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絮》尉**宁

84、后续之二 宫墙柳—柔嘉帝姬篇(五)

　　月仪是深深懂得心蓉的，那个倔强的孩子，既然能把他的面容精细地画出来，那么，她的心已经无数遍地思念过他了。她的爱，一定是很深沉的，不是么？但灵犀那个孩子，从小就是被惯坏了的，她爱上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如果注定要让其中一个痛不欲生，那么，该如何选择？一连几日，月仪都是愁锁眉头，不能安寝。忆秋明知道她的心事，却不能帮上丝毫，心里也是急得了不得。

　　“长帝姬别坐的太久了，小心着凉。”洛恒的关心，时刻不在。望着那些干枯的藤条，心蓉已经出神了很久。那是心蓉最爱的紫藤，每当初夏，她总会沉浸在粉紫色的幻梦里，这是她不能对人言说的情怀。“长帝姬那么喜欢紫藤么？”心蓉没有回答，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梦。‘在梦里，我深爱的那个人，为我，只是为我，建起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紫藤苑。然后，我们并肩依偎，任弥漫的紫藤香气将我们温柔地与这个世界隔绝。零碎的淡紫色花瓣，落在我的发上、你的肩上。带着紫藤花瓣与紫藤香气的我们，用脉脉深情、地久天长，挽留住匆匆逝去的流光。我珍惜地将这真心收藏，宛如永不褪色的紫藤花，始终漫散出醉人的芳香。时间，定格；爱恋，永恒。’这就是我的希冀，而我，年年看着紫藤花开花落，终究没有等到那个人。现在，我想要知道，洛恒，你是不是那个人？你会不会，为我，建起那梦中的紫藤苑？

　　终究起身，心蓉道：“洛将军真是无处不在，本宫想要避开你都是不可能的吧？”洛恒笑了，她闪躲的眼神，清楚而明白地告诉自己，在她漠不关心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颗多愁善感的女儿心：“长帝姬这是厌烦了末将么？”心蓉没有看他，道：“是啊，烦死了，总是看见你。”她话下的佯嗔与撒娇之意，却是显而易见。“那，末将以后不出现了，省的长帝姬心烦，好不好？”
　　心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说好，那以后岂不是真见不到他了？万一说不好，那就是不打自招，自己是想见他的。含糊着没有回答，心蓉起身离去，她对他，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爱意，从那日大雪之后，她已经很清楚，自己爱着这个人、离不开这个人。这使得她的心，纷乱而迷茫。她走了，在她待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只精美的香袋，洛恒上前拾起，望着那上面绣着的字，微微笑了起来。那上面，绣着“心蓉”，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的闺名，那么，这意味着什么，不是明摆着的么……

　　就在他们的情意日渐浓厚的时候，灵犀，亦是在做着自己的努力，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甚至都不碰针线的小女孩子，想要为她的心上人做一只定情香袋，所以，她拼命地练□□要做到精致的份儿上，才能送得出手，不是么？针线尚宫们，都是极其诧异，平日里打死不肯做绣活儿的灵犀，近来却是好学得很，常常练习至深夜。吟秋见了，心下是明白的，不免也是又心疼又心急，皇太后娘娘不是说会处理的么，那为什么，她没有丝毫的举动？吟秋不知道，月仪在背地里关注着洛恒，经过探访，她知道的，洛恒爱着的，是心蓉，是她的女儿，可是，要怎么不伤害灵犀呢，月仪也是左右为难。

　　灵犀正在居所里埋头做着针线活儿，纤细白皙的手指，从她手中抽出了银针，灵犀懊丧着说道：“谁呀，讨厌死了。”回首却是月仪，忙道：“是母后娘娘，灵儿给母后娘娘请安。”月仪微笑着揽过她：“最近听针线尚宫们说你很上心，我就来看看。恩，灵儿是比以前进步多了。”灵犀含羞垂首，月仪拨弄着她手下的活计儿，笑道：“是在绣香袋？”灵犀乘机道：“母后娘娘，灵儿看中了一个人，母后娘娘，灵儿……”月仪望着灵犀，说道：“是么？可是，灵儿，你要知道，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母后，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此时的灵犀，不会领悟到月仪话下的含义，还笑着回答道：“恩，灵儿一定会幸福的，灵儿也相信，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但她，很快就会明白了。

