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客》客吾

10、千里一相逢

　　冯湲跳进来，冯清笑道：“这回没说他笨，是称赞他呢，可是你二哥他已经魔怔了，连好话也当坏的听。”冯湲喘气笑道：“都是因为你常去说，一人成虎了。哥哥就要有哥哥的样子，应该永远爱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准欺负他们。”冯平听了这话，挤眉弄眼对着冯清笑，把老实的朱二也逗得笑起来。

　　冯清假装生气，想要说些什么，冯湲抢道：“大哥，外面有一个小弟弟，找上门来，说是要见你，还和庄客们争执起来。”冯清面色转为严肃，道：“去看看。”便匆匆往外赶去，冯平等也跟着出来。

　　众人赶到门前，见十几个庄客正堵在一起。见冯清过来，庄客们让出身来。冯清看了看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的风尘，掩不住一股横气，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似乎很久没有换洗过，手中却提了一杆花枪。那少年也打量了冯清一回，哂笑道：“你就是冯清？”冯清走下阶来，笑道：“正是。听说你要找我。”

　　那少年道：“后面的事放着，先与我较量较量。”便丢了花枪，抢步上来，直去抓冯清的衣襟。冯清不禁有些恼怒，抬手格住，却试得那少年很有气力。少年一招不曾得逞，并不犹豫，另一只手又去抓冯清的臂膀，只是速度极快。冯清已经知道这少年不简单，丝毫不敢懈怠，便与他拆起招来。那少年只是想抓住冯清，每一次都出拳极快，手爪似乎有千斤的力气，冯清自然不叫他抓住。二人拆了十几招，那冯清已见出少年的弱处，抬腿只往下一扫，少年立即扑倒在地。

　　冯湲方才还很紧张，见哥哥得胜，便道：“你这小破孩，居然跟我哥哥动手，我哥哥方才是让着你才让你呢。”那少年爬起来，并不答理冯湲，却对冯清施礼道：“表兄果然好本事。”

　　冯清不禁吃惊，众人也是疑惑，都去打量那少年。那少年接着道：“我是南天晓啊。”那冯清又想了一回，惊道：“你是从坒县赶过来的？”那少年喜道：“表哥想起来了？”冯清道：“你果然是？南天晓，舅父曾经来书给我爹说，生了个男孩，是叫南小天的。”南天晓的脸立即火热起来，那红色连泥土都盖不住，道：“那是我的小名。”冯湲见状笑出声来：“没想到你这样的孩子也会脸红。”冯清止住冯湲，对南天晓道：“不管是不是认错，都先进去细说。”

　　南天晓捡起了花枪，看了那几个拦他的庄客一眼，得意地笑笑，便走了进去，与冯清等人一起坐下来。冯清刚要说话，南天晓便道：“表哥，我现在又渴又饿，能不能弄些吃的喝的来？”冯清一怔，吩咐人去厨房取些熟食，上些茶水。冯湲讥笑到：“还没认你这个表弟，便要吃要喝的，真是没礼貌。”南天晓却也不生气，道：“看样子你是我表姐。只要大表哥二表哥认了我，就没关系。”噎得冯湲杏目圆睁，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冯清只是笑着听他们打趣，也不制止。

　　一个庄客拿了些熟牛肉上来，南天晓连忙捡了块大嚼起来，吃了几口，再喝了几大口茶水。冯湲又道：“吃东西的样子，就像是三天没有见过粮食。”南天晓吞了一大口，反唇道：“差不多，我已经十来天没有吃饱，半个月没有洗澡换衣服。”冯湲不禁有些傻眼，轻声说了句：“还好不是在夏天赶到。”言下的意思，若是在夏天，这一身恐怕早就酸臭逼人了。没想到南天晓虽大吃大喝着，却也听到这句嘀咕，道：“不怕表姐你嫌弃我。只要大表哥二表哥认了我，就没关系。”说完，并不看那含怒的冯湲，只顾吃自己的东西。一旁的冯平笑道：“妹妹你平日里伶牙俐齿，没人能吵得过你，今天却碰上了个对头。”冯湲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南天晓，却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瞪来瞪去。偏偏那冯平看着妹妹只是笑，那南天晓却看也不看，只管自己大吃。

