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殇》向随然

14、7-5

　　慕之望着对面谈笑风生的人，定了定神，喝了口水才道：“失忆……有没有人是永远也想不起来的？”
　　苏浩臣是医生，不管从什么角度，都应该是值得咨询的专业人士吧？
　　苏浩臣听他这么问，收敛了笑容，想了想才道：“有的。如果海马回受到损伤，大概就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而且，记忆力会十分的差，差到你刚才吃过什么都已经不记得。”
　　慕之一怔，低下头慢慢思索，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苏浩臣，“那我这样，应该不是大脑受到损伤吧，我还是有可能会把什么都想起来的？”
　　苏浩臣微微蹙眉，当时倪慕之的主治医生应该都把这些情况告诉他了吧？怎么还会想到来问自己？他旋即想到，大概是倪琰又挡掉了什么。他在心里叹息，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掉。他摊了摊手，“有什么会是绝对的呢？最重要还是现在过得好。过去怎么样，其实无关紧要。”
　　慕之不知道他这么说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宽慰自己，“可我不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记得。”
　　苏浩臣没有说话，只是那目光让慕之惊慌，似乎他说出了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但旋即苏浩臣就笑了起来，“茶也喝了，饭也吃了，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去，外头还有不少人在等，他看到有一对情侣站在门口排队，女孩子站在男友旁边，男孩子拎着她的包，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女孩子脸上的笑容，让慕之莫名觉得羡慕。

　　“你的电影卡呢？”两人站在影院门口，售票处挤满了人，“我去换票。”
　　慕之把电影卡递给他，自己站在一旁等他。大厦灯火闪亮，慕之望着窗外，墨黑的天幕，透不出一丝光亮。他收回视线，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走过。
　　是倪琰。
　　正是电影散场的时间，人流从慕之面前过去，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倪琰，他换下了一丝不苟的西装，穿着件简单的米色休闲衬衣，黑色西裤，这是慕之没有见过的装扮。而此刻，他正温柔的笑着，低着头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慕之向前走了几步，他觉得倪琰身边的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是个普通的妇人，大概五十开外，穿着虽然普通，但看得出也是精心收拾过的。
　　慕之觉得有些奇怪，她是谁？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是看得出倪琰跟她十分亲昵，那种轻松而愉悦的笑容，是自己都未曾见过的。
　　“在看什么？”苏浩臣轻轻拍了拍慕之肩膀，“都出神了。”
　　慕之转过身望着他，“哦，我看到倪琰。”
　　“呃？”苏浩臣似乎有些惊讶，“他来看电影？”
　　“应该是吧……”
　　“他一个人？”
　　“不，”慕之摇头，“他不是一个人。”
　　苏浩臣听着慕之的描述微微蹙眉，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什么亲戚，你回去可以问问他。”

　　即便已是深夜，但这首映场依旧座无虚席。苏浩臣看得入神，还时不时转过头跟慕之低声探讨两声，但都只是他在说，慕之盯着屏幕有点茫然。不是不好看的，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在戏里，场景很劲爆，强烈的视觉冲击搅得他头昏目眩。好不容易熬过三小时，摘下眼镜，已是双眼模糊，耳边嗡嗡直响，电影的轰鸣声好似还在耳畔，连苏浩臣说什么都听不清楚。
　　“问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苏浩臣在他耳边重复。
　　慕之摇头，显出倦色，他一向生活规律，很少这么晚休息。
　　“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打车也很方便。”
　　苏浩臣只是笑，拉了慕之便走，上了车才道：“如果倪琰知道我没送你回家，指不定怎么我呢。”
　　慕之哑然失笑，“怎么会呢？你们两个看起来感情很好啊。”
　　苏浩臣奇怪的看他一眼，“我跟他感情好？”感情好就不用一见面就是争吵了。
　　“嗯。”慕之点头，难道不对吗？
　　但苏浩臣却只是笑，不再说话。

　　夜间的交通总是好过白天，即便慕之住的远，却也不多时就到了，车子缓缓靠近，慕之却看见大门口站了个人。
　　苏浩臣也看见了，所以他停下车，“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慕之解开安全带，“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浩臣点了点头，反正已经到家门口了，也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他朝慕之挥了挥手便掉头离开。
　　“这么晚？”
　　慕之回头，站在阴影中的左劲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后，他微微舒气，转过身面对着他，“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知道我在等你电话吗？”左劲涛声音有点不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慕之只觉得累，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没电了。”
　　“一句‘没电了’就想打发我？”
　　慕之微微蹙眉，夜已深沉，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他现在只想回家洗澡睡觉，没有多少精力去跟这人纠缠，所以他说抱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不行。”左劲涛一把拉住他，“你说加班，那为什么是他送你回来？”
　　慕之揉了揉鼻梁，脑袋隐隐发胀，理智思维都远去了，“我很累，我想回去睡觉。”
　　“累？”左劲涛嗤笑一声，“那你还跟他混到这么晚！”
　　倪慕之从未觉得左劲涛如此蛮不讲理，他不想理会，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转身拉开大门，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话还没说清楚你就想走？”
　　慕之低低叹息，刚想开口，大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怎么才回来？”倪琰站在两人面前，不动声色把慕之拉进门里，“太晚了，左先生请回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左劲涛跟倪慕之有着同样的疑问，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铁栅大门是镂空的，里头有没有人一清二楚，可这两人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难道他早就站在一边？
　　左劲涛心里千回百转，但在倪琰面前他还是收敛的，只低低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走了，其实他也在懊悔，自己今晚怎么会姿态这么差？十足十泼妇骂街的架势。

　　“以后晚回来给家里来个电话，秦妈要担心的。”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进门的时候倪琰忽然开口，倒是让慕之心里咯噔一下，在担心的到底是谁？他转头看向倪琰，但那人始终看着前头，表情淡淡的，他以为倪琰会问他晚上做了些什么，跟谁出去了，可倪琰什么都没问，只是说：“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