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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井柏然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他的身体不能动,疼痛还在叫嚣。可是寒冷停止了,恶臭停止了,啃噬也停止了。记忆再往前推,轮番的侮辱也停止了。
      他稍微转动颈项,然后看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
      他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干燥的被子掩到胸口,身边一波波热热的气体向他袭来,哄的他浑身都暖暖的。
      一片橙色的光,来自那个发出热量的物体。
      暮色早已落下,他的目光来回几次终于落到靠门的地方。
      一个人影出现那儿,一动不动。
      尽管不知道是谁,但直觉告诉自己,已经远离伤害。
      用力的想让思维活跃起来,可是做了半天的努力,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谁?”半干裂的嘴唇,开合一次都隐隐的疼。
      忽然那人抬了手,开了灯。
      光影清晰的一瞬,还不能适应光亮的眼睛,迅速闭起来,井柏然下意识的把头转向背光的一侧,然后使劲的皱起眉。几秒之后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转头了,可是最终,羞愧大过了期待。
      “睡的很香啊,”付辛博手臂交叉,靠在墙上看着井柏然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的回过头。稍微看了自己一下之后,就垂下了眼帘。他干涸的唇,有很轻微的抿了一下。
      悲悯自怜,井柏然忽然就有了流泪的冲动。在这个人的地方,他掩饰不住自己的悲哀。
      可是当他回过头,看到付辛博那鄙弃的笑容时,心忽然就凉了下来。
      难道现在干干净净的躺在他的床上,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物是人非。
      从他们相识那天开始,一切都不真实。包括他们的感情。
      “谢谢你……救了我。”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着付辛博再一次开口。
      “顺便罢了,”他能听到付辛博走近的脚步声,“路见不平这种事我早就不做了,顺便捡些东西回家的话,就当为环保做贡献吧。”
      付辛博看着井柏然一红一白的脸,轻皱起眉头,又散开。
      果然,井柏然的眼就像强心剂一样,催促他本来柔软的心变得强硬起来。
      井柏然使劲的想那段失落的记忆,到底付辛博是在哪一时刻出现的呢?可实在没有印象,连个模糊的感觉都没有,想着想着就自嘲起来,被药物控制了心智的一刻,如何还能分得清谁对谁呢。
      终于他动了动,费了好大劲起了身,付辛博看的出他每一个动作的艰难,但仍然袖手旁观,不伸手,也没有帮他的打算。
      他能做的,早已超出自己的底线。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么?”井柏然真的鼓了半天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果然意识稍微恢复之后,立刻就想到这个。
      他还没轻落到,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尽管直觉上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清洗过,也换了衣服,但对于他自己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付辛博全身一抖,他知道,一直都知道的,在这个事情上,井柏然早已过了崩溃的极限。
      他早就没有了情绪的波动,没有了恐惧的反应,没有了一切属于病态的释放。
      借着别人的伤害,他凌迟自己的灵魂。这个让他恐惧,恶心,难以忍受的事情,是他给自己的罚。
      付辛博看着他的趋于绝望的侧脸,一句冷嘲热讽的话都说不出。默默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句,“等一下。”
      井柏然强制自己下了床。还没等他完全站起,就一下子跌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没办法,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力量。
      好庆幸,付辛博没有再次出现。
      慢慢掳起袖子,看着手臂上,最新的小孔,他知道,付辛博又一次救了他。
      放下衣服,眼泪已经开始不断的掉,抱着臂抑制自己的哭声,然后嗅到衣袖上熟悉的味道。
      果然,他永远要欠付辛博的,带着自责和罪孽,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完。
      「井柏然躺在衣房的床上,最近,他迷上了睡在这里的感觉。
