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亡命夜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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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时，我，风倾尘和一千个敢死队员最后一次告别众人，便服下解药，在浓雾中乘上了船。我和风倾尘最后一次回头，风意舒远远地站着，一身蓝衣随风飘扬，黄湘站在一边遥遥地看着我，美丽的双目中此刻消退了恨意与疯狂，只是无限悲愁地凝视着我。
我看到风弄影，风起舞泪流满面，哭倒在地。
丁琳不断地朝我喊着：“师妹！小心！”
我心如凌迟，回过头来，湖面上寒风刺骨，很快风干了我的泪迹，吹得脸庞针扎一般得刺疼，然而每一个人的心中却混然不觉，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我们，下了船便是起伏不断的山峦，我们为了拖住血月神教的人，便爬上山去，两旁不断倒行的森林，如黑幽幽的恶鬼一般露着巨牙，阴笑着森然地看着我们。
前方出现了一丝光明，我们已来到血月神教扎营的谷中，风倾尘让我们放开喉咙，大喊着杀啊，围着原地跑着，扬起雪尘，让血月神教以为白道中人开始突围，其实风意舒却带着其余人马沿着密道翻山绕到另一边去了。
前方也开始骚动了，黑暗更加重了恐惧感，如野火一样燃烧着我，我的心脏那突突的跳声超越了一切，我汗流狭背，不由自主地挨近了风倾尘。
“若萱，你害怕了吗？”黑暗中，风倾尘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传来，他温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括，痒痒的，却分散了我对于死亡的注意力，我抬起头，黑暗中他晶亮的眼睛仿佛是兽的光芒，竟然混合着我从未见过的兴奋，他的纤长的手指扶上我的面容，为我轻拭去没用的汗水，然后对我绽放出一丝笑容：“莫怕，风大哥陪着你，我们俩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山下惊慌的嘶杀声惊天响起：“长风山庄的人冲下山了。”
风倾尘抬起脸来，神情已是一片萧杀，声音一变：“各位兄弟，我等今日就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大家杀个痛快吧！”
话音刚落，那一千名男儿大吼声中，狰狞着脸冲下山去，风倾尘紧握长剑，携着我，也紧紧跟随着众人冲下山去。
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两军接兵，带火的箭矢如星雨飞来，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夜空被火箭燃烧着，照亮了整个血腥的世界，如白昼一般，我放眼望去，男人们互相如兽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拼命砍着，杀着，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被火点燃，发出刺鼻的肉焦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激着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胃痛苦地翻滚着，几欲干呕，这是一个人间地狱，人们为了生存这个最简单也是最残酷的目的，互相残杀关，我的耳边忽然一片寂静，所有的嘶杀声离我远去，脑中只有反复浮现出那个人的声音，仿佛身处于一个冗长的梦境中，梦里那个白衣蓝眸的男子回眸一笑，重重叠叠都是他的面孔，但立刻被漫天的血色撕个粉碎，我究竟在哪里？
眼前一片血红，一个身子被劈了一半的长风山庄的弟子，血淋淋的肚肠流出身体，正挣扎着向我跑来，他的年纪还很小，两只眼睛像死鱼一样凸出来，滴着鲜血，死死盯着我，口中吐着血沫，好像要开口对我说什么，我骇在那里，忽然那颗年轻的头颅飞了出去，他的躯体像破棉絮一样倒了下去，身后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血月神教的弟子，手提大刀，凶狠地盯着我，混身是血，他伸着手来拉我，我慌忙跑开，四处搜索风倾尘的身影，可是那里都是满脸血污的人在互相杀戮，根本找不到风倾尘，不断有人倒下去，然而更多的血月神教的人向我涌过来，兴奋地喊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震耳的喊杀声中，我的眼前一片血色，不知道什么人拉住我的肩膀，我颤抖地摸到着腰间的解情，扭头砍向那支手，一声惨叫，我得到了自由，于是我开始挥舞着手中的解情，拼命砍着，很多粘稠的液体喷射到我的身上，染红了一身衣服。
杀到谷底，天已微微发白，隔着散乱的头发，我看到眼前傲然站着一个高大的血月神教之人，赤黑戎装，血污满身，乌盔下带着可怕的鬼面具，面具的双眼镂空，一双眸子闪烁着猎食者的贪婪和兴奋。
