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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事 ...

  •   碍着习俗,长安郡主登程前终未能见上熙月一面。
      皇帝下旨,晋周郡马为从二品中奉大夫,虽是散官之衔,到底是恩宠有加了。左宗正信郡王、右宗正安郡王亲送郡主到城南十里亭。依着礼制,另有宗室镇国将军一人、员外郎一人送郡主仪仗至长安府。

      京城降下初雪时,拾翠殿内的凌小姐推开窗户一角,赏雪。
      祖父凌阁老上书乞骸骨,连上三本之后,皇帝应了。君臣于大安殿内坐而论道,堂下诸臣皆道海河清晏、天下太平。来年改元,又是大比之年,皇帝命内阁首辅留守至金榜宴,那时,凌家小姐已然出阁成为信郡王正妃了。
      郡主离京,熙月便没了留在皇宫的理由,太皇太后又下懿旨多留她十五日,算算日子,还有两天,她也要离宫。只是这伤好得极慢,虽有大内灵丹妙药,也不过将将能在殿内走上几步。
      “姑娘,当心过了寒气”,鹊喜近前,合上窗户。
      老夫人出宫时带走白芷,不出三日便放了她的身契,再回府谢恩已作妇人妆扮了。
      “白芷从前唤作小雪”。指尖那一点点雪花化为冰水,南边的长安殿人去楼空,望之竟有些阴森。熙月转身,扶着墙壁在房内一步一步挪动。
      鹊喜见她走得辛苦,本想搀扶一二,无奈姑娘倔强:“姑娘还操心一个不相干的人,依着老太太往日杀伐决断的性子,留她一条命已属天大的恩典”。
      “祖母是给我积些阴德”,有些话不必挑明:“白芷是昏了头,但毕竟与姨娘不同,祖母心中分明”。
      “姑娘还是操心回府之后罢,老太太着实恼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北堂的大丫头入宫伺候。
      熙月眼神黯淡无光:“我晓得”。
      鹊喜忽闷声道:“姑娘此番入宫,可是没打算活着出来?”
      熙月脚下一顿,半晌无言:“世事无常,姐姐年纪也不小了,随老太太回原籍还是留在京城,也该早作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门一把被人推开,呼啸着北风卷进雪花片片,信王提着个食盒进门。
      熙月扶额,真不想见到此人。
      食盒颇大,内有炭炉及药锅。黑漆漆的汤药倒入碗中,满屋子苦涩之味。
      凌小姐闻着便想吐上几口,忍不得重重的皱眉。“这究竟是什么药?”
      “头一日便跟你讲明,你中的毒名为相思苦,须几味不寻常的药材,味道自是怪异了些。大夫交代了,连饮七七四十九日,一日都少不得”。
      还有三十六日,熙月一双秀眉快拧成麻花,如壮士扼腕一饮而尽。

      “看你精神不错,咱们且来说说正经事”,秦允商挑袍落座。
      待主子示意,鹊喜退下。
      熙月心存警惕,仍扶墙站立。
      “钦天监合过八字,言六合之喜,大吉”。
      熙月半晌吐出两个字“甚好”。不过十多日,六礼中的前三关纳采、问名、纳礼已过,下一步该下聘礼了。
      “听闻阁老并无多少余财,嫁妆你不必费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爷还不是凌家的东床快婿,此事无须操心太过”。
      “本王当然懒得管,不过凌家若凑不出八十八抬嫁妆,本王的脸面也不好看”。
      原来如此,熙月微微笑道:“陈侧妃的嫁妆八十八抬,皆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许是道听途书,太妃也着意添置一些”。太妃的内侄女入府却只得侧妃之位,为给将来的正妃一个下马威,陈家生生给庶女拼出八十八抬嫁妆,轰动京城。“民女只想知道,信王府姓秦还是姓陈?”
      分明是激将法,秦允商眼皮跳了跳:“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内宅之中是听太妃的还是听王妃的,本王也拭目以待”。
      他是先帝的七皇子,母妃地位不彰,并无继承大统的可能。后因信郡王无嗣,方出继到信王一脉。陈太妃一心要让陈家的女儿入府为正妃,偏中间生出许多周折,最终入府的却是个庶出的,只得侧妃之位。
      “臣女如能替王爷打理好内宅,王爷何以为报”。体力不济,熙月终就近坐下。单看气度,颇有西子之风。
      婚姻结两姓之好,古往今来,高门大户之间联姻只为家族利益。
      秦允商懒懒坐着,指尖徐徐敲打桌面:“这话的口气仿佛商贾之女,全不似阁老家的千金小姐”。
      “委屈王爷了”。熙月静静笑着,她有的是耐心。
      “好,容本王斟酌一二”,信王起身凑到近前,仔细端详眼前的美人:“有件事正想求证”。
      “匕首凤翥?”
      “心有灵犀,正是此事”。
      “凤翥是长公主的”,熙月定睛道。
      一派胡言,他分明见她怀揣一柄凤翥。“凌阁老为官之道悉数被你学了去,不愧是嫡亲孙女”。
      “民女也有一事想问个明白”。
      “但说无妨”。
      熙月扬眉:“陈家三位小姐,一位与人私定终生,一位与王爷八字不合,入府的却是位庶出的,王爷行事这般滴水不漏,可否教教民女?”
      片刻,秦允商探手,为她轻挽发丝:“你我真是天作之合”。
      “秦允商”,熙月忽眼皮打架:“至高至…明…日…月”,头一歪昏睡过去。
      “至亲至疏夫妻”,信王抱起未来的信王妃,轻得很。
      今日药中添了一味“远志”,意在安神。
      元子游把过脉,跳着脚大骂太医院的庸才。宫里的主子多年无人受伤中毒,御医们只依着惯例开些太平方子,险些耽搁治疗。
      再者,出乎信王意料,凌小姐并未中毒。他却瞒着她。
      元大夫还道出一事:凌家小姐患离魂之症已愈三年,这一次就算没有太液池的变故,也会大病一场。

      盖上锦被,秦允商守在榻旁,她睡得并不安稳,想来这几年也从未睡得安稳。
      三年前,和静公主策马闹市,她的兄长凌南伯避让不及一命呜呼。本是案情简单一桩,竟演变为朝堂动荡草木皆兵。凌首辅被扣在内阁,老夫人也深陷后宫不得出。刑部并五城兵马司奉旨查抄凌府,凌齐为证清白一头撞死在门前,妻王氏见前来宣旨的竟是兄长,心疾之症突发瞬间丧命。
      及笄之年的凌熙月领着幼弟南仲押进诏狱,三日后走出天牢时只说下一句话“我凌熙月没有姓王的舅父!”
      官复原职的凌阁老仍是那般“和煦容物”,似乎世事如常,官场上却多了几分腥风血雨。
      先帝晚年猜忌日重,动辄行罢黜抄家之事。天潢贵胄亦不得安宁,太子屡遭申饬,隐隐有了废储之兆。这一回,已出继信王府的七皇子秦允商把控住驻防的京郊大营,凌阁老领众臣跪在大安殿外,皆道太子的“国本”之位不可动摇。多年不问朝政的周太后取出太宗遗诏,肃穆道:“若无允房的太子之位,何来陛下的皇帝之位!”
      先帝穆宗将处理朝政之权悉数交予太子,日日在宫中声色犬马,未及三载,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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