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都说两个女人一台戏,殊不知,几个男人凑到一起,排演出来的戏码更为精彩。
宋戈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一个个举着红酒杯敬来敬去,杯子里装着五彩缤纷的饮料,有喝巴黎水的,有喝可乐的,有喝橙汁的,再凑几个颜色形成一道彩虹不成问题。即便是这样,软饮也被他们喝出了五十度二锅头的架势,倒叫她这个一上来就点啤酒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样的场面真是要多超现实主义有多超现实主义,不禁让人联想起了某部电影的名场面。一群神经病患者穿着“睡袍”,背景是世界名画,他们谈论着艺术、房地产、电影,张口闭口几千万,与此时的画面倒是有几分神似。
侍应生过来上菜,不小心碰到了宋戈,汤汁溅出来,瞬间染黄了白色毛衣袖口,不道歉不说,就连看宋戈的脸色都不大好,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你没看到我在上菜吗”。如此奢华的餐厅,如此雅致的包厢,他们连一瓶四位数的酒都没有点,竟然还好意思坐在这里,确实够不要脸的。宋戈顿时连计较的底气都没有了,只想赶紧离开这家死贵死贵,服务死差死差,早就被她和赵轻言拉入黑名单的黑心酒楼。
“小宋在IG也有几年了吧?”方才那位将橙汁一口闷的集团某高管说道。
这样的饭局,居然有人有闲情逸致关心起食物链最底端的小职员。宋戈受宠若惊,当即挺直了背脊,漂亮的脸蛋上绽开一个笑容:“是的,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对方又问了问她的年龄、籍贯、专业,宋戈一一作答。
那位高管点点头,说道:“公司最需要的就是你这种经验丰富却又不乏创新力的员工。”说罢看向身旁一整晚沉默寡言的英俊男人,“是吧,周总?”复又看了看宋戈,“小宋,难得有机会和周总一起吃饭,要不,单独敬周总一杯?”
这便是与大老板一同用餐的尴尬之处。主动敬酒,别人会说这是溜须拍马献殷勤,不敬,又会被当作不懂人情世故。总之,从坐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是错误。好在宋戈已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那位高管话音刚落,她便已经将酒杯斟满,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对那人扬了个笑脸,说:“感谢周总今日的指教,这杯我敬您。”
“谢谢。”周瑾俊抿了口巴黎水,幽深的眼底墨色涌动,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见她喝尽了杯中酒水,那位高管立即拍手叫好,正要继续劝她打通关,被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今天便这样吧,明早还得上班。”
既然大老板都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好再纠缠。
宋戈趁着众人在大厅寒暄的空档钻进了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双颊红得厉害,她拘了点凉水泼在脸上,灼热感才稍稍缓解了一些。这副样子出去实在是有损形象,她索性找了个隔间,锁上门用手机叫车。这时候的车并不好打,连续两次都约车失败,好不容易有人接单,司机又打电话过来说路上太堵,让她取消订单。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响了隔间的门。
“请问里面是宋小姐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宋戈将手机塞到包里,开门出去,问:“是我,怎么了?”
“刚刚有位周先生让我进来看看您需不需要帮助。”穿着酒楼制服的女孩说,“他在电梯口等您。”她脸颊微红,俨然已被那人迷得神魂颠倒。
出了洗手间,果然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正站在电梯口。今天他穿了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整个人被衬托得分外英俊挺拔。他站在那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随意插在西裤口袋里,分明是十分普通的动作,却透着几分随性洒脱。正如吴念萍所说,他从来都不是会让人认错的长相。那天同事在商场见到的应该便是他吧,他身旁的女人或许就是那位许小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拎着手袋走过去,高跟鞋踩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光听声音便令人觉得干净利落。脚步声在靠近他时戛然而止,她抬头望着他,说:“听说你在等我,有事吗?”
