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遣佳期更后期》云水水

5、005玩偶

　　出乎意料的是，阿东竟住在滨江道。
　　这地方虽略逊于锦江大道，也是有名的高级住宅区，当然寸土寸金。更让林乔没想到的是阿东的房子居然有将两百平，三室两厅，装修低调奢华。
　　她想不通他一个小酒保哪里有这么多钱来供养这样的房子，就算这房子并不是他所有，而是租的，那租金也定然是个天文数字。林乔不由猜想，难道说阿东其实是乔装贫民体验下层生活的高富帅吗？又或者是被富婆包养的金丝雀……
　　金丝雀的假想令林乔心里一阵发堵。猜想再也进行不下去，恰好这时候阿东回身说：“随你喜欢住在哪一间！”
　　这当然是客气话，但林乔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就冒出来一句：“住卧室也可以吗？”
　　这房子虽然是三室，但中规中矩的卧室就一间，是阿东自己在住着，剩下一间是书房，再有一间是客房。毋庸置疑地，林乔应该住客房，她这问题无疑是刁难。
　　并且问出来她自己就后悔了——怎么这么放肆呢？对于一个才见过两面，统共对话没超过十句的人！惹恼了人家怎么办？她推己及人，想着若然自己好心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却还被对方不知好歹这样为难，她一定二话不说马上翻脸把那人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不由惶惶不安，想打个哈哈说“你千万别当真，我是开玩笑的”来缓和一下气氛，然而还没张开嘴，阿东却已笑说：“好啊，只要你喜欢！”
　　阿东不生气已令林乔意外，他现在竟然还表示愿意满足她的无理要求，林乔实在受宠若惊。当然她也不至于把这样的客气话当真，忘形到让阿东给她腾房间的地步，她吐了吐舌头摇手说：“我都是开玩笑的，我住客房就好了，谢谢你！”
　　阿东笑一笑，没再在这事上纠缠，他抬手看看表：“那我现在带你去超市买日用品！”
　　“好啊！”林乔脱口而出，马上为自己这急切红了脸，欲盖弥彰地当先转身出门。
　　因为林乔急着逃出来，也因为害怕引起摩什和狐蓝的怀疑，所以出来的时候虽然已不打算再回去，却也没敢多带东西。因而一干日用品，像是牙刷，毛巾，梳子……诸如此类，只能重新购买，当然也少不得内衣外衣和皮肤保养品。想想这一番大采购必定要大出血，林乔就觉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不可抑止地痛起来，就连美男作陪这样难得的福利也不能让她好受一点儿。
　　阿东极绅士，回来的时候自愿当“搬运工”大包小包拎了十几个。林乔当然非常不好意思，原本要打车，阿东却似她心里的蛔虫，知道她缺钱，坚决不肯打车，他说：“不过两步路而己，东西还不算重。”
　　的确也只是“两步路”，从超市到小区只需走十分钟，但从小区到阿东所住的那幢楼却还要走十分钟。其实小区里也有两家超市，只可恨规模小以致货品不全，不是缺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为了一次性买全而不致再跑第二趟，所以他们选择去小区附近的这一家大型超市。
　　去超市的时候因为光顾着为糗事发窘，一路上两个人虽没什么交流，林乔倒没觉得无话可说的尴尬。回来的时候这无话可说终于令她感到无所适从。然而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能和阿东交流的话题——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对他一无所知，是楚依云强行把他们两个人凑到了一起。
　　想起楚依云，就想起第一次去旖旎时看到的楚依云要吻阿东的那一幕，心里如被石头塞住的梗塞难受。
　　忍不住，她问出来：“你和云姐很熟吗？”
　　其实这话问得都多余，不熟楚依云会拜托阿东收留她吗？对于普通的不够交情的朋友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点儿过了。并且狐蓝的事，楚依云并不避讳阿东，显然阿东知道这件事的内情，这种程度的交情，又怎么会是一般的朋友。
　　但林乔关心则乱，在未听到阿东亲口说出他与楚依云正在交往之前，她总还抱着万一的期冀。
　　然而期冀什么呢？难道他和楚依云不是相爱的关系，他就会喜欢她吗？她未免太自以为是得可笑！凭阿东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豆牙菜一样的她！再说，就算不是楚依云，也不一定没有别的女人。
