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征日》阿月月月月

4、章三 池塘月色

　　章三 池塘月色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无题》晏殊

　　五年前，丹朱城开了一家悦来客栈，五年后，凡陈朝主要城市，都有一家悦来客栈。

　　清晨，慕容九日推开窗，雪后寒冷的空气立刻涌进客栈的房间，他扫了眼被晨间阳光照射的街道，即没有发现搜索的衙役，也没有暗访的官差。嘴角微挑，对陈朝腐朽的官员们发出一声冷笑。

　　昨夜回到客栈，左侧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好在慕容九日功力深厚，又身为狼骑魁首，灵丹妙药还是不缺的。不过即便如此，也只能暂时将毒性压制，更让人烦心的，是那牛毛针极细，刺入人体后若没有专门的方法，便难以取出。慕容九日运功逼了一夜，腰上还是留了六七枚，所以他现在的实力，只有平时的六层罢了。

　　慕容九日披上大氅，迈出房门，准备吃过早饭后便去寻找昨夜那黑衣女子。木质的楼梯在厚底长靴下发出细微的咿呀声，武者走过楼梯拐角时突然眯起眼，大堂的空气中飘散着饭食的香气，和火盆里柴禾燃烧的焦味，但他还嗅到另一种香味——昨夜洒在那黑衣女子身上的追踪香料。这香料原料并不稀少，但是配方却是独一家，慕容九日并不担心有人会仿造。

　　琥珀色的淡眸将大堂景象收入眼底，慕容九日循着香料的味道，走到墙角一张桌前坐下。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位穿白袍的青年，正低头吃着面条，看不清面容，他身边摆着个药箱，看样子像是位大夫。

　　店小二送上饭食，慕容九日吃了个馒头，又喝了几口面汤，开口说道：“阁下可是大夫？”

　　“不是。”白袍青年依旧低着头。

　　“这不是带着药箱吗？”

　　“带药箱的不一定就是大夫，云某不诊病，只下药，不过一药师尔。”医者抬起头，他的脸僵硬呆板，如同死去许久的亡者，唯有一双幽黑的眼睛有些人气。黑瞳一扫，瞟过慕容九日深红微带卷曲的长发，死人脸上突然化开笑容，只是这笑容透着诡异森寒，“在下云渊，今日得见狼骑魁首慕容九日，幸会。”

　　淡漠低回的男声，听起来矜持尔雅，慕容九日却怔了怔，倒不是为了其中的嘲意，而是这青年一笑起来，一双眼睛便极为清丽，宛若冬夜池塘月色，浅寒薄冰之下，波光粼粼，脉脉幽幽——尽管是冷笑。

　　“素闻云门中人见首不见尾，今日得见，在下才真是三生有幸。”回以同样的冷笑，慕容九日笑得肆意张狂，“幸会了，云兄。”

　　医者放下筷子看着他，道：“不知慕容魁首找云某何事？”

　　“昨日受了伤，想请云大夫看看。”

　　“好的。”医者起身背好药箱，说道：“就去慕容魁首的房间可好？”

　　“云兄，何必如此见外呢？”

　　云渊看着明显没有起身意向的武者，目光转向火盆，半晌淡淡道：“慕容兄，请了。”

　　两人相携来到慕容九日的房间，让云渊先进门，慕容九日随手拉上门闩。扔了大氅坐到床沿，一边解开外袍的束带，一边看着医者挑动火盆里的柴禾。

　　火盆生了火，屋子里很快暖了起来，云渊转过身，用药箱里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床边，慕容九日已经敞开了衣衫。医者撩起下摆蹲下身，伸手指着他腰侧泛红的一片，问道：“是这？”

　　“不错。”慕容九日道。

　　云渊从药箱里拿出插着银针的帕子，抽了一根捻在指间，刚准备下针挑出牛毛针时，慕容九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脉门被制乃是习武者大忌，云渊倒没什么神色变化，依旧清冷自若，“若是不信云某，慕容兄可另请高明。”

　　“云兄误会了。”两指轻扣他的脉门，指下脉动平缓有力，是会武的。慕容九日握紧手中素白的手腕，笑道：“都说中原人杰地灵，这一点到底不是边塞可以相比的，在下与云兄一见如故，想请云兄小酌一番，切莫推迟。”

　　挣了挣，没动，云渊微微皱眉，“云某并无白日饮酒的习惯。”

　　“谁说是白日了，男人喝酒自然在晚上。”慕容九日稍稍弯了唇，露出男人之间心领神会的笑容。

　　“……若是不点头，云某今日只怕走不成了吧。”云渊淡淡的嘲讽。

　　慕容九日笑着松开手，接下来疗伤的过程两人都很安静。云渊仔细用银针挑出牛毛针，武者却是撩起他的头发在指间把玩，和那张死人脸不同，云渊的发丝异常柔细，松松挽起垂在胸前，在火光中乌黑亮泽。

　　包扎好伤口，云渊净过手背起药箱，走到门边对正系着束带的慕容九日说道：“正如慕容兄所说，你我一见如故，云某不才，略备薄礼聊表心意，希望慕容兄喜欢。”说罢，黑瞳弯起，清丽眸色。

　　房门关上，医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阵灼热的疼痛感猛然袭来，慕容九日捂上腰侧。还是中招了么，武者扯动嘴角，冷漠的眼底第一次有了些微笑意。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