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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贡院 ...

  •   “你再说一遍!”熙月神色凝重,茶杯盖碗却滚下炕桌,撞在青砖之上,碎成几片。
      小厮连山是吓坏了,讲话颠三倒四:“那大儒骂…牵连老太爷…少爷辩白…扭打一处…”
      “少爷人在何处?快说呀”,白薇急性子,跟着着急。
      连山哇哇哭了起来:“来了个凶神恶煞的,一干人等都扣在院子里”。
      熙月立即吩咐:“取一身素净的,叫紫堇来,随我去贡院!”
      “姑娘”,白薇拦住主子:“情况未名,不如请来王爷一探究竟”。
      “万万不可。此事可大可小,他若出面,就坐实了凌家攀扯富贵仗势欺人。万事等我回府再说!”转身没入内堂。

      胡同口的泰兴楼上,元子游正与梁肃戎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鄙人不懂酒,请教先生,泰兴楼的佳酿究竟胜在何处?”梁少卿温笑道。
      元子游似是微醺,目光投向窗外:“此地别有一番景致,喝自己的酒,看旁人的悲欢离合,美事一桩”。
      梁肃戎侧过身,正见凌府角门走出来位素衣装扮、头戴帷帽的女子:“内阁首辅家的宅子当真有些不俗。不过西方为金,应着天上的白虎星,主刑杀、血光、凶灾。凌大人为何要将府邸安置在此?”
      “少卿有所不知”,元子游歪靠窗棂,探出小半个身子,指向凌府:“凌大人买下的本是处凶宅,盖因此地风水有异,不过凌大人八字极重,方能镇住魑魅魍魉,仕途顺遂”。
      阴风吹起女子的皂纱一角,端得霞姿月韵一副好容颜。旁边一个侍女为主子落下皂纱,主仆随即上车。
      信王命他来泰兴楼与元子游喝酒,却卖下关子不提缘由,莫非是为了凌家?“先生修道行医,怎对凌家这般关心?”
      元子游笑了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少卿大概误会了,贪杯是真,我对凌家并无兴趣。不过少卿不妨猜猜,被禁足的凌小姐匆忙出府,所为何事?”
      梁肃戎一拍脑门,自己好不容易沐休一日,却被信王诓到泰兴楼。未来的信王妃突然出府,他怎能不好奇去向?随手撂下串铜钱:“劳烦先生先行回王府知会一声”。
      元子游借着酒劲忽起了兴致:“不如你我打个赌?”
      “赌什么?”
      “凌小姐出府,王爷可会跟来?”今儿逢五,信王照例要在府内陪太妃用膳。
      梁肃戎回过身拨出桌上一半铜钱,揣入怀中:“鄙人月俸不多,先生的酒钱自己付罢”。
      这还用赌么?自是…会的。
      秦允商对婚姻大事极为在意,若他不应,即便皇帝下旨,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婚事告吹。
      从不动情之人一旦为某人破了例,便是对那人动了情。
      元子游撇撇嘴角,将余下的佳酿一饮而尽,“连酒都不请,真真的抠门”。

      车子向南二里便是京城贡院,曾有位落魄的举子鲤鱼跃龙门中了状元,从此贡院前街便被称为鲤鱼胡同。
      为迎来年大比,先是贡院好一番整饬,眼下城北的国子监也在修葺之中,故而监生们客居贡院读书。
      京城贡院城桓高耸,内有考棚九千九百九十九间,与皇宫无二,天下贡院只此一家,乃天家特许。
      龙门前,凌府管家递上拜帖。
      不多时走出来一人,为国子监督察监事的从七品主簿。
      熙月下车,随主簿入龙门侧门,过明远堂、致公堂,穿内龙门,再过聚奎堂与会经堂,于十八房前停下。
      此处为贡院衙署,单有一处院落。
      院内争吵之声不绝于耳,趁着主簿入内禀报,熙月细细盘算眼下局势。
      国子监监生向来分为贡生与荫生两派,无论是各地国学举荐的贡生,还是因父祖辈做官而入国子监读书的荫生都自诩国之栋梁,每日高谈阔论大谈朝政之弊,何人入阁,他们就骂何人。这高墙之内,除却天子骂不得,就没有监生不敢骂之人。
      国子监祭酒为从三品,掌儒学训导之政。眼下倒有桩麻烦事,如今的祭酒大人姓王,是熙月母亲王氏的族兄。凌王二家虽是姻亲,关系却比仇人还要恶化三分。

      刘主簿去而复返,引熙月、侍女紫堇与老管家入内。
      贸贸然进来一位女子,满院子的监生们猛地鸦雀无声。
      “怎能让女子踏入国子监大门!”群中一人高呼,引得旁人呼应,此起彼伏。
      院中有一高台,为监生辩经之地,此刻高台之上负手而立的两位大臣俱是一言不发。一个英挺,一个儒雅。
      熙月心下有了计较,撤去帷帽徒留面上皂纱,款款走到高台之下,执空首之礼:“民女凌氏见过平虏大将军,见过祭酒大人”。
      台上的武将正是鼎鼎大名的平虏大将军魏廷禹。他今日微服出行,头扎网巾身着直缀腰挂玉珮,台下的女子如何断出他的身份?“姑娘姓凌,可是内阁首辅凌大人府上的孙小姐?”
      “不敢欺瞒大人,民女祖父确是当今吏部尚书”。
      此言一出,众监生哗然。
      若按常理,凌大人身份应为“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大臣并吏部尚书”,凌小姐只挑那最不打紧的来说,想来就是想低调些,只是再怎么低调,一个闺阁小姐走进贡院已是惊世骇俗。
      人群之中冒出非议阵阵,一个监生跳着脚骂道“凌大人可是老糊涂了,连孙女都管教不好,何以打理内阁!”
      另一人附和道:“凌家仗着与天潢贵胄联姻,就仗势欺人起来,一个女子堂而皇之进国子监,是何道理!”
      熙月侧首,眼眸冷冷:“枉你自诩读书人,不通道理,他日若殿试得名何以面对圣主!”
      众人愕然,高台之上二人表情各异,国子监祭酒王屏皱眉,魏廷禹则是眉角轻扬。
      熙月遥指衙署正房大门楹联,工工整整八个字:“我且问你,为国求贤、明经取士,何人所题?”
      不待监生回应,熙月高声正色道:“《太/祖实录》有云:端敬皇后家贫,与幼弟相依为命……”
      魏廷禹敛起神情,端敬皇后魏氏,既是开国至今第一贤后,更是魏氏一门最大的荣耀。本朝虽无门阀,但以门第而论,天家之外便是魏家最为贵重,百年来的荣耀皆从端敬皇后而起。
      “魏皇后抚养幼弟读书,不惜女扮男装入县学为杂役,由此结识太/祖高/皇帝。后前朝末帝荒淫无道天下大乱,太/祖高/皇帝愤然从军匡扶正义,终而定鼎中原……”
      熙月言辞泠泠,颇有林下风气。身形如松柏的大将军目光如炬,心内为台下的女子叫一声好:当着监生之面搬出开国帝后,何人敢说一个不字!
      “天下初定,太/祖即开内帑命礼部修缮国子监与贡院。京城贡院重开之日,帝后同乘一舆驾临此地。“为国求贤、明经取士”八字正是端敬皇后亲笔手书,太/祖皇帝金口玉言,此生不负发妻。二圣联手种下槐树,便是诸位日日经过的文昌槐!”
      这一番话讲得气势磅礴、慷慨激昂。端敬皇后只粗通文墨,八个字写得宛若开蒙童生,太/祖皇帝却有意借此昭告天下,皇后与他同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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