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6、第 6 章

　　再次睁开眼，天色正是将黑不黑的傍晚时候。我揉眼坐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置身一处山洞中，身侧火堆燃的旺盛，可哪里还有郑彤娘的身影。
　　“彤……”我张口欲喊，嗓子一团干涩发出喑哑的声音。
　　“醒了？”这时，男子低沉的嗓音凭空传来，吓的我登时一哆嗦，这才发现石洞的角落里竟还坐着一个黑衣人。
　　男子姿态闲适，懒懒散散的靠着一墙石壁，大半边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瞧不出模样来，正垂眸烤着野兔。
　　兔肉被火光舔的金黄，香气四溢。我忍不住咽下口水，瞥他一眼再瞥一眼，男子竟连个眼风都不扫一下。
　　“嗯……”思量再三，我抱膝坐好。秉着早死早投胎的想法，喏喏问他:“敢问这位侠士，我这算是被你劫持了吗？”
　　“劫持？”他嗤笑一声却并未抬头，自顾烤着手中的野兔，“凭你身上那点儿肉还没一只野兔子肥，能换几个钱？”
　　“是是是，我不值钱！”
　　我瞪大眼睛盯紧他，一边说着又偷偷摸向怀里的碧玉镯。隔着罗襦触及圆润的质感，才不由吐出一口气。
　　念他还算君子，没有趁人之危冒犯，想来万事也能商量。
　　男子像是没觉察到我的小动作，利落地撕下一只兔子腿扔过来，我忙伸手去接，烫的自己“嗷”地一声叫出来。
　　还是出门前喝的两碗鸡汤，又在郑彤娘的意识里苦熬半晌，我早饿的前胸贴后背。道了声谢，再顾不上其他。隔着衣袖拿住兔子腿，大口撕下一块儿肉。
　　“嗯，好吃！”兔肉十分鲜嫩，也不知放了什么佐料竟丝毫不比大厨的手艺差，我满足的喟叹一句，瞥向黑衣男子。
　　火光明亮，晕开一团暖黄色的光，映上石壁的侧影精致好看，似是一幅松柏的水墨丹青。男子正襟危坐，白玉骨指正执起匕首削下一片兔子肉……
　　我顿觉自己粗俗无比，再也不能欢快进食了，有些话更是不自觉的说出口:“多谢公子救了我，我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又是一声嗤笑，男子似乎挑了挑眉:“我路过时你正躺在一颗柳树下，再晚些时候怕是要被那只黑鸟果腹了。”
　　我愣住，正想着那只黑鸟说的不会是罗罗吧，就听见他长叹道:“如此，你便叫我柳恩公吧！”
　　“柳恩公？”我眉头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压下心头恶寒，我急急问道:“那只黑鸟呢？”
　　“那只黑鸟啊……”他缓缓起身，又慢条斯理的扯出一方绢帕开始拭起指尖。凝神的样子，仿佛是不大记得了，正慢慢的回忆。
　　可我又哪里等得及，朝他走近几步，比划着说:“喏，大概这么大！赤喙黑羽，啸声清亮……”
　　“哦……”他扯出长长的调子，侧眸望过来的一双眸子宛如夜幕星河的璀璨，火光映衬下的眉目俊逸，嘴角带笑。
　　我怔住，万千思绪纷至沓来一时不能缓解，如坠深渊。
　　望着男子如玉的面容凝神半晌，他虽不及初见那般眉眼青涩，可这张好看的脸确实是元恂无疑。
　　我十分头疼，不知自己是仍在郑彤娘过往的意识里，还是又遇见了死去的元恂。
　　验证的法子却只有一个。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问他:“你有镜子吗？”
　　郑彤娘和元恂的过往里并没有多余的人，便是他们洞房花烛夜里的我，顶的也是郑彤娘的面皮。
　　果不其然，得到的自然是元恂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我咬咬牙，心一横，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
　　元恂眸光清亮，正映出我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他挑眉觑我一眼，嗓音有点哑:“这位姑娘，我这算是被你劫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