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试问东流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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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指长空，一尺清风束广袖。
自在浮云，飞过千秋。
他扬眉一笑，把酒临风青丝错落。
一子行错，满盘落索。
苍天负我，我宁成魔，情仇痴狂各自休。
黄泉碧落，我主峥嵘，再回首，天地由我。
何必何必，一世随苍穹，百年后，韶华白首。
不如不如，抛却一江愁，踏月来举杯共我。
他一笑，朗月当空，他一剑，莫敢不从。
叹只叹，十年冰封，恨只恨，苍天有负。
迢迢碧落，哪个多情竟如我。
苍天负我，我宁成魔。
漫漫黄泉，不如归去不如休。
阡陌尽出，依稀有茅庐……
歌声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似呜咽般，那是一种压抑的，悲创到魂魄里的声音，就好像逝去另一半的孤狼，哀伤已渗入骨髓。
我沉沉地睡着，这样如泣如诉的歌声似乎隔了万丈红尘，浓郁地带出了一个将醒未醒的梦，梦里的那缕白，那只影，那抹蓝，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昨日，梦中我心中的痛，痛过了千刀万剐，痛过了湘妃竹泪……
我猛然惊醒过来，揪心的感觉依然在胸口蔓延，我大喘着气。
“醒了吗？”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地飘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大刺刺地躺在地板上，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靠，竟然把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往地板上扔……”
转头往声音传来处望去，一瞬间却说不出话来“你！”我瞄见那人的容貌，大叫道，“你跟花非清什么关系？！”
说话的人金冠束发，正闲闲地坐于椅上，指尖轻敲扶手，玉扳指发出绿莹莹的幽光，面容是如玉般的俊美，听见我的叫声，他只是凤眼长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一旁正站着面色不善的恒空。
我的太阳穴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起来，脑中开始飞速地思考起来，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无比崇高伟大堪比革命烈士江姐般的英勇就义行为，我理所当然地很成功很彻底地的落在了恒空和那个什么定安王的手中，后来我就很无耻地昏了过去，再后来……我就在这里了。那这里是？我稍稍扭头细看，才发现自己是在船舱里，外面依稀可见滔滔的流水。那眼前这个人就是定安王喽。
“花非清？哼。”那人淡淡地瞟了我一眼，轻轻靠向椅背，嘴角上翘，带着无尽的嘲讽。“唐姑娘这般甘愿牺牲自己，只为了保住他，却原来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吗？”
“他是谁很重要吗？”我下意识地回答，看着面前这人与花非清有六七成相似的容颜，微微的有些恍惚。近乎完美的五官，如果不是岁月留下了细细的纹路，和冷漠得毫无感情的眼神，会以为面前的只是一个和花非清一样的翩翩公子。
“呵呵，唐姑娘到是天真的有趣。”定安王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双深如幽潭的黑眸中，威势逼人，骄色中又带着一丝的慵懒，意气风发。“当今皇上生有四子，而你口中的花非清正是四皇子段成睿。”
我面色不动的看着他，心里却依旧是掩饰不住地震动，虽然早就猜到了花非清非富即贵，却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皇子，那样的心机似海，那样的筹谋划策，他所图的竟然是那样一个至高的位子。“既然他是四皇子，你还敢杀他？王爷，你都不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吗？”我冷冷地问，心里莫名的阵阵发冷。
定安王的薄唇向上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细长的眼角上出现了几丝纹路，夹杂着几分冷酷，但是却依然有着贵为皇室独有的优雅。“你说要是让皇上知道他在寻找《武阳遗书》，皇上会怎么想？他私自出宫，又在我的辖地，要杀他还不容易？”
“那你现在应该去找他，抓着我有什么用，书又不在我这。”我很不甘心的大叫，无辜如我，为什么要被牵涉进这样的争斗之中，要是一不小心被那皇上知道，还不是脑袋搬家，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定安王突然站了起来，看我的眼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心绪，那样清冷淡漠的眼神，淡的如同冬末枝头的融化的最后一捧雪，让我的心也跟着拔凉拔凉的。“一直都很好奇唐若萱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阿卑罗王和小四那样冷血无情的人都动了凡心。”
嘿嘿，过奖了过奖了，我很明显被这颗糖衣炮弹给打的有些飘飘然。
“所以，可能要请唐姑娘在我这里多呆些时间了，有你在，还愁他不会出现吗。”
“你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花非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而回来送死，哈哈，真好笑。”我大笑几声，满脸不屑的瞧着他，就花非清那种自私自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而往火坑里跳。
