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半颗牙=一个爱人 ...
-
身为一个美食家，什么最重要？
可能很多人会回答是舌头，其实不然，即便长着一根天下对味觉最敏锐的舌头，最多也只能是个味觉敏锐的人。
设想一下，如果没有牙齿咬碎食物，只有舌头的人怎么才能品尝到其内部所具有的味道，更莫说判断一道美味的口感。
所以，
戚少商坚信，牙齿对于美食家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从萌生成为美食家这个念头开始，戚少商就开始了对牙齿的保护，定时清洁、定时护理，就算是在外旅游度假也丝毫不放松。
年三十那天早晨七点一出门被对门崔略商养的吉娃娃咬了手指头之后，戚少商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半个小时后在早点摊买早点时被人泼了一身豆浆，
回家换完衣服八点钟来到大卖场，最爱吃的牛排在这一大清早就一块也没有了，员工说九点会上货，让戚少商先去溜达溜达。
八点五十路过水产区被莫名其妙漏水的鱼缸溅了一裤子水，
九点戚少商回到冷鲜区时闻起来已经是标准的鱼类产品，
在冷鲜区等到裤子晾干闻起来像咸鱼的时候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大卖场员工接到通知，戚少商想买的来自英国某种牛身上牛排，那种牛在英国爆发了疯牛病，现在ZF禁止进口英国所有牛肉。
十一点半扛着一堆“年货”回到家，里面少了最重要的“牛排”，虽然戚少商很愿意相信英国的出口食品卫生检疫检验制度，也不惧怕什么疯牛病，但这个时候恐怕全世界人民都不会允许英国再出售这种牛排了。
午睡到一半的时候戚少商接到了已经为自己看牙十多年的牙医从莫斯科打来的电话，内容简洁明快，牙医决定追随着牙医的俄罗斯情人以后到寒冷的俄罗斯发展俄罗斯病人了，戚少商需要换一个牙医了。
放下电话依然在床上缠绵了半个小时的戚少商接到今天的第二个的电话，这个电话来自楼上的邻居——铁游夏。通知戚少商下午最好不要呆在家里，因为他打算重新布置一下自己的屋子，动静可能会很大。电话一挂，头顶就传来咯啦咯啦的声音。
三点半还穿着睡衣头痛欲裂、睡眼朦胧的戚少商抱着枕头敲开对面崔略商家的大门，趴在崔家客厅沙发里一边陪崔略商看鬼片，一边打瞌睡。
五点整被崔略商拖起来下厨给他做饭，原因是如果崔略商做饭，两人恐怕就要去医院迎接新年了，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满足了多项崔略商的无理要求后，饭菜上桌，刚拿起筷子，崔略商家的电话响了，有朋友约他一起过年，而崔略商也很干脆的扔给戚少商一句：饭菜就靠你了，千万别剩，招虫子。然后带着心爱的吉娃娃潇潇洒洒地出了门。
戚少商一个人大年三十坐在对门邻居家面对一大桌需要自己解决的菜，深切地祈祷这样的厄运只是因为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千万不要是新年的开始。
吃到动弹不得的戚少商仰在崔略商家中的沙发上，摸摸溜圆的肚皮，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无趣的电视节目，突然瞄到了崔略商茶几上的糖盒，听说饭后吃点甜食有助于消化，爱吃甜食的崔略商家里的糖，应该不错，伸手进去随便摸了块软糖出来，也没看糖纸上写着什么，扔进口中。
半分钟后，戚少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吐掉口中的糖，飞速冲回自己家里的卫生间，抱着牙刷开始刷牙，心中祈祷大神保佑自己的牙齿千万不要有事，刚才那一瞬间的抽痛只是幻觉。
不过今天注定是戚少商的倒霉日，他的祈祷还没有结束，刚才抽痛的牙齿又开始疼了，这次疼比第一次还厉害。
伸舌舔舔疼到不能的牙齿，手中的牙刷掉到洗手台上，吐出一小块还挂着血丝的白色固体，戚少商大张着嘴惨叫一声：崔略商，陪我牙来！
到了大年初一傍晚才晃悠回家的崔略商刚上楼，就看见像个幽灵般站在楼道里的戚少商，嘿笑着上前问好：“戚哥，新年快乐啊，没出去玩啊。”
“玩！”戚少商双眼通红、声音提高几度，伸手卡住崔略商的脖子，“你陪我牙来！”