　　数日之后，香袋总算是做好了。灵犀望着它，简直是梦里都会笑出来，而她，算好了洛恒轮值的时间，想要亲手把它交给他。“洛恒。”灵犀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待已久，见了洛恒，忙是跑了出来。“末将见过灵犀长帝姬。”洛恒永远是彬彬有礼的，灵犀嘟起嘴，撒娇道：“不要叫我长帝姬了，叫我灵儿就好。”洛恒道：“末将不敢。”灵犀道：“有什么不敢的，是我要你这么叫的呀！”洛恒开口，依旧是“长帝姬”：“长帝姬，可是有什么吩咐？”灵犀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拿出那个香袋，道：“恒，这是我送给你的。”洛恒吃惊地望着那个香袋，却是没有去接，他知道，那是定情的香袋，接了意味着什么……

　　“长帝姬的心意，末将明白了，可是这香袋，末将不能要。”灵犀撒娇道：“你既然明白，为什么不要？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洛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要直接地告诉她，他爱的，是她的柔嘉姐姐——心蓉，而不是她。这样，会不会伤害了这孩子的心？就在洛恒犹豫的瞬间，微风拂过，衣摆飞扬，眼尖的灵犀看见了，他的腰间，已经有着一只香袋，是谁！居然已经先到了。灵犀的孩子脾气上来，一把扯下那只香袋，洛恒阻拦不及，而香袋上绣着的名字，让灵犀，愣在了那里，是心蓉？是柔嘉姐姐，怎么会是这样，柔嘉姐姐，背着我，已经与洛恒情定三生了么？那么，母后娘娘是不是知道？

　　想到这里，月仪数日以前的话，浮现在灵犀的心头：“是么？可是，灵儿，你要知道，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母后，还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那时候的自己，真傻，还不知道母后话下的真正用意，还笑着回答道：“恩，灵儿一定会幸福的，灵儿也相信，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争取，争取什么，她们背着我，联合起来，已经抢走了我深爱的洛恒的心，我还能做什么？不可以，洛恒，我也爱你，你不可以爱的是我的柔嘉姐姐，你要爱我，我要嫁你，我灵犀要得到的，一定不能让任何人夺去！灵犀赌气地跑了开去，洛恒见她神色不对，忙是追在她的身后，来到御河边，灵犀任性地将心蓉的那只香袋丢进了御河里，跺脚对洛恒道：“我不许你喜欢柔嘉姐姐，你是我的。”然后，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居所。

　　洛恒愣愣地望着飘在满是浮冰的水中的香袋，片刻之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御河……内卫所，望着满身湿透了的洛恒，武将们惊诧地问道：“怎么了，洛将军，你怎么湿成这样？这大冬天，可别是落进水里去了吧？”洛恒的脸色冻得发青，抖抖索索地说道：“可不是么，御河边结了冰，滑得很，我不小心滑了跤，竟是不凑巧落进了御河里。”武将们大惊失色：“那可了不得！洛将军快去换下湿衣服，再喝碗滚烫的浓姜汤，真险，这大冬天的，落进刺骨的冰水里，弄得不好冻僵了要没命的。将军换了衣服喝了姜汤就回府去吧，今儿个的班，我们顶替将军。”洛恒一拱手：“谢谢诸位了。”走入内间，洛恒摊开手，那只同样湿透的香袋，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你说什么？洛将军掉进御河里去了？”影怜道：“是啊，长帝姬，不会错的，奴婢经过内卫所，听那里的侍卫们说的。”心蓉心下忐忑不安起来。细细想来，却是不对，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滑进池子里？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联想到灵犀最近不寻常的表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蓉心里浮现，灵犀近来任性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又是拼命学习针线活儿，难道，她，她也是爱上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该怎么办？母后，会不会又要偏袒着灵犀？一时间，心乱如麻的心蓉，坐立不安，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影怜，你快去打探下，洛将军他怎么样了？”影怜应声去了，心蓉一个人默默在寝间内踱来踱去：‘恒，难道是灵犀对你剖白了心意么？你的坠河，不是那么简单的失足，对不对？’