“是吗？”定安王对我满脸的嘲讽视而不见，只是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还是请唐姑娘好好的在我这里做客吧，其他的不用担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恒空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也随即跟了出去，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靠，这是赤裸裸的绑架啊，我心中大急，要是花非清不出现，我岂不是一直要在这里“做客”，说不定还被他们一刀给灭了，不行，一定要逃出去。我勉强稳定下心神，开始环顾整个房间，布置的到是清幽雅致，看来这定安王到是不打算虐待自己，可是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几张椅子外，再无其他可利用的东西，门窗当然是紧闭的，我心头一火，干脆用力地踹了那窗户一脚，没想到哐当一声，这窗户竟被我揣开了，门外的守卫高呼一声：“里面怎么了？”
我心里一急，忙不顾一切地从窗户直直地往江里跳去，正庆幸可以逃脱，突然脚踝一紧被一只大手握住，紧接着就被扯了上去。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恒空那张阴笑着的脸。“王爷不是叫姑娘安心的在这里做客吗，姑娘还要踢破窗户逃跑。”
我揉着被他拽疼的脚裸，心里面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番，面上却仍然闲闲地说：“谁说是我踢破的，明明就是你这个窗户质量有问题，害我差点掉进水里淹死，我又不会游泳，可能往水里跳吗？哼。”说完，顺便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就不跟你啰嗦了，我可进去休息了。”
恒空扯了扯嘴角，盯着我的眼神阴冷而锐利：“那唐姑娘就好好休息，可不要再‘不小心’掉进江里了。”
我不理他，扭头进了房间。
深夜，我正沉沉地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有道大力把我拽起，下一秒，人已经以抛物线的方式落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救命！”我本能的大喊，双手双脚拼命地划动起来。
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高船上正有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因是黑暗中逆着灯火，看得不真切，却瞬间让我的意识清醒过来。
这个卑鄙的恒空，把我扔下水就是要测我会不会游泳。我心一横，游动的双手变为不断地挣扎，口中不停地高呼着救命，任凭身躯不断地下沉被滚滚的江水吞噬。越来越多的水灌进了我口中，我只觉得挥舞着的双手越来越沉，汹涌的水流如钝刀般一片片的切割着我的身体，窒息的感觉浸入了五脏六腑。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只觉得似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将要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突然间又有一道大力把我拽起，我瞬间从窒息的感觉中解脱，下一刻人又被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夜风凛冽，如利刃刮过我身上，我无力地抬起头，虚弱地开口：“你这个卑鄙的老道，想要淹死我又何必挑这种深更半夜下手。”
恒空微眯着双眼，细细地看了我一会，突然笑了：“老道本来正在追拿刺客，没想到错把姑娘当成了那人，到让姑娘受惊了。来人，快点把唐姑娘带回屋子，好生伺候着。”
我冻得不行，也无力再去争辩，只得让人半托半拉地送回了房间，等到弄干了身子，换了衣服，天边已露白，我靠在舱壁上，疲惫地蜷缩成一团。早就知道庙堂之高，波谲云诡、惊心步步；而江湖之远，刀光血影、杀机重重，可这一切的一切本是跟我无关啊，没有人会比我更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却不知为什么每次越是想逃离却越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我无力的想着，心头一阵阵的发酸，要是还能回到最初的那段时光该多好，阡陌尽出，茅庐人家，没有这一切的杀戮纷争，只有萧廷安然的笑容和纯澈的蓝眸，只有他……折腾了一个晚上，许是真的累了，我竟怀着这样的心情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既来之，则安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事难料，说不定还有转机，抱着这样的态度，我便暂时安下心呆了下来，可是每天被困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一抬头就是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江水，刚开始还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样苦中作乐的心情，到了后来早已厌倦。大多数时候江面上风平浪静，没什么意思；等到风起云涌，河浪滔天，颇有看头的时候，早就躲到船舱里去了，甲板上哪还站的住人。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几天，四周除了山，就是水，白茫茫的一片，走完一程又是一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传说中应该出现英雄救美的花非清花同学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索性因为我这几天的良好表现加上恒空那蠢道士估计相信了我不会游泳，对我的看守竟然松了下来。而我也趁机跟平时照看我的两个丫头点翠和秋菊八了不少内幕消息出来。