拼命挣脱戚少商的“魔爪”，崔略商一手护着脖子一手挡住戚少商，“你牙怎么了？干我什么事？”
“昨晚吃了你糖盒里的一颗糖，牙掉了一块，现在疼得快疯了。”
“不就牙疼嘛，我当出什么天大的事了，去看牙医啊。”崔略商有点不满，戚少商爱牙也不能向自己这个从小到大的邻居下杀手啊。
戚少商更怒，“我的牙医昨天告诉我他以后要去莫斯科发展，大过年的，我一时半会儿上哪里找牙医去！”
“别急别急，不就是牙医嘛，我介绍个好的给你，我的表弟也是牙医，医术了得，我推荐你去，他一定收你。”说着崔略商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房。
“我就没听说哪个年龄没过二十五的牙医医术会好。”戚少商跟在崔略商身后。
崔略商把背包扔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翻联系人，“火星了吧，联合牙医诊所的顾医生听说过没？就是我表弟。”
“近两年风头正劲的顾医生是你表弟？”戚少商怀疑，崔略商是一同长大的伙伴中出了名的不爱读书，他的表弟会好到哪里去。
“你那是什么什么语气，我表弟学习一流，和我可不同，他小学就去了美国，在那里念的牙医，念完教授都不想放他回来了，现在他的诊所你不提前一个月预约，别想见到他，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让你插队的。”崔略商拨通电话。
几分钟等待后，电话接通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出，“喂。”
“朝朝啊，是我。”
“我有来电显示，什么事？”
“是这样，我的朋友在我家里吃了一颗糖．．．．．．”崔略商用眼神问戚少商他吃了什么糖。
戚少商指指桌上的糖纸。
拿起糖纸，崔略商继续，“吃了一颗牛皮糖，然后牙掉了一小块，从昨晚一直疼到现在．．．．．．”
“说重点！”电话另一端的人有点不耐烦。
崔略商挠挠头，“你帮他看看吧。”
“我休假到初九，让他初十早晨九点以后来我诊所。”
崔略商拿离电话，小声问戚少商：“初十去行吗？”
戚少商怒指自己已经有些肿的脸颊，双手环起又比了一个掐的动作。
崔略商撇撇嘴，把电话重新放到耳边，“朝朝．．．．．．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啊．．．．．．毕竟他吃的是我家的糖。”
“崔略商，虫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
“朝朝．．．．．．你要不帮他，他就没法过年了。我心里有愧，也不能好好过了，你就当帮帮我。”
电话另一头的人沉默片刻，然后极为无奈地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叫他明早九点去我诊所。”
崔略商展颜，冲戚少商竖了竖大拇指，“朝朝，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得了，你出了名的嘴甜，别哄我，我不是小孩，省着哄你的honey。没事了吧？就这样了。”
“嗯，就这事，拜拜。”
“拜拜。”
放下手机，崔略商对戚少商说：“明早九点，联合牙医诊所，怎么样，这下够意思了吧。”
“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八点五十，
本来以为自己早到，再加上名牙医的架子，能在九点半前开始开牙已是幸运，戚少商没想到当他到达联合牙医诊所后，大门是半开的。
伸头望向里面，洁净的接待厅，几排空空的座椅，接待台内也没有人。
看着不像是遭了盗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顾医生已经到了。
戚少商走入接待厅，根据墙上的指示牌向里走，联合牙医诊所是几个牙医合办的，顾医生的办公室位于诊所的最深处，门虚掩着，留着一到窄窄的缝隙，从屋内泄出白色的灯光，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屋中传出清润温和的声音。
推开门，
这是戚少商第一次见到顾惜朝，