　　越想便越觉得失落，林乔垂头丧气，连听阿东答案的兴致都没有了，当然阿东也不一定愿意回答。
　　阿东倒非常痛快为她做了解答：“我们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吧。还有，我们并没有交往！”
　　阿东最后一句话分明意有所指，分明是看透了林乔的小心思，像被针刺了一下，林乔有一种又酥又麻的痛感，一瞬窘红了脸：“哦，是这样！”
　　虽然刚才林乔还疑虑重重，但现在听到阿东的答案，到底忍不住，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
　　“嗯，是这样。”阿东笑得光芒万丈。

　　经过几天的拘紧和磨合后，林乔很快适应了在阿东家寄居的生活。
　　这一方面得益于阿东的好相处；另一方面，她跃跃欲试，想借这难得的机会与阿东日久生情，所以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她不想难为自己，这十八年来她从未对这一个男生这样关注和心动过，不管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喜欢，她都决定试一试。
　　只是设想这样美好，现实总是阻碍重重。
　　林乔住进来十天，和阿东相处的时间总共不超过十个小时，他不是早出就是晚归，偶尔碰一次面，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又匆匆出去。
　　这一天难得阿东没出去，他抱着笔记本在客厅沙发上玩游戏。林乔早上起床照例穿着睡衣就推门而出，乍一看见阿东，倒惊得叫了一声，慌急地又跑回客房。阿东倒没什么反应，不过眼皮一抬，笑一笑，之后又低头玩他的游戏。
　　林乔拍了拍惊跳得心口，隔着门，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他：“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阿东头也不抬：“嗯，倒不是不上班，我上班时间一向很晚，要19点。”
　　“可我看你每天早出晚归，很忙的样子。”
　　“瞎忙。”
　　这明显是敷衍，是不愿意再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林乔也就识趣的闭了嘴。
　　她换好衣服，又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梳好头发，才敢开门出去，到浴室一边刷牙一边问：“你有吃早饭吗？不如我做早饭给你吃？”
　　阿东掀眼皮看她的时候，林乔正挤洗面奶到掌心中，他哦了一声说谢谢，又说：“我做了吐司，留了一份在餐桌上，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林乔噎了一下。
　　吃完早饭，林乔坐到沙发上想和阿东套近乎，拉近感情。但阿东玩游戏玩得兴致勃勃，没工夫搭理她，而她对游戏又不感兴趣，哪怕只是PC游戏，她也完全一窍不通，搭不上话，只能心焦地坐在一边白瞪眼。就此离开又不甘心，于是她抓起电视机遥控器，打开电视机，不停的换频道，企图引起阿东注意。
　　阿东终于放下电脑本，却问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喜欢玩偶吗？”
　　林乔一愣：“玩偶？”
　　“BJD娃娃，喜欢吗？”
　　对于漂亮的东西，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更何况林乔从小就很喜欢洋娃娃，但都太贵得离谱，父母不舍得给她买，倒是买了许多国产的山寨芭比给她，质量差，含有害物质，玩两天就散架那种。
　　现在阿东问起，虽然林乔觉得这问题奇怪，还是本能的回答：“很喜欢！”
　　她以为这不过是个随机的问题，或者是阿东为了增进对她的了解，并没什么特别的用意。但出乎意料，第二天阿东很早出门，中午忽然就回来，这是从来并没有后，至少林乔没遇到过，并且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他把礼盒送到林乔怀里：“送给你！”
　　林乔觉得奇怪，又不是她生日，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为什么要送她礼物。但奇怪归奇怪，没有人接到礼物会感到不高兴，特别这个送礼物的人还是自己心仪的人。林乔虽然觉得无功不受禄，但她无力拒绝阿东，更何况她也很好奇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她抱住盒子：“可以拆开吗？”