　　影怜回来后，禀告道：“长帝姬，洛将军没事，他换下了湿衣服，喝了滚烫的浓姜汤，已经回府休息去了，今天他的班，由其他的将军们顶替了。”心蓉无力地挥挥手，影怜会意地下去了，心蓉只是痴痴坐在那里，很久很久……这边，灵犀跑到了自己居所的门口，出人意料地抹去了脸上所有的泪痕，装作镇定地进门：“我累了，想要休息，你们都下去。”内人们望着灵犀没有丝毫表情的容颜，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就尽数退了下去。没有人了，灵犀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将脸埋进锦缎枕头里，痛哭失声……

　　‘恒，我不要失去你，你是我的，我不要你爱上别人。母后，我终于懂得了你话下的含义，我恨你，我也恨柔嘉姐姐，你们是故意的，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我不要你们，我要我的母后……’灵犀的异常，引起了内人们的注意，她们害怕她出事，赶紧找来了吟秋，吟秋进门的时候，灵犀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是上前揽住她，吟秋心疼道：“长帝姬，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了，不哭，跟我说说好么？”灵犀望着吟秋，就好像望见了母亲一般，扑到吟秋的怀里，哭泣着说道：“姑姑，如果是我的亲生母后，不会这么对我的，是不是？”吟秋不明白她的意思，道：“到底是怎么了，长帝姬？”灵犀哭道：“母后她骗我，她心疼她自己的女儿，我得不到洛恒了，柔嘉姐姐也喜欢洛恒。”灵犀语无伦次，但吟秋明白了大概：‘怎么，柔嘉长帝姬也喜欢洛恒，怪不得那天说了灵犀的心事之后，皇太后会有那样的反应呢，柔嘉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不是么？’……

　　灵犀尽情地哭着，“我要我的母后，我要我自己的母后，我……”她不停地说着这些，惹得吟秋也是双目垂泪。孝懿仁敬皇后娘娘啊，您告诉奴婢，奴婢该怎么办才好？正乱着呢，得到消息的月仪，来到了灵犀的居所。“怎么了，谁惹我们的灵犀了，怎么哭的那么伤心，告诉母后，母后替灵犀教训他，好么？”月仪的微笑，在灵犀的眼里，却极其可憎。她不顾吟秋的阻拦，当即说道：“母后娘娘你知道的，柔嘉姐姐也喜欢洛恒，你早知道的，是不是！”月仪愣了愣，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灵犀哭道：“柔嘉姐姐已经给了洛恒定情香袋了，那么，我算什么？我讨厌母后，我也讨厌柔嘉姐姐！”月仪安慰道：“灵犀，不要再任性了，天下的好男儿多得是，你为何一定要洛恒？”

　　灵犀怒极，边哭边喊：“母后娘娘想要成全柔嘉姐姐跟洛恒，却把我放在一边不理不管的，我知道，我不是母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母后娘娘当然是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第一位的，不是么？我不要母后娘娘，我要我自己的母后娘娘！”月仪有些恼了，不自觉地举起手，吟秋见势不妙，忙道：“长帝姬那是气糊涂了，皇太后娘娘千万不要动怒！长帝姬，您就少说两句吧，从小皇太后娘娘是怎么疼你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月仪放下了手，却攥紧了拳头！灵犀依旧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洛恒，母后你不许的话就是偏心柔嘉姐姐！我谁也不要，我就要洛恒，实在不行，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省的母后看见我心烦。”