　　一大盘肉食很快就下肚，南天晓也放慢下来。冯清于是问道：“你果真是我的表弟，如何沦落到此？你可知道我父母的姓名？”南天晓止住了吃，又缓了缓，道：“姨父姨妈的名字，我爹在我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了。”便说了出来，并没有差错。南天晓又道：“我爹还让我带这个信物给姨妈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十分精美，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南天晓问道：“怎么没有见到姨父姨妈呢？”

　　冯清等人一闻此语，不禁怆然，道：“他们都不在了。”南天晓听了也是半晌无语。冯清问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南天晓打开盒子，冯清近前去看，原来是一颗绿色的珠子，不禁转而笑道：“真是个宝贝，妹妹那里也有一颗，与这个正相似。”冯湲一听这话，跑过来凑上去也想看，那南天晓却一把盖住木盒，对冯湲道：“不怕表姐你不认我。只要大表哥二表哥认了我，就没关系。二表哥，你也来看看，嘿嘿。”冯湲不禁有些生气，道：“不让看就不看，谁稀罕看，将来你想叫我看我都不看。”那南天晓一见此状，连忙打开盒子，送到冯湲的目前，赔笑道：“表姐你真生气啦，看吧看吧，我真是你的表弟，刚才虽然和你斗嘴，但我不一直叫你表姐么。”

　　冯湲哪里会真的去计较，对着珠子仔细看了一回，对哥哥道：“这颗珠子，和娘给我的那一颗，果然是一模一样。”冯清点头道：“如此看来，你倒真是我的表弟了。”南天晓连忙向冯清冯平冯湲三人施礼。冯清道：“表弟，坒县离这里有好几百里，你是如何只身流落到这里来的？舅父舅妈身体可好？我十多岁的时候，两家还有许多书信往来，只是最近七八年，差人给坒县送信，却道是找不到你家了，不知道是怎样的缘故。娘在临终前，还放不下这件事。”

　　南天晓听得默然。许久才道：“我的爹娘也是去了多年。我八岁的时候，家乡遭了瘟疫，只有我活下来，被一个远房的叔叔照顾，养到近年。去年叔叔也病故，于是只好凑些盘缠，来投奔姨父。靠近抚州的时候，又碰上了马贼，虽然杀了他们几个，行李钱财都放在一个包里，却被他们抢走。于是一路乞讨，进得抚州，四处打听，才赶到这里来。今天见到表哥，真是大幸，却没有想到再也见不到姨父姨母了。”说完，竟要垂下些泪水来。

　　冯清连忙道：“那些事不说也罢，既然来了就好。第一眼看你，还以为是个凶横的少年，没想到真是我表弟。”南天晓道：“我在抚州里，打听冯家的消息，许多人都说冯家的大公子是个人才，还有一身好武艺，于是更加想见到你。没想到却被你家的庄客给拦住。”冯湲道：“我家的庄客怎么啦，我哥哥从不准他们欺负人，他们对人都是极好的。一定是看你穿得邋遢，手里提着武器，又横，又不把话说清楚，才不让你进来的。说到底是你没礼貌。”南天晓笑道：“表姐批评得是，刚才是我不对。”又对冯清道：“表哥你真是好本事，方才我一点便宜没占着。”冯平笑了起来，道：“表弟你今年多大啦？”南天晓道：“下个月就十七岁。”冯平道：“这么说你比你那位同样凶狠的表姐还小两岁。”冯湲立即瞪了冯平一眼，冯平见了，对南天晓道：“你家的表姐不要我说呢。她也是会武功的，要是凶起来，那是非常彪悍，连我大哥都是打不过的。”南天晓面作佩服状，对冯湲抱拳：“没想到表姐这么厉害，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冯湲羞恼得只好在一旁哼气。

　　冯清笑道：“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淘气的，恐怕今后难得安宁了。”南天晓接着说：“大表哥你放心，我不淘气，况且表姐比你还厉害，我也不敢淘气呢。”冯清冯平闻罢大笑，那冯湲十分生气，对三人道：“你们三个一起欺负我，我，我……”说了半天，下面的话却也接不下去，只好一跺脚，跑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