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融元年纪事》合太九

16、第十六章 珠胎暗结（二）

　　此话一出，无异于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李骈顿时眼底闪着火星，他将纸拍在桌案上霍然起身，一把扔了手中的笔：
　　“给朕传陆公献！”
　　“朕真是想不明白，孟文远祖上三代都是刑部要员，‘铁笔判官’的名号自他爷爷那一代就有了…这个长元…”
　　“还请陛下息怒。”黄志栾看了看内室的方向，打断了李骈的话。
　　李骈顿住了声音，背着手往内室的方向偏了偏头，刘德裕便会意，悄悄揭开帘幕进去了。
　　片刻后刘德裕出来低着头轻声道：“小公子白天累着了，又喝了一晚荤汤睡得正熟。”
　　不一会儿，陆公献就在门外求见，果不其然陆公献也说出了同样的观点。
　　李骈坐在案几前，刘德裕端来了安神汤。
　　“解开麟今年也该十五岁了吧。”李骈神色缓和了些便顺口问道。
　　陆公献是解开麟在太学的夫子，和中郎将李翎之子李翰是同一个。
　　“回陛下，解开麟已经确实已经十五岁了…”陆公献顿了顿，见李骈没有说话就继续道：“正如陛下所料，解开麟、李翰和长听礼三人在太学十分要好，虚心向学，目不窥园契如金兰…”
　　“好了好了…”李骈看着一本正经古板难化的陆公献忍俊不禁，这老头估计心里在骂这三个小崽子相互勾结不干好事朽木难雕呢吧。
　　“今年秋闱这俩小子也会参加吧。嗯…好，要是考中了朕重重有赏，朕把他俩安排给你，要是考砸了朕可唯你是问…特别是这个解开麟要参加武选和文选两场考试，好好督促督促他。”李骈喝了一口安神汤，语气中不免稍稍带了些喜色。
　　陆公献跪拜道：“臣遵旨。”
　　“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最近事情很多，爱卿们辛苦了。”
　　李骈摆了摆手，这两人便退了出去。
　　长听礼一早回了长府，院子里木槿花开的正盛。丫鬟们都忙着打扫庭院，见了长听礼都低声道：“三公子早。”
　　随身丫头秋葵忙道：“公子您回来了，解家小少爷在前厅等您呢。”
　　长听礼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忙你的吧。”说毕，衣服也没换就赶去前厅。
　　还没进门，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阵的说话声，话音清亮彬彬有礼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家大公子长文秀，至于解开麟那一副破公鸭嗓子震的门口的喜鹊都不敢落枝上。
　　长听礼在门口道了一声：“哥，我回来了。”
　　长文秀一听赶紧道：“三弟回来了。”解开麟跑的比长文秀还快，到门口时还不忘整理整理衣衫嬉笑着：“‘小花魁’可回来了，想死哥哥我了。”
　　长听礼二话不说一拳挥到解开麟面门，直直打在他脑门上：“都说了不要喊我花魁！”
　　解开麟顿觉眼冒金星，捂着脑门痛的他夸张的直跺脚，铜黄的脸上依然挂着万年不变的嬉笑：“打这么狠的嘛！爱的铁拳，甜蜜暴击！”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比长听礼要高出许多，铜黄色漂亮的肌肤看起来坚硬又有韧性，他搭着长听礼的脖子道：“不瞒你说，哥哥我今天又收到了荷包呢，足足十个之多~要不要哥哥分你一点啊~”
　　长听礼瞥了一眼贱兮兮的解开麟，幽幽吐出一句“做梦…”
　　解开麟捂着脸傲娇惊恐状道：“啊！！！连皇城第一帅‘大力葛格‘的荷包也不收吗~葛哥很受伤捏~嘤嘤嘤~”
　　长文秀扇子一挥扇扇风，唇角勾起邪魅一笑：“想泡我弟，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几个人在小池塘旁边停下来，初升的太阳逐渐把荷叶上的露水捂干了。解开麟拿了些鱼珥有一下没一下的挑逗池子里的红色锦鲤。
　　长听礼白了一眼猩猩摘香蕉一样动作的‘大力葛格’：“你收十来个荷包是做梦吧，皇城第一帅明明是我！”
　　“哎，说真的，今天好不容易小胖有空出来，咱们哥儿几个出来聚聚怎么样？放心，地儿我熟，人么，有‘铁刀’在还能怕不尽兴？”解开麟蹲在石头上认真道。
　　“哥，你看，这个人品行不端，硬是把我这个皇城第一帅才拖下水，咱们哥儿俩怎么惩罚他？”长听礼抱着胳膊挑了挑眉毛看着解开麟。
　　“表这样勾人的看着葛格我啦，我…我很容易立场不坚定的~。”解开麟捂着脸‘娇羞’道。
　　长文秀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那就罚这个不务正业、不堪造就、游手好闲、立场不坚定又妄图拖我宝贝弟弟下水的恶徒来买今天的单吧~”