　　月仪气极，转身便走，灵犀的哭叫，还在耳边，惹得她心烦意乱。慈宁宫，忆秋道：“娘娘，长帝姬那是气话，娘娘别放在心上。”月仪道：“忆秋，我心里很乱，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十三年了，在灵犀身上花了多少的心血，今天，她却只回给自己一句：“我不是母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母后娘娘当然是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放在第一位的，我不要母后娘娘，我要我自己的母后娘娘！”因为与纨素的情谊，倾心以对灵犀，想要她健康快乐地成长，却不料，她长成了这般任性妄为的娇纵孩子，纨素啊，是我错了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当夜，灵犀就除掉了所有的簪饰，丢弃了所有五彩云霞般美丽的衣裳，她挽起青丝，穿上粗布的蓝灰衣裳，盘腿在榻上读起佛经来。谁劝都听不进去，她也不再沾染任何的荤腥，不再使用胭脂、妆粉。为着她这般的行为，后宫一片混乱，吟秋更是六神无主。而灵犀，这回是铁定了心，要么，就给她洛恒，要么，就让她这样子带发修行。说不定，有一天她会采取更激烈的行为，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剪去那三千烦恼丝，真正遁入佛门……

　　与后宫的一片混乱不同，鞑靼草原，却是一片安宁与祥和。瑞敏在额尔德木图的帐中，他卧病在床已经好几天了。而瑞敏，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望着瑞敏专心地煎药，额尔德木图冷冷道：“汗妃不必为了我这老头子费这般心，我承受不起。”瑞敏微笑道：“额尔德木图，鞑靼语的意思，是有才学，而你，就是鞑靼最有学问的智者，不是么？可汗还需要听取你的建议，草原还需要你的智慧。”额尔德木图翻了个身，没有理会瑞敏。其实，这个他曾以为的娇弱女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只是，他觉得这就这样接受她，似乎自己又是尴尬……

　　“药好了，喝药吧，乘热才好。”额尔德木图道：“汗妃以后不必来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瑞敏觉察到了他话中的意味，知道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他是希望得到关心的，不是么？“爷爷，我要照顾你的，只要你的病一天没好，我就会来，你撵我我也不会走的。”爷爷这个称呼让额尔德木图双目含泪，自己的亲孙女儿，嫁到了遥远的部落，一年也见不上几回，就算在身边，也未必会那么细心地照料自己。而眼前的她，身为汗妃，却把自己视作亲爷爷一般对待，自己给的是冷眼也好、嘲讽也好，她始终带着最美的微笑，承受一切。他突然有些懂了，为什么，那些部众们会接受了她，包容、母性、纯善、关怀，这些，正是一个汗妃所应具有的品质，而瑞敏将它们做到了极致。

　　“汗妃，你辛苦了，你不会怪我吧。我一直以来……”瑞敏浅笑道：“额尔德木图一心为了草原，是草原最忠诚的守护者，我怎么会怪你？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尽心尽力地辅佐可汗，为他分忧解难，倒是把自己累病了。”额尔德木图被瑞敏的话深深感动，他发自内心地说道：“汗妃，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汗妃。”瑞敏高兴地笑了，“是么，可是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呢，以后，爷爷还要好好教我。” 额尔德木图郑重地点头。在帐外听见了一切的哈丹□□，亦是笑了：‘敏妃，你终于感化了额尔德木图，那么，没有人会再排斥你了。敏妃，你的耐心与坚忍，实在是令我刮目相看……’……

　　一月后，深夜，宝音坐在自己大帐前，痴痴地望着星空。瑞敏悄悄来到了她的身边：“新嫁娘，莫不是因为明儿的出嫁睡不着？”明天，就是宝音嫁给鞑靼一个部落的首领的日子，她害怕似地偎在瑞敏的怀里：“敏姐姐，我的心好乱啊。”瑞敏抚着她的发：“是在担心你的男人会是怎么样一个人，会不会对你好？你放心，那个人，我与你阿哥见过的，他是个很英武的人也很喜欢你，我相信他会好好对待你的，你也要相信，好不好？”宝音满眼是泪，喃喃低语道：“恒，我明天要出嫁了，你知不知道？可是我，还是想你、还是爱你。我要做别人的女人了，而现在的你，过得好么？”瑞敏听见了，她说道：“宝音，洛恒会好好的，他会听见你的心声的，而你，也要好好的，对不对？只有你好好的，他也才能安心呀。”望着浩渺的星空，宝音的泪静静落下，这是最后一次了，恒，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落泪，我担心你，我牵挂你，但明天，我将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那么，请你也一定要幸福。瑞敏揽着宝音，没有说话，她们，望着星空，坐了整整一夜……

