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铮》艸夭

16、第十六章

　　父亲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因为父亲平日里待人宽厚，出门那天，队伍长达一公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然而，就算如此，父亲也还是回不来了，我哭了一天一夜，脸早肿了，什么事也不想，只是禁不住地哭，没有哭出声，也不再抹眼泪。
　　本来按旧例，碑上是不能有我和姐姐的名字的，可是母亲坚持刻上了，大哥和嫂子的名字在左侧，我和姐姐的名字在右侧，这种距离让我突然意识到了我哥已经离我们很远了。

　　父亲的丧事办妥后，哥吵着分家产，我和姐姐没有争，母亲却意外地跟哥哥吵了一架，以前母亲是从来不跟我哥硬来的，有时候骂一两句，最后还要自己躲着落泪。因为这次，我才明白，父亲在我未出世的时候曾经做过木材生意，存了些钱，几十年存下来已经有近十万了，本来是打算给我们三兄妹成婚用的，后来哥哥娶的不如意，爸就放弃了给他盖栋新房子的计划，打算将这十余万分给我和姐姐做嫁妆。母亲还说，父亲本来打算全部给我的，因为我要上大学，后来母亲骂他偏心，所以就打算分五万给姐姐。然而，现在父亲却提前离开了，没有遗嘱，没有遗言，什么都没有，按照我们的习俗，子承父业，的确是哥哥的，哥哥要赶我们走都是可以的。

　　母亲边说边哭，我和姐姐扶着她，哥显得很生气，却拿出了日后一家之长的气魄，嫂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侄子多在哥哥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春，小秋，我是你们大哥，现在也有孩子了，今后上有老下有小，还要担整个家，一年的花销可不少。”哥哥开始转移目标，跟我们说。
　　“我不想抢什么财产，可是小秋那份你必须留下，她现在读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你上次已经拿了她的奖学金，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胡来。”姐姐警惕地看着哥哥。
　　“说什么呢，小春，你马上就要准备结婚了，你爹什么都没有给你，这几万块嫁妆一定要拿！”母亲很强硬。
　　“十万全给她们？那我呢？我结婚的时候你们给了我什么？”哥哥怒道。

　　“孽子！”母亲骂了一句，想起当时和父亲东北西走辛辛苦苦凑钱的事，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要是你能懂点事儿，你爸他犯得着留着钱不用，却低声下气四处筹钱吗？逆子！”
　　“妈，别伤心了……”姐姐劝着母亲。父亲最疼我，母亲最疼姐姐，反倒是大哥这个独子一直不得喜爱。自从他初中毕业四处甩流氓开始，爸妈就听之任之，偶尔管教一下，哥也不听，反而几个月不回家。

　　后来，我跟姐姐私底下找哥哥商量，他分了八万整，余下来的一万多我们偷偷给母亲存了起来，以防万一。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天，我正在整理父亲以前的东西，准备带些到学校去。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我走出来，就看到哥哥在打嫂子，还骂着很不入耳的字词。我跟姐姐对视一眼，并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过后哥哥也出去了，不知是不是追老婆孩子。
　　次日，突然有许多人找上门了，都是附近的亲戚邻居。
　　“……听说一押就是一百呢！不过就两百八十块而已……”
　　“就是，就是，咯，这是当时签下的借条，我们可没有骗你。”
　　他们围着母亲，我猜想母亲肯定又哭了。只是没有料到母亲竟然跪了下来！
　　“妈！”我瞪了他们一眼，赶紧将母亲扶了起来。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你们行行好吧！那是我家小秋的学费啊！”母亲靠在我肩上哭嚎。
　　“那你也行行好啊，当时老赵说好一有钱就还我们，可现在你儿子有钱到外面赌，怎么就不讲信用呢！”
　　“孽子！孽子！”母亲用拳头捶着我的后背，很痛很痛，我想着哥哥如此不争气，也哭了。
　　“妈，别哭了，您先进房休息一下。”姐姐拉着那些讨债的人，让我扶母亲进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