      尽管瞌睡虫一波一波的袭击他,眼皮一次次的合上再睁开,他都使劲的坚持着清醒的状态,他只是,想等付辛博出现而已。
      想看付辛博每次无奈中带着宠溺的摇头,明明想见到他的,嘴上却说着,你怎么又来了。
      他想想就不禁的露出微笑。
      弥漫着新衣服味道的屋子里,井柏然关了灯,在一片黑暗中想象着,今天付辛博看到他时的表情。
      轻微的钥匙拨门的声音,井柏然一笑,做好要吓付辛博的准备,慢慢的侧着身……门开了,却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井柏然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灯光已经散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已经站在地面,眼前却不是他想见的人。
      堵在门口,四五个彪悍的男人,他只认得带头的,王传君的人。
      井柏然浑身一次通电似的麻痹,他的第一个恐惧来自王传君对于付辛博的熟知。
      王传君还没傻到见了付辛博之后才发现他这么个人。
      今天才找上门,看来他和付辛博的一举一动早就在王传君的监视下才对。
      知道了住的地方,这就代表着,他早已清楚了付辛博的一切。
      自己真是该死的狂妄,还真以为王传君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还真是关注我,”绷着脸对着眼前的几个人说,“我跟你们走,就现在。”
      对面的人一起发笑,领头的往前一步来到井柏然面前,“走了还可以再来……”
      “想怎么样?”井柏然的思维飞转,现在不走的话,如果一会儿付辛博出现了一定会更糟,说不定…
      必须赶紧离开,哪怕是逃跑,也要先把他们弄走才行。
      “君哥的意思,你懂的,他不喜欢你和什么人走的太近,”那人的话还没有结束,井柏然已经打断他,“我的事还轮不到他管。”
      握紧了拳,准备冲出去,搏一下他们低估自己的程度,他仔细的计算,脚下慢慢的移动位置,提高成功的几率。
      “那就不好意思了……”那人的手已经向井柏然伸过来…他也发了力…
      “啪”灯灭了,屋子瞬间归零。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向井柏然袭过来,他觉得所有人都挤到到他眼前,屋子里一阵乱,一只手忽然握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扯,把他从那一群人中扯了出来。
      一瞬,所有的压力都舍在了身后。
      他记得,这个被握住的感觉,他认得这个握他的人。
      还没有时间来确认什么,就开始跟着这个人一路奔跑。
      身边的人,穿着比他厚实,身材比他高挑,身上巨大的NIKE包给奔跑带来不小的阻力,可他依然比井柏然跑的快半步。
      握着他的手,井柏然可以跟他跑到天涯海角。跑到耗尽最后一口气的。
      他不擅长奔跑,却擅长跟他在一起。
      看着他一手抓着包带,一首握着他奔跑的样子,实在很想笑出来。
      渐渐的,他的呼吸愈加急促,甚至没办法说出一句,歇一会儿。
      既然说不出了,那就一直这么下去就好。
      付辛博一心只想带着井柏然远离那帮人,跑下去是唯一的办法,可是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下,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跑,跑多久才是完。
      直到他觉得被拉着的人跑得越来越慢,后拖的力量越来越大,直到他自己也几乎喘不过气,嗓子也开始渗出血味儿,他才渐渐减速,停了下来。
      井柏然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身体缩成虾米似的死命的呼吸起来,他已经跑到眼前发黑了。
      付辛博看看周围,习惯性的已经跑到自己学校大门口了,平时,从他的衣房走过来也要半个小时。
      应该安全了,他终于也慢慢的蹲下来,手撑着跪下来,身上重重的包也落了地。
      井柏然的脸涨的通红,一只手使劲抓着衣领呼吸。
      “那是…什么人…还…会不会…追…追过来,”付辛博说着话,还喘个不停,腾出一只手,帮井柏然抚平急促的呼吸。
      井柏然稍稍的起身,手撑地想回答,紫紫的嘴唇碰了两下,最后只是抬起手摆了摆。
      等两个人的呼吸都匀称下来,井柏然看看四周,才忽然想起了个重要的问题,“付辛博。”
      “啊?”
      “你学校能住人么?”
      付辛博找了最老的教学楼最边上的一间教室。大半夜的宿舍回不去了,也不能开灯,他站在窗前关窗户,然后顺手摸摸还是冰凉的暖器。
      井柏然在他身后,从他的包里拿出那些厚厚的外套。
      “都是新的么?”他把一件NIKE的外套铺在地上,随意问付辛博,然后看到对方回过头时心痛的表情。
      “对了,你怎么到衣房去了?”井柏然用了很随意的口气发问。
      “废话,那好歹是我的地方吧,”付辛博走过来,收好装衣服的袋子。
      “这还能卖啊?”
      “那可不!”付辛博瞪着一双冒金光的眼睛,“100多呢,让你坐一宿就不卖了啊。”
      钱串子!井柏然嘴角微扬,心里暗暗的骂,“那灯怎么忽然就灭了?”