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动圆形按钮,他说:“我送你回去。”
眼下不是较劲的时候,既然有人乐意充当司机,她高兴还来不及:“麻烦你了。”
这是他们分手以来第一次单独相处,彼此似乎都不觉得尴尬,只是一路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倏然有雨滴砸到挡风玻璃上,渐渐越下越大,就连前面车子的尾灯看起来都有些模糊不清。宋戈对着不停摆动的雨刷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周瑾俊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做了这么久销售,竟然连别人劝酒都不会拒绝吗?”
宋戈回过神,微微扭头看他,只见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似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昏暗之中他的五官看起来不大清晰,宋戈盯着他英挺的鼻梁,说:“一杯酒而已,领导的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夸赞你懂得审时度势?”他勾了下唇角,语气中戏谑的意味渐盛,“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但凡叫你做些违背意愿的事,哪次不是盛气凌人地将人奚落一番。”
莫名其妙。宋戈冷嗤一声:“我从不曾知道原来你对我的怨念如此之深,一点小事便能勾起你这么多关于我不美好的回忆。”宋戈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说:“你放心,为了照顾你脆弱的神经,从今以后,有你的地方我绝不会出现。”骤然想起他的那条信息,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另外,毕竟在一起两年,睡都睡过了,想分手何不当面说清楚?一条微信未免太过敷衍。还是说,在你心目中,我只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车子倏地在路边停下,他按了个按钮,车内顿时亮了起来,纵然在灯光下,此刻他的面孔看起来也是阴沉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那么你呢?你直接将我拉黑了。你不是很能言善辩吗?为什么不上楼找我理论?抑或在你心里,这段感情结束了便结束了,反正你也从未将它放在心上。”
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时间她竟顾不上生气,只觉得疲倦的感觉倏然从四肢百骸涌了出来,胸口亦是堵得厉害:“你闭嘴,我不想与你说话。”可越想越生气,“你真是奇怪。先是怪我歇斯底里,如今又怨我不与你理论。周瑾俊,请问你是失忆了吗?”
瘦削清俊的脸庞越发阴森可怖,他解了中控,一字一顿地说:“下车。”
“你疯了,这里看起来像很好打车的样子吗?”没想到几日不见,他连最基本的修养都不要了。
“下车。”
宋戈似乎是要与他较劲一般,紧紧抓住安全带,说:“我偏不。”
没有料到的是,他竟开门出去,很快绕到她这边,拉开右侧的车门,尚未等她反应过来,安全带便被解开,整个人也被他从车里拖了出来。他将她的手袋塞到她怀里,又丢给她一把雨伞,然后看也不看她,重新回到车里发动引擎。
车子绝尘而去。
一阵风刮过,树上的雨滴落进脖子里,宋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周瑾俊竟然就这样将她丢在了马路上?
等宋戈终于步行到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风,当夜便发起了高烧,浑身上下酸痛无力,头疼得尤为厉害,如同有千军万马在颅内奔腾。即便如此,她的意识还是清晰的,知道自己晚上喝过酒,不能再吃感冒药。或许睡一觉就好了,她这么想着,将被子拥得更紧,再度昏睡过去。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遂又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烧了壶开水,然后兑了些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大杯。伸手摸了摸额头,似乎很烫,又踉踉跄跄地走到浴室,用盆接了些凉水。准备好一切,她重新回到床上,将湿毛巾搭在额头上,这才闭上双眼。
可惜第二天一早当她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情况并没有好转。她给张立明打了电话,申请两天的病假,纵然如今的张立明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但得知她病了,还是立即批了她两天假期,又叮嘱她注意休息。
宋戈恍然意识到这是她四年来第一次请病假。除了有失眠的毛病,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尽管偶尔有些发烧感冒,也会坚持去公司。可她隐隐觉得这次不一祥。昨天夜里,不安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她,而她的第六感总是惊人得准确。
洗漱完,她打车去了医院。
她挂了妇科急诊,排队,抽血,一直到下午,终于拿到了检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