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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倔强的男人 ...

  •   “这位小姐,你看起来千年难得一见的忧郁呢,让我猜猜,想男人了?”
      欧阳明停止无意识地搅拌咖啡的动作,恨恨盯着一根在她面前不断摇动的手指,这家伙,简直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几乎没有猜不中她心思的时候。挺拔俊秀的大男孩在她对面神定气闲地坐下,一边翻菜单,一边摇头:“乖女孩,不应该在肚子里偷偷骂人噢!是哪个可怜的男人被我们欧阳看上了?”欧阳在桌下一脚踹去,男孩装模作样地尖叫一声,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斜眼偷看。男孩泰然自若,倒让欧阳明赶紧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搅拌起咖啡来。她脸皮再厚,也厚不过这个人。
      不过,欧阳明知道,虽然他对捉弄自己有特别的喜好,却实在是个很体贴温柔的人。每当她有心事的时候,就算开始不想说,最后也一定会被千方百计问出来。更何况,自己借着周末把他约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嗫嚅了半天,她挣扎出一句:“元嘉,我遇到一个人。。。”还没说完,脸就微不可见地红了一红。对面的男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专心致志地凝视她咖啡杯中小小的奶白色旋涡。
      但凡吐露心事,第一句出口,后面就常常容易多了:“那个人是我的新室友。前些天刚回来,但第一次见面就他妈的招人厌,他竟然说。。。嗯,那个,细节不重要,总之就是可恶极了!而且你不知道他有多奇怪,在房间里也穿厚毛衣,这么多天,从来没有下过楼,每顿饭也只是叫外卖。偶尔见面,也爱理不理的,那副神气,让我总是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一脚!”
      男孩哑然一笑:“行了,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你不用老是提醒别人你不够淑女的形像。”他沉吟了一下:“听起来是很奇怪啊,一个大男人,足不出户的。就算是自由工作者,也不应该这样封闭啊。我看这样,你找个机会跟他聊聊,旁敲侧击一下,咱可不能跟个变态住在一起还不知道。有问题的话,要记得打电话找我,我24小时开机的,随传随到。”说完,还没来得及让欧阳明感动一把,他眼珠转了一转,坏坏一笑,接着道:“不过,很少看欧阳你对什么人这么讨厌呢。是不是其实心里暗恋人家呢!”欧阳明大笑:“呵呵,暗恋怎么适合我,我只会明恋。不过我也正想找个机会摸摸他的底。你还真像我肚子里的虫子呢!”说着,桌子下又是一脚踹去。男孩无奈地叹道:“小姐,你高兴也踢,不高兴也踢,这年头真是连虫子都很难做啊。”
      他在心里涩涩一笑:“只是虫子呢。也好,这辈子就做你一个人的虫子罢。”
      从咖啡厅出来,欧阳明又去逛了超市,好好发泄了一通购物欲,才拖着大包小包回到住处。进了门,就发现那个怪男人正坐在花房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开门的声音不小,也没惊醒他。欧阳明把包包们艰难地拖进自己房间,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一边走进花房。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暮色四合,橘红的阳光洒在男人的身上,留下长长的阴影。这次他一反常态,没有穿毛衣,只穿了件单薄的棉睡衣,领口斜斜开着。因为清瘦的原因,锁骨异常突出,看起来竟然特别诱惑。欧阳明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真像个色女。她拍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又走近了一步,偷偷期待看到更刺激的内容,却发现男人的额头上正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一绺头发湿湿地粘着。“天气很热吗?”她心里奇怪,轻声问:“先生,先生?”他仍然没有醒,似乎睡得很沉的样子。“怎么在椅子上也能睡得这么香?”她嘟哝着。“也罢,等洗过澡再来看看。”
      从浴室出来,欧阳明心情极好,一边哼着歌,一边擦头发。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家俱倒地的声音。她冲出去,发现男人连椅带人都倒在地板上。欧阳明吓了一跳,叫道:“喂,你没事吧?”就要伸手去扶。男人却身体往后微微一缩,抬起头来,眼神异常凌厉:“第一,我不叫‘喂’;第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事,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而已。”欧阳明不禁气结:“那么这位趴在地板上正趴得很舒服的先生,您高姓大名?”他又出现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了:“既然你认真请教,那么,这位刚才看着我流口水的小姐,鄙人姓林,单名非,林非。”
      欧阳明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窘极。心里暗恼:“原来这家伙装睡呢。为什么只要跟他碰在一起,不论什么场合,出糗的总是我?”
      她心里记恨,便退到一边不再帮忙。只是等了半天,却也不见那林非爬起来。这才真正担心起来,低身摇他的肩。他的头低着。欧阳明刚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他脸色青白,满脸是汗,眼睑不断颤动着,却没有睁开,只从牙缝里拼命挤出一个字来:“等....等..\\\\\\\"欧阳明不敢再动,只是担忧地注视着他。过了好半晌,他才缓过来劲来,有气无力地说:“扶...扶我。”欧阳明此刻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小心地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肩上,又伸手揽住他的腰。只是轻轻一揽,还没用力,林非的身体已激烈地抽搐了一下,手指一下子深深掐入到欧阳明的肩膀里去,几乎让她疼得叫起来。她却没有抱怨,心里莫名认知,这个男人此刻所受的痛苦,一定是自己的百倍。欧阳明毫不迟疑,拼命支撑着他往房间里走。这种情况下,拖拖拉拉反而增加他的痛苦。
      林非似乎已经全无力气,所以差不多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也幸亏欧阳明够强壮,还勉强能负担。两个人几乎是一起摔到床上的。林非只在身体碰到床的时候,几乎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接着就没声音了。难道是晕过去了?