与崔略商七成相似的脸庞，一身白色医生袍，微卷的短发，带着很流行的宽边浅青色眼镜，荧光灯白色柔光笼罩下分外柔和，正站在一个大大的资料柜前翻找东西，与崔略商的活泼开朗相比，顾惜朝更显沉静内敛。
“你好，我是崔略商的朋友，戚少商。”
“顾惜朝。你先坐，我拿个东西，然后去诊疗室。”顾惜朝回答地干脆简洁，丝毫没有和戚少商客套一下的打算。
几秒钟后，戚少商决定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告诉医生比较好，“顾医生，这是我长这么大除了换牙外第一次牙疼，我平时很注意保护牙齿，定期看牙医、做清洗，这次应该不是虫牙吧。我十五还要有个活动要参加，千万要在那之前处理完。还有．．．．．．能不能不要拔我的牙齿．．．．．．我没有拔过牙．．．．．．”
斜睨了戚少商一眼，顾惜朝问：“换牙的时候也没拔过？”
“换牙的时候都是等它们自己掉的。”戚少商有点不好意思，嘿笑两声回答。
仿佛没有听到戚少商的尴尬，从资料柜里抽出几张表格，顾惜朝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笔说：“你的名字是哪个shao？”
“少年的少。”
“年龄？”
“28。”
“性别．．．．．．”顾惜朝低念，
戚少商没回答，屋中片刻沉默。
“职业？”
“美食家。”
顾惜朝抬眼看戚少商，“十五的活动就是吃吧？”
戚少商点点头，“电视台的活动，没办法改期的。”
“跟我来。”放下笔，顾惜朝走向门口。
躺在诊疗椅上，面对自己牙齿未知的命运，戚少商有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顾惜朝带上了只留出两个眼睛的大大口罩。
“右边下面倒数第二颗。”戚少商用舌头舔了一下残缺的牙齿告诉顾惜朝，然后就沉入一片清澈，顾惜朝的眼睛真的很清澈，能清晰地映出自己小小头影，还有那长长的、微微上翘的睫毛．．．．．．
顾惜朝拉过射灯：“张嘴。”
刚回魂的戚少商才发现自己嘴巴还闭着，尴尬笑笑，张开嘴。
大概一秒钟过后，戚少商又一次走神了。与上次不同，戚少商很想很想把顾惜朝脸上的大口罩摘下，看看认真工作时他的脸，一定也如同他的眼睛一样，完美无暇。
用探镜照了照残缺的牙齿，看到整个断裂面一直延伸到牙龈内，周围牙龈已经开始微微发白肿起，再用镊子点了两下，残齿微微摇动。
深深叹了口气，就知道崔略商一定就是麻烦的代名词，诊所假期没一个人留守，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了，顾惜朝放下工具推开吊灯：“跟我来照Ｘ光。”
二十分钟后，
顾惜朝坐在光板前用手撑着下巴注视着板子上的Ｘ光片，戚少商躺在旁边的诊疗台上看着顾惜朝，
突然顾惜朝转头微笑着对戚少商说：“拔了吧。”
“啊？”戚少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用笔点了点X光片上的一处，顾惜朝重复：“牙根劈了，只能拔了。”
戚少商用力摇头，“这，这不可能，我只是吃块软糖，怎么会吃到要拔牙。”
“这原本就是颗虫牙，虽然不太厉害但是你的牙齿骨骼密度比较疏松，迟早要断的。”顾惜朝很想不理会这个家伙，直接拔掉他的牙，但想到崔略商念功，还是决定忍一时之气。
“那为什么我原来的牙医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有虫牙？我也从来不牙疼？”
“那是因为虫洞在内侧根处，不照X光很难看出来，你平时去牙医那里也只是保养，这颗虫牙很有历史了，发现不了也是正常的。至于疼痛嘛，大概疼的时候你的注意力不再这里，自然感觉不到，这是常有的事。来吧，躺好，快点弄完，你我都省事。”顾惜朝抬下巴示意戚少商躺下。
“不一定非要拔吧？补上洞或是挫掉牙冠装假牙不可以吗？”戚少商挣扎。
顾惜朝挑眉，挂好口罩站起来，“你的牙是从侧面劈断，补是没办法补，假牙也不可能装在这种摇摇晃晃的牙根上，要装也只能是把旁边两颗牙打磨后，挂到旁边两颗牙上。今天把你的牙拔了，留下口模，你初十过来，就能给你装假牙了，也不会耽误你十五的活动。”
“这，”戚少商拧紧眉头，“啊，我突然想到还有急事，今天就算吧，改天我再来找你。”说着直起身准备从诊疗台上下来。
顾惜朝伸手按在戚少商的肩膀，眼中有些怒意，大男人拔个牙还这么婆妈，“你要是今天不拔，我保证你十五脸肿的会比包子大，连门都出不去。你的牙龈已经开始肿了，证明里面有炎症，如果你想在新年时仔细体会牙痛的‘乐趣’，我无所谓，但到时候别让崔略商再来烦我。”
