般身着玄甲手握陌刀，但他不叫麓泠，他姓燕，燕忘情的燕，名叫小星；而她则是和刀灵做同样打扮，也姓燕，燕忘情的燕，叫燕苏，小名滟娘，因为幼时重病导致体弱，她拿不起陌刀，麓泠刀便是她的佩刀。燕小星是比她早了没几天被捡回来的师兄，他们青梅竹马地长大，然后因为战乱阴阳相隔。
　　她梦里，最后的最后，王师收拾旧山河，小星在她墓前用麓泠横刀自刎，魂魄进入麓泠刀，自囚千年等着着唯一一次希望渺茫的相遇，却在相遇后被法术约束着不能提及任何生前事，除非她能想起过往，他才能重入轮回。
　　她自梦中惊醒，刀灵出现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她试着唤他：“小星，辛苦了。”
　　玄甲将军仍是微笑着摇头：“不辛苦，毕竟我等到你了。”
　　颜苏起身，将他拥入怀中——噫被认出身份后刀灵便有了实体——她说，“幸好你早早就找到了我，我们还有往后几十年可以共度。”
　　燕小星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吐息在她耳边，温柔缱绻：“不止，我们还有来生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