一刹那间，我的心脏一阵收缩，跳得奇快，我完全被恐惧所征服，有些歇斯底里地狂叫了起来，看着他向我伸来覆着盔甲的手，明明知道要跑，要用解情去砍......然而我竟然骇得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根本动不了。
我的理智崩溃前，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拉到了一边，使得那个带着面具的恶魔，只是扯到我的一片衣袖。
我抬头，原来是披头散发的风倾尘，我瑟缩在他的怀中，混身发着抖。
我伸头一看，那鬼面战将依然昂首站在那里，那双嗜血的瞳眸，冰冷而不甘地目送着我们的离去，这时身后正好一个人袭来，他连头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挥刀，已将那个人拦腰砍倒了，更多的血喷在他的鬼面上，顺站表情如冰的黑面具上流下来。
而他覆着甲的右手紧紧捏着我的衣袖一角，在风中飘扬，形成了一幅无限凄美，但却妖异无比的画面。
我看向风倾尘，他头发披散，额头滴血，身上也像是从血浴中捞出来的，他一手牢牢地圈住我，一手拼命挥斩。
一会儿，我们离了战圈，他微喘着气的嘴角流着血，却依然向我微笑着：“若萱，我来迟了。” 他将我和他绑在一起，向远处的山峰疯跑去，我紧紧抓着他的腰，却发现满手全是他的血，他的腰间汩汩流血，一路洒下，我帮他捂着伤口，试图止住，风倾尘比血月神教之人熟悉地形，他东躲西闪间，来到两侧是悬崖峭壁的石眼沟，沟中一条羊肠小道，仅能容一人或一马通过，他带着我狂奔，身后跟着十个同样全身浴血的白道众人，通过石眼沟，身后的追兵不熟地形，跟上来的越来越少。
过了石眼沟，我们攀上山峰，可是没走几步他就立刻跌倒了，双目紧闭，不醒人事。
我们把他拉进一处深山老林的洞中，我为他清洗着伤口，这才发现，平时玉树临风的风倾尘，那健壮的身上竟然伤痕累累，无一处好肉。
我们十二个人在洞中点了堆柴火，化了些雪水，清洗伤口，安顿伤员，我分了两拨人马守夜，而我守在风倾尘身旁，在胆战心惊中了迎来了血色残阳。
半夜里，昏迷不醒的风倾尘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坐在他的身边似乎很高兴，我暗中谢天谢地地流泪一番，对他哽咽着说：“风大哥，你莫要再睡了，你答应要带我逃出去的。”
风倾尘使劲坐了起来，伸出手想扶我的脸，却牵动伤口，又倒了下去。
我吓得赶紧按着他，检查他是否又出血了，这个时代没有人工输血，流血过多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强自镇定的查看着他的伤口，还好没有再流血了，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我的眼神却很愉悦，他拉着我的手轻轻道：“若萱，你没有受伤吧！”
我故作很有精神地摇摇头，却不由泪花四溅，我使劲揉着眼睛，强笑道：“有风大哥在，我是不会收伤的。”
他也笑了，闭上了眼睛，轻喘着气，好像是在努力平复着伤口的剧痛，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开口：“我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小时候爹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敢违抗，大哥死了后我更是全心全意地尽自己风家人的责任，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自己拿过主意，也没有违抗过长辈的命令，所以，所以那个时候，你被徐先生抓住，他说你是内奸，我，我也不敢反抗，不敢为你说话，而且，而且我嫉妒萧廷，嫉妒他能得到你的心，所以我……我没有为你说话，若萱，你不会怪我吧。”
我温言道：“哪里话来，风大哥多虑了，现在风大哥受了伤，千万别多想，好生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亡命天涯。”
风倾尘睁开了眼睛，眼中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光芒：“对，明天我们还要亡命天涯。”
他抓紧我的手：“若萱，明天让风大哥带着你离开这里，离开江湖，离开一切的一切，我们去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愣在那里，风倾尘却努力地半坐起来，将我拥入怀中，继续兴奋地说道：“我们忘掉一切，忘掉所谓的江湖仇怨，离开这个乱世，去浪迹天涯，就我们两个人，去过那自由自在的生活，若萱，”他笑得如此快活，眼中充满了幢景：“风大哥知道，你一直向望的就是那样的生活，风大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样的生活。”
我震惊的无以复加，看着那张年青的俊脸，认真得凝视着我，心中的震憾，心疼，羞愧，懊悔排山倒海地涌来，混合在一起，让我接应不及。
