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17、第 17 章

　　“想多了？”我嗤笑:“那好，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守门的阿牛？”
　　昨夜我才去到郑彤娘的魇镜中，遇见的第一个陌生人自然是属苏子樱幻化的阿牛。若非元恂紧跟其后，他又哪里会知晓。
　　此时天色尚早，日头自浓云后折出微淡的光，显得整个河阳城都是阴沉沉的。
　　我的心也是阴沉沉的，拉下脸看着他，语气不善道:“想来你能轻易走进罗罗守的结界，当然不会是它的手下败将喽？”
　　心中对他仅有的好感，也霎时荡然无存。
　　苏子樱见此顿时眉开眼笑，还嫌不够热闹的凑过来，贱兮兮的添了把火:“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他三番五次救你也肯定是居心叵测！”
　　我就算不想顺了苏子樱的意愿，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压下心口闷气，我说元恂:“劳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对，劳烦不要再跟着我们了！”苏子樱紧跟其后。
　　“还有你！”我气道:“要不是你捣乱，郑彤娘又怎么会不见。”
　　算我倒霉，好好的生意眼瞅着要人财两讫，偏偏遇上两个扫把星。
　　“景姑娘……”被我连声质问的正主儿终于开口讲话了，元恂依然是一副淡漠模样，让人看的火大。
　　杵在当街毕竟惹眼，已是引来路人观望。我抬手打断他的话，“不要同我讲什么仁义道德，更不要和我说什么救命之恩……”
　　说罢冷哼一声，抬步就走。
　　寒冬腊月大雪天，我在山顶破庙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丢了金主不说还要善后，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撑不住。
　　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便随意捡了街边一家小摊坐下，抬眼一瞅竟然又是馄饨摊，嘴角都忍不出跟着抽了抽。
　　“哎！”我叹口气，捏上酸胀的腿肚子，无奈认命。
　　“老板，来两碗馄饨……”元恂扬声唤一句，笑眯眯的坐来我身边。
　　“景姑娘既是生意人，不知有没有兴趣同在下也做笔买卖？”他嗓音清越，支颌的动作很是潇洒，笑的温柔。
　　我一愣，下意识开口:“什么买卖？”
　　元恂的笑意渐次染上眉角眼梢，倾身凑近我一些，才轻声说道:“我想看看崔翎的过往，价钱嘛随你意，如何？”
　　我半晌才回神，胸口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泛恶心。他笑的眉眼好看，分明是个好皮囊的人，怎么就不能有个好癖好呢。
　　“呃……”我寻思片刻，开始掰着手指讲给他听:“我虽说是个生意人但也讲究原则嘛，我们景氏宗祖教导儿孙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也知道，崔翎一介堂堂大男儿，若非他愿意，我总不能强迫人家吧？”
　　这时，送馄饨的小伙计刚放下粗陶碗。闻言最后半句话，手一抖堪堪洒出小半碗滚烫的汤汁。
　　我瞪他一眼，吓的这孩子霎时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我、我什么也没听见……”
　　元恂忍不住掩唇笑起来，摆手示意他离开。
　　待小伙计跌跌撞撞的身影跑远了，他才继续问我:“这一点景姑娘自不必担忧，只要你愿意做这笔生意，我自是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
　　我浑身乍起颤栗，隔着厚厚的棉衫抚上胳膊，对他更加鄙夷了。
　　不过有新的生意做，对方显然又出手阔绰。我何乐而不为，当然是十分欣然的同意了。
　　只是元恂不曾见过我眸中的不屑，不然八成要压价。他彼时正静静地望向我身后。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鬓角霜白的老板一边乐呵呵的迎来送往，一边手脚利落的舀好一碗馄饨。
　　没看不出来所以然，我遂低头径自吃起馄饨。馄饨皮薄馅大，咬上一口顿时唇齿鲜香，整个人亦觉热乎乎的。
　　我满足的喟叹一声，直呼好吃。元恂终于转过脸，见我吃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抬手舀起一只白胖的馄饨。
　　他的骨指修长白腻，映上粗陶的羹勺更显精致。我见他垂眸不知又想了什么，白胖的馄饨也不吃，只肯慢条斯理的啜着馄饨汤，这样子实在很腻歪。
　　“你没看见吗？”他抬眸觑我一眼，慢悠悠的说:“方才买走馄饨那人是崔翎！”
　　我啊一声忙回头看去，清晨渐渐熙攘的青石路上，来往行人匆匆交织，却哪里还有崔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