      欧阳明吓坏了,焦急地拍着他的脸颊,叫道:“醒醒。醒醒。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她拍了半天,林非才从牙齿间透出一丝气来,一直紧紧咬着的嘴唇慢慢放开了。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在死白的唇上,显得特别惊心动魄。“我死..死...不了,你以为...演电影么?”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很快又无力地合上了。“没..没..事了,你回房吧。”欧阳明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听到这句话时,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崩断了。她愤怒地一脚踢在床尾,指着林非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半死不活了还充什么英雄!你厉害啊,我叫救护车来,你到医院里神气去吧!”林非似乎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凶猛的女性,半晌没回过神来。等听到她真的在拨号了,才挣扎着拉住她的衣角:“真的...没事。老..老..毛病了。”他拼命拉着,却只有小猫一般的力气。欧阳明犹豫着停下来,瞥了他一眼,心突然特别酸特别软。这么倔强的一个人啊。一缕温柔从心底偷偷爬出来,她把手覆在他的手上,轻声劝说:“你生着病呢,别太要强,一定要看医生的。”此时林非的脸色已经稍稍好看了些,勉勉强强扯出一个笑:“我刚从医院出差回来,不想再去啦。送你来这里的人没有提起过吗?”他顿了一下,看到欧阳明一头雾水的样子,心里明白一些了,接着解释道:“我背上受过伤,刚刚有点着凉了。没事,休息下就会好的。”“那我怎么帮你?你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欧阳明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凶狠地瞪着他,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此时林非再无多余力气与她争辩,轻声说:“帮我揉揉背吧,很酸。”
      欧阳明从他桌上的药瓶子堆里搜罗出一瓶药酒,轻轻把林非的身体翻过来,掀开睡衣。瘦骨棱棱的脊背上有个明显的伤疤,但已经和皮肤颜色差不多了,应该是旧伤。也就是说,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在别人享受青春年华的时候,他却早已忍受了多年的病痛。
      想到这里,欧阳明突然觉得很难过,一滴泪水便冷不妨从眼眶中跌落下来,烫烫地落在林非背上。林非震了一震,问道:“怎么了?”她这才回过神来,笨拙地掩饰着:“药酒洒出来啦。”可是药酒怎么会是热的呢?林非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她的谎言。
      “我要开始了,如果痛的厉害,就叫出来吧,别逞强忍着。”她不等林非回答,就把药酒涂在那个伤疤的附近,轻轻揉起来。她其实没有用什么力,掌下的肌肉却立刻绷紧了,随着她手掌的每一个动作震颤着,汗珠慢慢渗出来,很快整个脊背都已经湿淋淋的了。林非把脸整个埋在枕头里面,不让欧阳明看见他的表情。但他手里紧紧攥住的床单,却已经几乎被他拉扯破了。“痛的时候别咬嘴唇啦,要咬就咬枕头。”她一边揉一边说:“我猜你一定是属狗的,还是那种特别狠的狗,咬自己都咬得那么狠,还咬住了就不松口。”虽然在剧痛中,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心神略分,肌肉便稍稍松驰了些,她掌下趁机突然加力,正推在那个最是酸痛的点上。他丝毫没有防备,凄厉地叫了一声,用力向前一挣,几乎撞到床头上,眼前一时漆黑,到目前为止一直很争气的心脏狂乱地跳起来,好像有一只巨手握住它正拼命拧挤。他的身体完全蜷曲起来,拼命吸气。欧阳明却还不明白状况,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过了这下就好了,推开了就不痛啦。”他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手揪住胸口,一手抖抖索索去摸枕头下的药瓶。欧阳明看他如此痛苦情状,也发现不对了,带着哭腔连声问道:“你怎么了,你要拿什么?”拧住心脏的巨手又在用力了,剧痛和窒息翻山倒海般来,所有神经和肌肉都在尖叫着要以昏倒来逃避这样的折磨,但他心知此刻一旦丧失意识,一切都完了。昏乱中他抓住了一样温暖的东西,拼命握住,仿佛汪洋大海中落难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借着这点温暖,他定了定神,终于挣扎出几个字:“药....三....”但这两个字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让他终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朦胧中似乎有人说话,但声音好像从天外传来,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欧阳明再傻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明不白闯下大祸了。她很想尖叫,想大哭。但是她不能,林非的一条性命此时就悬在她的手上。她拼命在他耳边问:“药在哪里?在哪里?”林非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只是不时抽搐,再也没有回答。“冷静,冷静”她机械地念叨着,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林非向枕头下努力伸手的动作。果然那里有一个药瓶。“三,三,是不是三粒?”没有人回答她。她无瑕细想,直接倒出三粒给林非喂下去,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林非的脸色慢慢好起来,意识也有一刻恢复了清明,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又昏睡过去。他说:“别怕。不关你的事。不用叫救护车。”欧阳明怔怔看着他,忍了一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他没事了。他说话了。”
      林非梦里还是在时不时地抽搐,所以被子总是被踢开。欧阳明知道他的身体是只怕经不起另一次着凉了,所以把他裹在被子里抱着。
      抱着被子和林非,她无声地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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