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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   有种特别明显的变化发生在付辛博身上,顺便影响着井柏然,吕杨冷眼旁观,洞察一切。
      那家伙变得干净利落了。他单纯的想起这么个词,不止是外表,更反应在精神和表情上。
      他开始面带笑容,用一种特别愉悦的表情面对井柏然,即使看着他沉睡的面容也一脸欣慰。
      他用诚恳且深刻的表情跟吕杨说,“我应该开心的,把他从死神手里抢过来了,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活着,我就应该庆幸,对不对?”
      吕杨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付辛博竟然跟他煽情了,他手里捧着刚刷好的汤壶,张着嘴巴,傻傻的看付辛博转身离开的背影,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从那之后,付辛博进入病房的时候,总带着舒适而幸福的气息,语气轻松随意,意图明显的预谋用快乐感染那个人。
      这种气息甚至改变了他们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井柏然在他的“逼迫”之下,竟然不得不和他开口说话了。
      吕杨坚信,只要付辛博先一步好起来,井柏然的振作指日可待。
      毕竟,那家伙为付辛博而生而死的,如果是付辛博表现出希望他振作的样子,他是装也要装振作的。
      他还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付辛博的快乐气氛,却不再装睡,不再躲避他的眼光,也不再违心的故作冷淡。
      他开始和付辛博轻声交谈,尽管只是只言片语,却也在谈话结束的时候满脸幸福。
      即使发音困难,还是尽量的点头或者凝视付辛博的眼睛听他说话,这一切都不断增加着付辛博的信心,他总是意气风发的和吕杨说,“我们一定会像原来一样。”
      他笃定,境况已经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吕杨有时会笑着想,付辛博其实是个大剌剌的家伙,极易被幸福冲昏头脑,或者说,是单细胞动物也不一定。
      要不然,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如此积极乐观的状态。

      但付辛博不能否认一点,在他们和好如初的过程中,掺入了大部分戏剧的成分。
      每次当井柏然先一步失去兴致,眼光瞬间转为暗淡,付辛博的脸色就会立刻沉下去,又再下一秒迅速恢复。
      吕杨还记得,这个情景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从那儿开始,付辛博屡试不爽,只要谈及未来,井柏然就脸色大变。
      他想,井柏然真的沉浸在悲惨的情绪中太过久远,以至于面对付辛博的时候,他已经学不会主动争取。甚至,被动接受也有些困难。
      他在好起来,可是好的不彻底。
      尽管第一次听付辛博说到,我们回北京之后…的时候吕杨也吓了一跳。但井柏然的反应更让他匪夷。
      井柏然显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到,而是黯然神伤起来。
      吕杨永远不会忘记他表情转变的瞬间,那堪比受到刺激的乌龟,缩头回壳的速度。眼中的光亮由白日转为黑夜。
      他知道付辛博这个想法,而且很明显。但他选择了沉默,逃避正面的回复。
      他不愿拒绝,谁都看得出。可他也不敢接受,他们更心知肚明。
      对于未来,他早已失去信念...

      付辛博抖掉身上细密的雨水,进了病房。湿漉漉的头发还贴在前额上,一脸囧相。
      吕杨打趣他,在上海住了三年仍然没有带伞的习惯。一边嘲笑,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削了一半的苹果,长长的果皮达到地面。
      付辛博瞪了他一眼,回嘴,“那我还在北方长到20岁呢。”他一挑眉,冲着担心看他的井柏然说,“都是天气的错!”说完,和他相识一笑,“对吧!”
      井柏然的笑意犹在,用简单的口型示意他,“擦一擦。”
      吕杨扔给他一条毛巾,继续讽刺,“快点擦,你要是病了,某人要担心死了。”
      井柏然嗔怒的眼神还没到位,付辛博接过毛巾胡乱的擦拭头发,面部被毛巾遮住,发出不太清晰的声音,“哼!等我们回北京之后,就再也没这事了。”
      井柏然前一秒还接过吕杨递给他的一块苹果,下一秒手就悬在空中,静止下来。
      他不是愣住,而先看了一眼吕杨的反应,然后轻轻的底下眼帘,脸色素白。
      付辛博似乎是察觉了这一瞬的安静,慢慢的放下毛巾,露出平静的眼,他看着井柏然的反应,然后带着“果真如此”的表情,在转身的一刻,自我鼓励的一笑。
      那是吕杨第一次听到关于回北京的提议,就发生在他和付辛博谈论那个谁对不起谁的事情之后的第三天,井柏然刚刚开始佯装振作。
      他问付辛博,“你说的是真的么?”