　　宝音不知道，她的洛恒不好，很不好，两位长帝姬的爱，差一点就毁了他。在灵犀持续月余的斋戒与诵经之后，月仪终于坐不住了，她来到灵犀面前，低声下气地问道：“孩子，你到底想怎么样？”灵犀的回答，简单而干脆：“给我洛恒，或者我给你们一个出家人。”斩钉截铁，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月仪失望地起身，来到了奉先殿，望着纨素的画像，她的心，何其纷乱。不可以，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纨素的女儿出家？可是不这样做的话，又要让柔嘉失去挚爱的人。爱，不是独占，不是嫉妒，而是包容，现在的孩子，怎么都不懂呢？

　　这夜，月仪在奉先殿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黄昏，她终于出殿的时候，让忆秋吓了一跳，她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苍老而又憔悴。“我们，去柔嘉那里。”忆秋知道，她已经做出抉择。“心蓉。”心蓉上前迎接月仪，道：“母后。”望着心蓉酷似自己的容颜，那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啊，是自己辛苦生下的女儿。月仪简直不忍心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可是，她无路可退。“心蓉，母后不想瞒你，你灵犀妹妹的事情，你一定也知道了，母后没有办法。母后不能对不起先孝懿仁敬皇后，母后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灵犀妹妹出家，所以母后恳求你，离开洛恒。”

　　心蓉瞬间白了脸：“母后，你说什么？你要我，放弃洛恒，是不是！”不能直视心蓉的眼睛，月仪残忍地重复道：“是，离开洛恒。”心蓉道：“母后，就因为灵犀也爱上了他，我就要放弃我爱的人？母后你知道的，我爱洛恒，洛恒他是爱我的，你就为了灵犀的任性，要拆散我们？”月仪道：“母后没有办法！灵犀她那么决绝，我要是不管她，我对不起先孝懿仁敬皇后！心蓉你就不能体谅母后的无奈么？”心蓉道：“母后！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洛恒的，我也不要离开洛恒，不论失去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月仪道：“就为了一个男子，你要这样混乱的局面继续下去？心蓉你太让母后失望了。”心蓉亦是斩钉截铁道：“母后，我想说的已经说了，我不会放弃洛恒的，谁都休想拆散我们，母后，我不想再与你说些什么了。我现在也不想见到你。”背转身去的心蓉，留下了伤心的泪，月仪，终于没再说些什么，离开了……心蓉此时，简直濒临崩溃：‘母后，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总是要我放弃，你总是要我让着灵犀，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既然你偏着灵犀，那么，我只有自己争取自己的幸福，洛恒是我的心，是我的幸福，我不会把他让给灵犀……

　　慈宁宫，“忆秋，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两边都不讨好？”忆秋勉强笑道：“皇太后娘娘，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您别急啊。”月仪道：“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太多的时候，我都在勉为其难，也许，我真的没有办法背负这么多。”忆秋正要说些什么，有内人禀告道：“皇太后娘娘，闵大将军来了。”当闵怀远进殿后，忆秋与殿内的宫人，识趣地退下了。“有事么？”月仪似乎是懒得说话，怀远望着她的容颜，道：“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月仪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怀远来到她身边，叹息道：“你总是在勉强自己，你背负的，已经太多。”清泪，慢慢从月仪脸颊上滚落。怀远情不自禁地轻轻为她拭去那些泪痕：“在我看来，你不该这么对柔嘉的，这对她不公平。”月仪道：“难道我要成全我的女儿，而对不起灵犀，对不起纨素？”怀远道：“你是最懂爱的人，你怎么会不知道，爱是不能强求的。就算你让洛恒与灵犀在一起，他们也不会幸福的，那样的话，你反而是辜负了灵犀的青春，对灵犀倒是不好。”