却原来，在南朝一向都有长子为谪的传统，可是因为皇上的大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非常的懦弱无能，并且搞砸了很多重要的任务，让皇上有了废储的心思。而据说二皇子本是最得皇上喜爱的一个，这皇位也最有可能是他的，可是几年前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暴毙，至此这个太子之位也就搁置了下来。段成睿，也就是花非清，却是这几个皇子里面最不得皇上喜爱的一个，而他母亲花氏也很早就被打入了冷宫。不仅如此，花非清还处处骄奢淫逸，游戏人间，不务正业，标准的败家子，也正因为如此这么久以来的夺谪之争他一直都安然无恙。我想起花非清那张永远都似笑非笑的脸，不禁打了个寒战，要多么深沉的心机，才能让他一直忍辱负重，以这样骄奢荒唐的形象欺骗世人，那莫名暴毙而亡的二皇子，恐怕就是因为锋芒太露才遭了毒手吧。
而定安王这只老狐狸恐怕是唯一看透花非清漫不经心外表下的步步为营，心机似海了。哎，当皇帝真的有那么好吗，在我眼里，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把人的身心都扭曲成了变态。
就在我一边长吁短叹一边编纂着自认为的宫廷秘史时，船只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甲板上突然骚乱了起来，脚步纷沓，恒空从屋里一跃而出面色严肃。远处，似有点点船只正疾速驶来。
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甲板上迷惘了会，突然反应过来，趁现在没有人注意，不是逃跑的最好机会吗，哈哈。我脱下长靴，纵身往江里跳了下去，双手扬起，在下水之时两手已将靴口捏紧。
就在我落水的一刹那，我听到有人在船上大喊：“唐若萱跳江了！快抓住她！”
我把头埋到水下，死命地顺着河水就往下游冲去。瞬间便离了大船几丈远。站在甲板上的恒空大惊，眼看唐若萱越来越远，顺手捞起一根绳子往桅杆上一绕，人似箭一般往下游跃去。
就在恒空跃起的同进，我已经努力地开始回游，感觉到气没了，松开靴筒深吸了一口又逆水往船只所在的方向游去。
恒空眼中精光暴动，以他的轻功，唐若萱不可能游出这么远的距离，且这么长时间闷在水里。此时江面不甚宽阔，水流也不急，她会在哪里呢。恒空心知自己被她给耍了，气愤地大喝一声：“放下小船给我搜！”
我心知憋不了多久，快要闷晕过去了的时候，才感觉到靠近了船尾，悄悄升出了脑袋。长呼一口气，一只手拉住了船尾的舷，一只手死死捏住靴子。机敏地观察着周围，听到水面上一阵喧哗，情知他们正在找自已。
江水并不湍急，我放眼一看，两岸全是浅草缓坡，既无树林，也无芦苇。头顶上有脚步声跑动，心里暗暗叫苦，只能跟着船一起往下游走。
她会在哪儿呢？恒空望向下游，视野开阔，可尽观百丈远，平静的水面上没有人冒出的痕迹。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冷笑着明白了。大喊一声：“停船！”
恒空猛扎进了水里，江河混沌，看不清东西，他便顺着船边找寻。
我听到停船两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深吸一口气就往岸边潜去。不多时已游到岸边，我轻轻伸出头回头一看，船在三十丈外，日光明亮，心知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潜在岸边，此时恒空围着船找了一圈没找到，飞身跃起跳上了桅杆。五十丈内的异动都尽收眼底。眼角已扫到河岸边上一团黑影，长啸一声拉住一根绳子便扑了过去。
我大惊，手足并用爬上岸，光着脚开跑，没跑几步，只觉腰上一紧，一声尖叫，整个人已被往后扯得飞起。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蓦地从水里伸出一条白绫缠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前一拉，一条绳子和一条白绫给同时绞住我的人，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我斜着眼往白绫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岸边竟然站了个白衣女子，青丝垂肩。只见她目如秋月，盈盈一弯，皓月一般的脸上似乎藏了无尽的笑意。她目光往我这微微一扫，似乎连江上的艳阳也变得妩媚起来。
那女子轻抬衣袖，拂了拂鬓边散发，纤指如玉，指尖一点丹蔻，真是毫无瑕疵，只听她柔声道：“恒空，你还不放手吗，唐若萱可是血月神教要定的人。”
恒空却是淡淡道：“来人可是血月神教的黄堂堂主月写意？血月神教想要人，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女子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这老道到还有点眼力，恐怕这次由不得你不放人了，你且看看你的后方。”她言语之中略带了点吴侬之音，姣姣软软，说不出的妩媚好听。
恒空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却见一艘大船已清晰可见，船头立一人，紫衣飘扬，竟是花非清。
“没想到，花非清他真的来了……”我喃喃地想着，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一簇火光冲天而起，恒空所在的船只瞬间炸裂了开来。
“王爷！“恒空大叫一声，再顾不上我，一抽身往船舱里跃去，我被白绫带到岸上，勉强立定。
“落晔！”我依稀听见花非清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名字，匆匆扭头一看，却只见浓烟滚滚，辨不清人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如针扎般的难过。
“唐姑娘，走吧，”月写意拉着我飞奔了一段路，便停在了某处，只见一叶小舟正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我一看，顿时傻了眼，OMG,为啥又是船？
再坐船，真的要吐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试问东流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