　　“当然。”
　　三下五除二拆开丝带，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林乔又一怔——是一对打扮非常古板的BJD。不同于一般BJD的漂亮，这两只娃娃其貌不扬，甚至说有点儿丑。其实丑也无所谓，令林乔无法接受的是，怎么看，这两只娃娃都和自己的父母模样十分相像。
　　她张着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阿东不由皱眉：“不喜欢吗？”
　　林乔才回过神，瞪着眼睛：“你特意买了送我的？”
　　“昨天你不是说喜欢吗？”
　　阿东的话无疑令林乔兴奋——他难道是在讨她欢心吗？这样一想，就连BJD长得像父母这件令人不痛快的事也能乎略了。她掩饰不住得意笑起来：“这太贵重了吧？”
　　阿东也笑：“一点儿不贵！”看林乔一副不相信的神气，又说，“这是我自己做的。”

　　摆弄了BJD两天，林乔便对它们失去了兴致，特别是它们那两张和林爸林妈相似的脸更让她越看越是心烦意乱，丢掉又实在舍不得，这到底是阿东送她的，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便索性把它们丢进衣柜，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此后就有点不太平——她半夜被哭声惊醒，要细听的时候哭声又没了。
　　起先她以为是电视机的声音，她想可能是阿东在看电视，尽管她几乎没见阿东动过电视机遥控器。但这样过了三天，当她再一次被哭声惊醒，忍不住下床开门往客厅看。客厅里并没有开灯，电视机也没有开，唯一的光亮是从落地窗漏进屋内的灯光，借着这一点微末的光明，林乔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
　　显然那哭声并不是电视机的声音！
　　那会是谁的哭声？难道是鬼吗？
　　这个猜想令林乔发毛，她激灵灵打着冷战钻回被子里，把自己裹个严实。
　　说起来她一个自小见惯“鬼”的人不应该怕鬼，但不是的，她怕鬼，她恐惧他们展现的狰狞外貌，更怕别人知道她的“不正常”，当她是神经病。
　　而这十八年来她没有被逼疯，竟还算与它们处得相安无事，完全是因为她只是单纯的看到，而并没有受到它们的纠缠和实质的伤害，而现在似乎这东西找上了她！
　　该怎么办？也许应该向楚依云求助，她不是会捉鬼吗！
　　但假如把这事告诉楚依云，她会不会嘲笑她？
　　其实嘲笑林乔倒是无谓，但她在乎的是，楚依云会不会因此觉得她已没了利用价值，从而把她扫地出门。
　　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咬一咬牙，觉得还是忍一忍，说不定这一只骚扰她几天也就走了呢！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没用，竟担惊受怕到睡不着觉，这样坚持了五天，憔悴疲劳在她身上显现出来了，脸色晦暗，黑眼圈深重，额头与下巴还起了几个痘痘。
　　阿东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他问：“睡不好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一般人对于“鬼”都很忌讳，虽然阿东一直和楚依云厮混，但这并不证明他不怕鬼。所以林乔不敢冒这个险，告诉他她自己想出来的真相。
　　所以她强笑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儿想家！”
　　阿东忽然来了兴趣：“介意我问一下吗？为什么出来工作？我是说，以你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说起上学这件事，林乔是不能不惆怅的。原本她现在应该安稳快乐的过她的大学生活，将来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白骨精”，谈一场平平常常的恋爱。但因为该死的佘东凛和她父母该死的贪心，这一切或者都将成为梦幻泡影。
　　然而为尊者讳，她实在也不愿当着阿东的面说自己爸妈的不是，也不想过多抱怨生活的不如意。所以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家里经济有点儿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