      付辛博在洗手台前整理衣服,然后用特别天真的眼光看他,夸张的点头说,“当然,难道还留在这儿受苦么。”
      他纯真的表情,显然已经忘记了井柏然未接受他的事实。
      可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是差点激怒吕杨。
      他直起身体问他,“你跟他说了?”
      “说了。”
      “那他…”
      “也许没听到吧。”
      吕杨刚准备思考一下,付辛博这话的可信度,就听到如此没有准的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他费解的看眼前的人。
      “他睡着的时候我说的,不过……”付辛博无可奈何的一笑,眼睛闪闪的看吕杨,“你知道的,他习惯性在我面前装睡。”
      吕杨的脸垮下来,他先是被他无辜的样子气到,再对他的单细胞行为感到无语,现在,在付辛博离开之后,他还待在厕所很久,莫名的,他有点落寞的感伤。
      从那之后,这个固定语句经常出现在他们之间,比如,等我们回北京之后,一定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等我们离开之后,你一辈子别再生病之类的。
      甚至更没心没肺的说,你怎么对自己下的去手呢,你不疼,我还疼呢!
      各种各样肉麻的话,付辛博说起来都顺理成章。
      有一次,吕杨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回一句,你赶紧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付辛博笑得惹来一个暴怒的小护士,对着他吼到,“禁止大声喧哗!”
      他们都静下来才发现井柏然红红的脸色,眼神中是对那段可怕经历的回顾。
      付辛博这才意识到,他在试图治好井柏然的过程中,撕裂以前的伤口也是必经的过程。
      他想让他习惯,习惯再到接受,可是他没有一次鼓起勇气,当面应允他关于未来。
      什么时候等他再说,我们回北京之后的时候,他能点一下头,或者冲他笑一笑就好了。
      付辛博还在等这么一天。
      他跟吕杨说,那天他要是听到了就好,算是有个心理准备,说这话的时候,付辛博的眼里有点失落。
      不过没听到也没关系,我会说到他面对为止。早晚让他不能再逃避我。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精神满满。
      吕杨在心中叹气,付辛博的眼睛难道是装假的么,井柏然的反应哪里像第一次听到。
      我的神啊!
      但口头上,吕杨也只是给他鼓鼓劲儿。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可琢磨,他有点喜欢看付辛博傻傻的样子,尽管付辛博并不为他而傻。
      他忽然特别理解井柏然那么爱他的感觉,这家伙有干劲起来,一百个巴掌都打不趴下。
      有时看着付辛博执着的取悦那个还不能释怀的家伙,一遍遍的受到打击再重新开始的,他就忽然幻想,自己也来这么一出放血大戏的话,会不会也有个什么人出现,给他英雄救美一下。
      不过最后,也只是换来自己的冷笑而已。那样恐怕等不到什么英雄情话,自己就已经就义了。
      从认识井柏然之后,他第一次羡慕他。
      可他还是得意,他夜视力极差的眼睛,在白天总是先一步洞察一切。这一点让他在照顾井柏然的这段日子里特别自豪。
      其实,井柏然在很努力的接受付辛博。
      每当他在他身边,他都会尽力表现出开心坚强的样子,用力微笑,眼神一直粘在那个人身上更是家常便饭。
      那种看不烦的眼光,执着的可怕。
      有一次付辛博出去叫护士换点滴,井柏然的眼神一直跟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对着空气发呆,吕杨看着他的表情,由炙热变得平和,似乎蓄积多少勇气才坚持下来上一场戏,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你何苦呢?”
      井柏然莫名的看他。
      他才发现自己失了言。
      “你是不是有种特别想变成苍蝇的冲动?”吕杨说出这话的时候,都佩服自己的临场反应。
      井柏然回过神,似乎没听清,微皱眉头看着他,吕杨回说,“那样他走到哪儿你就飞到哪儿,累了还能落他身上,不用跟现在似的,看着空气发呆。”
      井柏然的脸“腾”就红了。
      吕杨一时觉得好笑,可是笑过之后才发觉,尽管他脸红,他却连一个反驳的表情都没有。
      他继续沉浸的表情,让吕杨甚至怀疑他在幻想自己是真的变成了苍蝇,飞去找付辛博了。
      可他还是不懂,已经这么热切的心情,怎么能在他一提及未来的时候就冷却下来。
      他的病情在转好,他们的状况却愈发的微妙起来。
      他知道付辛博在急切等待,等待他彻底康复。
      他也知道,井柏然是惧怕这天到来的...