      “进门前我看到了,屋子里多了好多人,又是找你要债的吧,”付辛博回头看到井柏然一愣,然后赶紧点头,“我那屋子的灯是房东从他们屋子里引出来的,电线在外边,我就顺手给剪了。”
      井柏然皱着眉把头转向一边,乌云压顶般的,你还真不能否认傻人有傻福这句话。
      “那么黑你不怕抓错人啊。”井柏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实在很想打开付辛博的脑子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有经验了。”付辛博连头都没回,随便的回了一句。
      忽然停下手,井柏然低着头不说话。要不是听他这么说,他都忘记了,他救过他几次。
      付辛博在他身边坐下来,把一件最厚的衣服搭在他身上,“冷么?”
      井柏然只是摇头,付辛博也只穿了一件绒衣而已,靠过去,把一半的衣服盖在付辛博身上,靠着他的肩,手握在一起。
      “下次这么危险的事别做了,”井柏然垂着眼,两个手握住付辛博的左手藏在衣服底下,“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最多挨顿揍,你要是…”
      “啪”付辛博的另一只手在他头顶上敲了一下,鼻腔里轻哼一下,“我的事还用不到你来管。”
      他把下巴抵在付辛博肩头,依偎的更紧一些之后,他感到他还不算暖的身体,干脆双手环着他的腰,让自己的体温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继而闻到一股被冷气闭住的烟草香。
      “哎,你还有烟么?”付辛博稍微的动了下身体,快入冬了,去夜市的时候太冷,他总是会用吸烟的方式来使自己暖一些,现在,自己的烟已经抽完了。
      井柏然回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盒,然后仔细看了看,拿出墨绿色的那种,交给付辛博。
      一支烟的时间,烟雾笼罩着井柏然的视线,他和付辛博靠的近近的,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脉搏,听到他吞吐烟雾的声音。他的唇近在眼前,红红的,带着点湿润的气息。
      井柏然一直不喜欢抽烟这个行为,可是今天,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了变成那只烟的冲动。
      “付辛博,”看着他眼前的红点终于和黑暗融为一体,然后淡淡的叫了他一声。
      “嗯?”
      他低着头,从脸一直烧到耳后,“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可以的......”
      付辛博一愣,没有立刻回答。握着他的井柏然的手,在出汗。
      井柏然再次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有了不自然的绯色。
      他等一个答案,尽管付辛博已经给了他一些信心,可是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他想要一个确凿的证明。
      他的唇就在眼前,可井柏然不打算继续接近,而是等付辛博给自己一个回应。
      付辛博有点尴尬的脸色一点点的转变,最后结束在一个带着应允的笑,他凑过来,在井柏然的额头吻了一下。
      不长久,却很着实的吻。
      “你不累么,跑了那么久,”付辛博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井柏然的脸,他怕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他不是不喜欢他,不是对他没有幻想,可是他还没有准备好,随着感觉的事,不是他会做的。
      他的手在吻井柏然的时候握的很紧,他希望这样可以减轻对身边人的伤害,来表示对他的珍惜。
      井柏然会了意,只是浅笑,然后重新依靠在付辛博胸前,他瘦瘦的身体,透过衣服,可以感受到一根根的肋骨。
      付辛博腾出被井柏然握得暖暖的手,在他的耳廓来回,直到听到井柏然沉睡中的呼吸声,自己的意识也模糊起来。
      幸福在我们周围缓缓流淌的时候,我们只记住了,安心的睡颜。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付辛博也许会毫不犹豫的选,用身体来记住幸福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时间还是很早。
      他把井柏然送到门口,说了再见,说了要小心,说了随时打电话,说了很多,但还是不放心。
      只能约定了联系的时间报平安,付辛博才放井柏然离开。
      看着他远远离开的背影,身上还穿着那件最厚的外套。付辛博才很安心的笑出来。
      “啪”有人在付辛博肩膀上拍了一下。吓得付辛博猛的回头。
      “又去通宵啦。”付辛博看着隔壁宿舍的一个哥们。
      对方一点头,侧头往井柏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也认识他?”哥们收回眼光,看着付辛博问。
      “啊,”付辛博一愣,“你也认识?”
      “不是咱学弟么,以前总和展俊一起上自习的。”
      提到展俊的时候,付辛博的心被冷风划了一下,可是……
      “学弟?”付辛博觉得这话实在好笑,“认错人了吧你。”他昨天跑了一通又在教室睡了一宿,现在急需回宿舍补觉,转身走的时候,听到背后的一句,“他不是叫井什么然来着,上学期天天跟展俊上自习呢,也就你这个不学习的不知道。”
      付辛博死死的站在原地,看着哥们打着哈欠从身边走过,然后久久的望向井柏然离开的那条路。
      那条已经没有人的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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