“呃，我是真的有事，初十我来拔，成吗？”戚少商希望自己能有几天时间回去做好心里建设。
耸耸肩，顾惜朝不置可否，“当然，随便你，我只是牙医又不是屠夫非今天杀你不可，不过我觉得：第一，你不大可能坚持到初十。第二，如果初十才拔，你十五的活动就一定去不成了。”
戚少商陷入剧烈的心里斗争中，
顾惜朝拍拍戚少商肩，凑到戚少商眼前，貌似诚恳地说：“人总有第一次的，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这是什么话，看到顾惜朝眼中的笑意，使劲翻个白眼，戚少商叹气，露出从容就义地样子，伸直脖子躺倒，“算了，来吧。”
“其实你的牙断成这样，拔了也不会太痛，别这么紧张，想点其他事，我的手很快，不会太疼。”顾惜朝看着全身僵硬的戚少商，忍笑安慰。
“那你答应让我请你吃饭。”戚少商口中突然蹦出心中的想法。
顾惜朝一呆，遂眯起眼睛，“为什么？”
“如果真的不太疼，我当然要请你吃饭谢谢你，如果很疼，我也要找机会报复你。”
“哈，”顾惜朝笑起来，“你这约人方法到是新鲜啊。”
“怎么样，敢不敢答应我？”戚少商问。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和我的病人一起吃饭。”
戚少商思索片刻，“那和表弟的好友一起吃饭应该是可以了？”
顾惜朝笑着摇头，“先等我拔了你的牙再说吧，老实躺着，张嘴，咬一下。”
把一块软胶放入戚少商口中，让他留下牙模。
然后再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拭牙龈四周，顾惜朝问戚少商，“你被崔略商家的杀手（吉娃娃狗）咬了吧？”
你怎么知道？戚少商用眼神问顾惜朝。
“我看到你手指头上的牙印，因为那坏东西也咬过我，我认得出它的牙印。”顾惜朝忿忿地说着，一边调整探镜的位置。
戚少商眼中露出笑意。
“知道它为什么咬我吗？”顾惜朝用捏子轻轻夹在残齿两边，
为什么？
“因为我抱着它，对它说，总有一天，”顾惜朝盯着戚少商眼睛，发现他的眼睛很明亮，让人不禁想到夜空的星星，继续说：“我要亲手扒光你的牙。”手用力夹住镊子抬起，残牙脱离牙床，随即鲜血也涌了出来。
先是吃惊，当感觉到疼的时候，戚少商已经看到顾惜朝手上镊子夹着的牙，
“喏，”顾惜朝递给戚少商一杯漱口水。
漱完口，顾惜朝看戚少商还有渗出血丝，夹了一团棉球放到牙龈上，“咬着，血流的并不是很多，我再给你开点消炎药，你这几天你别吃辛辣的。怎么样，不是很痛吧？”
戚少商点点头，摸摸微肿的脸，
顾惜朝摘下口罩，打开药柜翻找，颇有些得意对戚少商说：“给怕拔牙的小朋友讲故事，都不会太疼的。”
“呃~”他还真损，戚少商无语。
拿出几盒药递给戚少商，顾惜朝嘱咐道，“一天两次，饭后吃，多喝水，你可以走了。钱初十来的时候一起算，今天划价的不在。”说完在一张表格中填写着什么。
“嗯，你，你不走？”咬着牙，戚少商口齿不清地问。
顾惜朝握着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划着，没有抬头，“把东西都记录好，省得以后麻烦，你先走吧。”
“那吃饭的事？”
抬头微笑，顾惜朝停下笔，“好啊，回去等我电话吧。”
像是面试工作被用“回去等通知”打发的没希望人士，戚少商心中有些不痛快，坐到顾惜朝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是认真的约你，不是开玩笑。”
看出戚少商的不快，顾惜朝反而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我说打电话给你也不是敷衍你，毕竟要等你的牙愈合好，这个时间当然是我比较清楚。只是一顿饭而已，有什么不敢去的，不是吗？”
“呵呵，”戚少商笑笑，“那我等你电话，再见。”
顾惜朝点点头，“拜。”
看着戚少商离去的背影，顾惜朝不禁又笑了起来，
这个家伙，还满有趣的。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半颗牙=一个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