      吕杨拿着一本杂志心不在焉的翻,不时抬头看表和未睡的井柏然,现在那个家伙正用特别精神的眼睛看着门口。
      八点了,付辛博还没出现,这种情况实则少见。
      他没提前招呼一声,也没来一通电话,实在不像他。
      吕杨必须承认,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时针每变化一个九十度,井柏然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番。
      他的心里也开始打鼓了。他和井柏然这类习惯苦难的人,可从来不对人性和命运抱过多希望。
      他也明白,现在的井柏然是经受不住任何打击的,尤其,当这个打击来自付辛博。
      他在低头发愣,想象些不好的画面,一抬头装上井柏然的眼。
      迅速的躲避,再看井柏然的时候,他继续沉默的望向门口。
      脸色比十五分钟前更难看一些。
      吕杨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他床边,弯腰从小柜里找食品,那些付辛博买来慰劳他,井柏然却不能吃的零食。
      最近他总喜欢在他面前捣鼓这些,只要能看到井柏然羡慕的表情,他就开心不已。
      现在他又想到这招,可是完全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用很大的声音戚戚擦擦的嚼东西,井柏然却看都不看他一眼,逼得他无趣的自言自语,“那天我听护士说,上海人都不给病人吃苹果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井柏然终于回过头,一团雾气的眼睛看着他。
      他得意的笑笑,然后说,“因为苹果的发音和病故是一样的!”
      一秒,两秒,三秒,井柏然默默的回过头,继续看他的门。
      吕杨彻底崩溃了,他开始在心里跪着祈祷付辛博赶紧出现,不然他真的会被自己和井柏然逼死的。
      还好,在他祈祷的第三分钟,救世主出现了。
      吕杨得以全身而退。简直全身脱力,不想多说一句话。倒是井柏然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像是在等待的几个小时里,把生离死别的话和付辛博说了好几遍。
      付辛博显然对自己的迟到行为有所觉悟,进门就先说了自己工作加班堵车购买生活用品等等原因,之后迅速将黑色的手提袋放进小柜中,在井柏然的床边坐下来。
      吕杨已经溜走,临关门前留给付辛博一个交给你了的表情。
      付辛博看着吕杨孩子样的行为,心里忽然暖了一下,有点感激他的存在。
      这段时间,要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分享他难过或失落的一面,或许他早在井柏然反复的情绪中,战败下来。
      他有一时的晃神,重新聚焦眼光的时候,看到井柏然相当平静的脸。
      “今天还好么?”他俯下身问他,一只手撑着床沿凑的很近。
      井柏然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升温。
      “医生有说什么么?”
      “你去哪儿了?”
      他一天没见到他,想和他聊这一天的境况,却忽略了对方也一样,想知道他的一切。
      他迟到的事情,他恍然发觉,大概深深的惊吓到眼前的人。
      “公司的事情,临时的,太巧了。”他有点闪烁其词。
      井柏然显然听得出其中不确定的语气,却自觉的警示自己不能再问下去,只好接口回答付辛博的问题,“也没说什么。”
      付辛博心上忽然就难过起来,这不应该是他们的对话模式才对。
      生硬的像是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他的表情有点恼怒,但不是因为井柏然,而是因为自己。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井柏然大概在为自己执着于付辛博晚到的事情而感到后悔,而付辛博则自我纠结着这让他泄气的关系。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呢?
      井柏然欲张的嘴唇忽然一僵,事情越搞越糟,付辛博在生气。
      他觉得自己大概眼眶红润了,眉头皱着祈求别有眼泪掉下来。
      付辛博的手伸到被子里握住他的,特别紧的攥了一下,然后交扣的握住,“咱俩可不带这么客气的。”
      他必须深呼吸,才能抑制住自己要发火的心理,因为他实在不是冲着井柏然来气。
      他的言语还可以维持,语气却难以恢复到轻松的打趣。
      井柏然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装出一个微笑,只准备“嗯”一声,却也失败的变成一点头,将全部预备溢出的泪水咽进喉咙。
      付辛博把他的手拉出来,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准备用长时间的温暖软化他的悲情。
      “付辛博,别可怜我。”
      事情越变越糟。
      井柏然终于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他想他的温暖行为起到了一定的反作用。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手还在一起。
      “知道我是多大的麻烦么?”