我想开口，声音却被泪水堵住，我根本无法拒绝他充满希望的眼睛。
萧廷说爱我，却不得不奔向他称霸武林的梦，他说要护着我，此刻却不知身在何处。
在这动荡的时刻，犹其是在这危难的时刻，现在守在我身边的，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风倾尘。
只有他浴血奋战，体无完肤地保佑着我，而他原本可以和风意舒一起从密道逃出去。 “风大哥，我，我唐若萱何德何能，何幸能让风大哥青眼有加？”我流着泪，却再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不忍打破一个天真地孩子望着世上最甜美的糖葫芦时的眼神。
可是风倾尘却轻拭拭我的泪水，我抬头望去，他那清澈的双眼，充满感情的看着我：“若萱，自从认识你，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勇气，才让我发现活着的意义。”
这时，一个弟子提着大刀冲进来，惊魂未定地说道：“血月神教的人攻上来了。”
我们所有人一惊，风倾尘奇幻的的眼神如明灯昼灭，他撑着我的肩膀，缓缓地站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最森冷的杀气，他扯下布条，将剑牢绑在手上，他对我回眸灿烂一笑：“看来，风大哥注定是不能陪你过那梦想中的平静生活，然而……。”
我随着风倾尘走出林子，来到崖边，只见山下灯火如巨龙婉延，喊杀声此起彼伏。
“若萱，你知道吗？”风倾尘背对着我柔声说道，愉悦而深情：“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随心的事，”他回过头，灿若星子的眼瞳看着我，微笑着，黑夜的雪落在他的披散的发上，长发随风飘扬，如墨玉瀑布瑰丽，“那便是今时今日陪你冲下山来，即使到这一刻，我也不后悔，所以……。”
他的语调一变，有些凄绝而坚定地说道：“若萱，你要答应我，无论你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股暖流在我的心中如野草般滋长，我看着风倾尘，心想大战在际，定要让他无后顾之忧，便使劲地点点头，微笑着，不让眼泪滑落。
于是我忽然间也不再害怕了，我也学着风倾尘，把解情绑在手上，再不退缩，对着爬上来的血月神教中人狠狠挥去，一刀接着一刀，任那刺鼻的血腥喷到我身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随着一声长啸，箭羽锐利地划破长空，直冲峰上，我们只能一边用兵器挡着，不断往密林深处退，黑暗又笼罩了我们，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弟子跟着我们，也不知道风倾尘流了多少血，只有前方沉闷的脚步声，只听到前方的风倾尘，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艰难地翻出鱼肚白，一轮红日如火球喷涌而出，仿佛欲燃尽世间一切的丑恶，照亮这个血腥的寰宇，我抬眼望去，我们身在一处断崖旁，身后最后一个长风山庄的弟子，如刺猬般背上插满了箭羽，年轻的双目尽带血泪，口中轻轻喊着：“娘，俺回来了。”
说罢，犹死不瞑目，仿佛满腔期望他的娘亲，前来迎接他，为他添上新衣，我过去颤着双手覆上他的双眼。
此时，我的泪已哭干，心如荒原枯井，回过头去，风倾尘身中数箭，血流不止，他靠在大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我亦是眼中死灰一片。
身后不断有脚步声传来，风倾尘挡在我的身前，咬牙冲了过去，口中狂喊：“快走。”
我根本就走不了，一群血月神教的人团团围住了我，我挥着解情狂砍，放眼望去，风倾城也已被一群人逼到了崖边，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我一晃身，提着解情冲过去，想帮他，可是太晚了，那个鬼面人已把刀捅进了他的左胸，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混身却热血滚涌，嘶声狂喊着：“不！”
我飞奔过去，那个人嘲笑地看着我，手中却绝然地自风倾尘身上抽出刀，风倾尘血如泉涌，向后载倒，坠下山崖。
我奔过去，探身崖边，他的身体如孤叶飘凌，他的黑发如花瓣一样浮在空中，映着苍白的脸，对我笑着，那么凄艳，那么洒脱，宛如死亡之于他是莫大的快乐归宿。
我再也不能理智地思考了，刚刚答应他的话也抛在一边，此时此刻，我只想着纵身跳下去好将他拉回来，然而背后一阵剧痛，阻止了我所有的行动。
我在陷入完全的昏迷前，感到我落入了一个充满血腥气的怀抱，那双血腥的黑瞳，上上下下睃巡着我，他在我耳边得意地喃喃自语：“呵!这就是阿卑罗王下令要找到的女人，性子那么烈……”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亡命夜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