　　长文秀看着脑门一头汗且满眼都是高冷的漂亮弟弟道：“你放心~爹每天这么忙，顾不上管我们，咱们听礼天天在屋子不出来，街上好看的小姑娘该多亏啊~”
　　“算啦，念在咱俩这么好的份儿上，我就把皇城第一帅的名头儿借你一天呗。”解开麟‘哐哐’的拍着胸脯，仿佛给了人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
　　长听礼白了一眼他，道：“下个月初九你不是要入秋闱了，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还有空出来花天酒地，老爷子没有要打断你的腿？”
　　解开麟乐呵呵的挠挠头：“我太爷爷前些天就把我父亲以探病之名从雁门关调回来折子递上去啦！父亲大人传信儿回来，估计后天就会到，这不赶紧出来聚聚，不然我这半年是别想轻易出来乐儿了。”
　　长文秀点点头道：“也是，就当提前给大力考前践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解将军的脾性。说一不二，一言不和就要抽鞭子的，大力完全不是他对手。”
　　长听礼看了看身边的两人道：“好，还是带上杜荣吧，有他在咱们就是碰见熟人也不会尴尬。”
　　“杜荣这小子一直都是咱太学夫子的心头宝，带上没啥问题。不过咱是去铜驼街，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来啊。”解开麟蹲在石墩上，顺手捡了一个石子往水面打水漂。
　　“我差人喊他，给你践行，应该会到的，别忘了让铁刀提前订好房间。”长听礼道。
　　“放心吧，铁刀提前预定好了，就等着咱们过去，‘留香苑’地儿熟，马车就在外头呢。”解开麟拍拍手站起来。
　　街市上车水马龙，西域来的旅人坐在搭着红毯的骆驼车队上，美艳又妖娆的舞姬盘在板上跳舞。
　　马车内部还算宽敞，长听礼靠着窗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帘子卷了上去，只留下薄薄一层冰纱。
　　解开麟攀着腿靠在座上：“听说了么，尚书省已经不负责政令的收集了，听大院儿的人说，现在都直接送到‘执机院’。”
　　长听礼恍然回过神来：“执机院是什么。”
　　“咱们大齐不是要变法，就跟那陆老头说的似的‘弃其糟粕，取其精髓，大刀阔斧，从头至尾’。所有有关变法的政令都移交执机院了，现在正闹得沸沸扬扬，你整天进出行宫没一点儿消息？”解开麟道。
　　长听礼摇摇头，眼中一片茫然：“没听说啊，父亲很晚回家，家里的丫鬟小厮嘴巴管的严。这么说，父亲大人岂不是…”
　　“你也别想这么多，你姐姐还在呢。不就是左手到右手的事嘛，对于你来说没什么区别。”看到长听礼明显忧虑的神色，解开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马车渐渐慢下来，远远就听见温香玉软的歌声，脂粉的气息也越发浓重起来。
　　长听礼撩开冰纱，只见一幢飘着满是红绡的精致楼阁出现在眼前，数来一共四层，阁顶上还有一个绿衣女子扶着一根玉杆翩翩起舞。
　　“这是什么地方？铁刀选的？”长听礼回过头来问道。
　　解开麟挑挑眉毛，坏笑着道：哦~我忘了，小花魁还没出过家门儿呢，不过，看着光景你也能猜出个八九分了吧。”
　　说完解开麟便拉着长听礼跳下车，他一手扒着长听礼的脖子道：“放心吧，我和铁刀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保证你玩的开心。今儿小爷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长听礼一把拍下解开麟的手往这家伙屁股上踹了一脚：“少废话，赶紧带路。”
　　“得嘞，小的这就带您去。”解开麟厥着屁股低眉顺眼的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家酒楼正门上挂的就是书着‘留香苑’三字龙飞凤舞草书的匾额，镶边儿的框闪着金子光泽来，彰显着雍容华丽。
　　长听礼并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出来拉客的姑娘，只有阁顶上一个翩翩起舞的绿衣女子。
　　正厅里人满为患，不时传来叫好的声音，伙计穿着体面的衣裳来回奔忙。解开麟一副熟稔的样子，一路上一直在不停的招呼。
　　“呦~解公子啊，您可来了，李公子正在楼上头等着呢，‘芙蓉座儿’的。”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嬷嬷一见到解开麟便亲热的拉着话。
　　“瞧把您给热的…这天杀的日头呦~翠儿，快给公子端碗冰镇酸梅汤来。”那嬷嬷手里的团扇不时的扇来阵阵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