　　“爱不能强求，爱不能强求。”喃喃自语这话，月仪苦笑道：“也许你说得对，可是灵犀现在这个样子，我拿她没有办法。”怀远道：“不，你有办法的，你是无所不能的，不是么？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做。”月仪合目，很久都没有开口，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那眸子里，冰雪依旧：“心蓉会去找你，怀远，拜托你要说服心蓉放弃洛恒。”怀远不明就里：“为什么？”月仪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一句话，已经包含了万千内容，怀远有些领会到了，道：“我会的，你放心。”月仪迷惘地抚上他的容颜，‘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在我最无助彷徨的时候，总有你，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时日里，灵犀继续在闹，尚宫们只能牢牢看住她，生怕她真的绞了头发，而月仪，眼看着没有办法说服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也是心下烦乱的样子，每日，只把自己闷在慈宁宫，也免了众人的请安，就是不露面。灵犀尚且罢了，那样任性的孩子，已经固执地认为，因为自己不是月仪亲生的，月仪就是偏袒她亲生的柔嘉姐姐。但心蓉不是灵犀那样的人，她与她的母亲一样，有着体谅别人的心。灵犀的胡闹，月仪的闭宫，都促使她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还是不能原谅母后，她不能原谅她逼迫自己的行为，她还是，舍不得放弃洛恒。内心的迷茫与彷徨，使得心蓉，无助而又忧伤……

　　数日之后，内卫所，心蓉果然来找了怀远：“长帝姬有事么？”心蓉问道：“我几天没见母后娘娘了，她还好么？”怀远皱眉道：“她不好，很不好，听尚宫们说，她吃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安稳。”心蓉垂首，谁都看的出来，她的内心，是很矛盾的。“长帝姬，您还是很关心皇太后娘娘的不是么？那您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她呢？”心蓉突然冲口而出：“闵大将军，你告诉我，父皇明明已经驾崩九年了，你为什么不跟母后在一起，你们不是相爱的么，不在一起很可惜，不是么？难道只是因为母后是皇太后，所以你们要顾及皇室的体面？”这个问题，其实困扰心蓉已经很久很久了，而今天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怀远苦笑着回答道：“长帝姬，在这世上，相爱而不能相守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不过是其中一对。就算可惜也没有办法的，是不是？”

　　“你们是爱着的呀，这样无法在一起，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怀远笑道：“爱，不是所谓的自私与独占，爱，也许就是忍耐与坚守、包容与体谅。长帝姬，请相信我，你的母后，是那么睿智而理性，她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有她的理由。请长帝姬好好思考下她的每一句话，好好体味她的苦心，好么？我知道的，皇太后她是十分疼爱你的，不管怎么说，你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是，她真的很难，因为她没有办法不管灵犀长帝姬的。”心蓉哭了起来：“那么，她就能不管我？从小她就是那样的，她爱灵犀胜过爱我。这次她真的太过分了，她要我放弃我爱的人呢。”怀远道：“站在她的立场上，你就能想通了。长帝姬不知道吧，你的母后，也曾经要爱着她的我放弃她。”心蓉惊道：“母后，要你放弃她？她明明是爱着你的，却居然要你放弃他？”怀远道：“长帝姬以为我为什么明明爱着你的母后却娶了含阳大长帝姬？我知道她的内心是很痛苦的，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的苦衷您是知道的，就请您体谅她。”心蓉好似明白了什么，轻轻颔首……