      “烦着烦着也就习惯了。”他开始不知道生着谁的气。
      “你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在一起。”
      “这个得我自己决定。”手上用力钳制,迫切希望眼前的人感到疼痛。
      “我是个累赘。”
      井柏然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执着的激怒付辛博。
      “我不这么看。”
      平淡的眼光注视看付辛博,他看的出他即将爆发的怒气,“那把你买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付辛博像被刺破的皮艇,一下子泄掉了全部气体,他果然还是低估了井柏然的敏感。
      一个反复受伤害的人,大概最清楚痛的感觉才是。
      但凡危险靠近,都会先人一步,有所警觉。
      他或许应该先和他备案才对。
      付辛博放开他的手,直起身体,不看井柏然的表情,“应该和你想的一样吧…”他的积蓄差不多在井柏然的治疗中用光,他每天提心吊胆的事情还没发生,他得庆幸老天如此款待他。
      于是,今天刚拿到手的工资,他就先除了自己的心病。
      他没忘记,井柏然还有个要命的毒瘾在。
      井柏然笑了,比这段时间来每次都笑的灿烂真挚,“你看,我就是这么大的麻烦。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傻的,非要跟我耗下去。”
      “你不是也耗过,你行我怎么不可以?”
      “我破罐破摔。”
      “那我助人为乐。”
      井柏然带着笑容,泪流满面。
      “我…用词不当。”
      忽然都没了言语,付辛博猜想,他们在一起回忆过去,曾经爱或伤害都不是这般的客气。
      “我已经知道了,你当初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可那都过去了。”
      “还不知道原因的时候,我也以为过去了。”
      “别把自己设定的太长情。”
      “我也不是对谁都设定。”
      “当我死了。”
      “我明明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为什么要骗自己。”
      “付辛博,别逼我将来后悔。”
      “那你也别逼我放弃你。”
      井柏然终于一言不发,他很累,身心的煎熬,把他磨的粉碎。
      感情上,他只能维持继续偷偷的爱这个人,继续爱上一辈子,但前提是在他黑暗的小屋里,面对着墙想念他们的爱情而已。
      理智上,提出这个想法,付辛博已经疯了,答应他,那么自己也疯了。
      生活与爱情,是不可逆向的包容关系。
      他不能让他有了爱情,毁了生活。三年,他不再十八岁,不能臆想永恒,更何况是在如此颓败不堪的境地。
      “带我回北京,你会后悔的。”
      “你果然装睡。”
      付辛博想轻微的瘙他的痒,井柏然却一脸严厉。
      “我不跟你回去。”
      “你没资格说这话。”
      井柏然愣了。
      “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我就没你,别说现在有力气和我吵架,所以你得听我的。”
      “别为幼稚付出代价。”
      “无条件驳回。”
      “你!”
      付辛博忽然起身凑向前,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你今天说太多了,休息吧!我陪着你。”
      欲以反驳。
      付辛博食指点在他的眉心,然后对着空中划出一道弧。
      “现在你没有智商思考了,听我的吧。”
      他看的出井柏然已倦的疲态。
      井柏然也真的无力再争取下去。付辛博是说不通的家伙,必须得他自己想明白,才听的进去,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可问题是……
      真的是累了,井柏然的眼皮重重的,不断落下不再抬起。他的手一直被握住,暖流不断送向掌心,是一支甜甜的暖心剂。
      先睡吧,明天再来说服他放弃。他在昏睡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付辛博终于等到孩子般的鼾声响起,手慢慢的退出被子,严严实实的裹好床上的人。
      退身到窗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井柏然,你真的不知道我准备了多久,下了多大的决心,你低估了我的执着,也低估了你自己。
      在这场与你的命运纠葛之中,当我嗅着你的血液期盼你回到我生命的时候,我早已做了决定,未来即使是死路,我也会带着你一起走下去。
      我可不打算自己受苦受难,所以未来你必将与我在一起,是福是祸,我连生死都不顾的话,与你在一起一日,便是赚到一日。
      你怕你带我堕入深渊,但你大可放心,掉下去的时候,我也没打算放开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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