　　是夜，心蓉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母后，她真的太苦太难了。当年的她，失去了父皇的保护，却硬要振作起来保护我们。她要克服自己软弱、温驯的女人天性，支撑起整个王朝，成为圣上最坚强的后盾。她痛苦的时候不能哭，压抑的时候也不能发泄。她要永远昂起她高贵的头颅，她从来没有后路可退。还有闵大将军，母后是爱着的，可是他们相见恨晚，没有在一起的机会。母后甚至要忍着内心的痛苦，要她爱着的他放弃她。她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娶了别人，却不能将心里的苦楚表现出来，甚至还要微笑着祝福她们。母后的心，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该是如何地煎熬，也许，已经痛到说不出，不是么？

　　在母后的心里，爱不是狭隘的，母后的爱，是大爱，包容天下的大爱。而灵犀，是她必须背负的责任，就像她说的，她不能对不起孝懿仁敬皇后，不是么？母后无时不刻都在克制自己、逼迫着自己去承受一切，而我呢，因为耿耿于怀母后对灵犀的偏爱而心生怨恨，说着‘不想见到母后’那样的话伤害母后。是不是太任性、太不应该？我不是灵犀，我不能像她那样不顾一切地任性妄为，不是么？反过来站在灵犀的立场上，我总算有我亲生的母亲，而灵犀呢，她的母亲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长久的岁月里，就算母后给了她足够的爱，可是那爱，还是不能代替生身母亲的，不是么？她的心中，始终也是自怨自艾的，所以，她才会对洛恒爱得那么不顾一切……

　　母后，心蓉是爱您的呀。可是，心蓉也是爱洛恒的，那是我最初的爱，我怎么舍得放弃他呢？但命运逼迫我必须做出抉择，母后，你也面对过很多残酷的抉择，我真的很想知道，当你面对痛苦的选择的时候，你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你一次又一次坚强地咬紧牙关熬了过来，就算心痛至死，你还是坚持下来了，不是么？那么这次，若是注定要选择一个的话……’心蓉心痛难禁，失声痛哭起来：‘母后，我心心念念的，还是你，还是你呀……’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心蓉决心已下，她找到了洛恒。洛恒看见她很心急，道：“心蓉。”心蓉面无表情道：“洛将军，我想明白了，灵犀那个样子，我不能让母后背负上对先孝懿仁敬皇后不仁不义的骂名。如果我扰乱了你的心，那么，是我不好。就请你忘记我吧。”洛恒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心蓉居然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他以为，她会鼓励自己的。他以为，她会向自己剖白心意的，可是他错了。顿了一顿，洛恒伤心道：“心蓉，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我知道你体谅了你母亲的苦心，可是，我爱的是你，不是灵犀。我知道的，是皇太后娘娘为了灵犀，劝说你放弃我的，是不是，是她劝你把我让给灵犀的，是不是？”

　　心蓉望着他的容颜，心痛难以自已，却还是冷冷道：“洛恒，我是不会被别人劝服的，就算那是我母后。现在后宫为了灵犀一片混乱，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灵犀爱着你，那就够了，不是么？”洛恒恳求道：“心蓉，就算我求你，不要放弃，好不好，不要就这么放弃！”心蓉没有再听他讲，而是当即转身离去，因为她害怕，只要再在这个人身边停留丝毫时光，自己就会忍不住，忍不住依恋他的怀抱与微笑。她的心里是很清楚的，自己没有办法抗拒他，唯有狠下心肠，就这样，不回头地离开。‘对不起，恒，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我是爱你的，是爱你的。是命运捉弄了我们，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洛恒不可置信地望着心蓉离去，他上前捉住她的胳膊，道：“心蓉，不要走，我们一起坚持下去好不好，你不要走。只要我们坚持，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你要相信我，心蓉。”但心蓉冷冷甩开了他的手，飞快地跑了开去，洛恒追赶着她离去的脚步，不停地喊道：“心蓉，我不许你走……”心蓉跑出很远，洛恒的喊声，还能听见：“心蓉，不要走，心蓉，不要放弃我。”……随着心蓉的身影消失，洛恒的心，痛到难以言喻：‘心蓉，你知道我的心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言放弃？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也不要忘记你，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坚持下去，我不会放弃的，我等着你，心蓉，你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