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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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总是很容易见到满天繁星，挂在幽蓝的天幕上闪烁不定、忽明忽暗。蟋蟀抓住最后一点炎热时光放声歌唱，似乎不知疲倦，各种小虫也隐没在草丛中悄声低语，互诉衷肠。
在这样一个热闹而又寂静的夜晚，刘之浩像平常一样走在小区巡逻的路上。今天本不该他值夜班，但是同事小李家中有事便请他代班，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回头才想起早已答应初夏回家吃饭。无奈之下只得给初夏打电话解释，初夏虽同意了，但仍听得出她语气中透出的些微失望和不满。满心歉疚的刘之浩只盼着周末休班的时候能好好陪陪初夏。
刘之浩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仰头看天，不自觉的去寻找北方夜空上那颗最明亮的星星，然后嘴角慢慢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展露一个舒然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嗖”的一声窜过远处的草丛，往黑暗的树丛里扎了进去。刘之浩警觉的往那边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了。但直觉告诉他有情况，便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追了一会，刘之浩便看到那个黑影在花园里鬼鬼祟祟的急速行走。
“站住！”刘之浩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那黑影一听跑得更快了，身手相当矫健迅捷。
“小王、小郭！”刘之浩拿起对讲机急速喝道，“有情况！有情况！速往南区B栋来！”
已经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了，刘之浩拔腿追了上去。转过一个弯，那黑影便不见了。刘之浩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的走着，同时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可奇怪的是，那黑影便像凭空消失了般，踪影全无。
刘之浩拿出对讲机刚想再次通知值班室的保安到这里来，一个硕大的黑影便突然从黑暗墙角里扑了出来，如一头大熊般向他当头罩来！
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刘之浩将对讲机一扔，迅速抓住来人的两只手扭打起来。来人是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满脸横肉的家伙，目光凶狠的瞪着他，似欲将他置于死地才甘心。来人力量太大太猛，光从力量上刘之浩占不到丝毫便宜。可是刘之浩毕竟经验丰富、身手矫健，几个回合下来那大汉便挨了他好几拳，痛呼过后对他的出手也慢了下来。刘之浩趁机又给了他几拳，将其扑倒在地。那大汉死命抓住刘之浩的双拳，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喘息声从刘之浩背后响起。刘之浩一惊，刚想回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腰间一阵冰凉的刺痛感清晰的传进他的脑子。
糟了！
刘之浩一阵懊悔，暗怪自己太不小心。原来刚才他一直追踪的那个略嫌瘦小的黑影很明显并不是眼前的大汉，而是另有其人。他早该有所察觉的，来人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只怪自己太粗心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大汉身上。也幸亏他听到了那声喘息，下意识的转了一下身，否则那把刀早已完全没入他腰间。
来不及看清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刘之浩迅速转身握住了来人的刀。当鲜血从指缝间淌下时，刘之浩并不觉得疼痛，他只是死死的瞪着从背后暗算他的卑鄙小人。这小个子被刘之浩凶狠的一瞪，几乎吓破了胆，低头看了看握着刀刃的如钢铁般的手，浑身忍不住直打颤。
刘之浩一扬手，小个子手中的刀便脱手飞了出去，直扎进草丛中。
“嘭！”一阵剧痛再次袭来，刘之浩的背后狠狠的挨了一拳。那大汉瞅准时机，趁着他分心给了他一记重拳。
刘之浩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一对二。
刘之浩摸了摸腰间的伤，掂量着形势。右腰触手间一片濡湿，他知道自己受伤不轻，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老六，”那小个子紧紧盯着刘之浩，压低声音对那大汉道，“抓紧时间解决这小子，我们快走！”
那大汉一点头，目中又露凶光，横腿就是一劈。却被刘之浩反身抓住，趁势一拉一抡，便将那大汉像抡铁饼一样抡了起来，转了一圈往那小个子身上砸去。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又快，那大汉根本无法招架，那小个子更是无法躲避，便被砸了个正着。
“啊……”一阵惨呼传来，小个子被飞来的大汉狠狠砸在了身上，砸出近三米远，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大汉也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刚要爬起来便被刘之浩抡来的密集拳头打趴回地上。
那大汉也不是省油的灯，抬脚猛踢刘之浩的腹部，刘之浩被踢飞了出去。当腰部撞到地面时，疼得刘之浩咧嘴直抽气。那大汉趁机扑上来，两人又扭打在一起，小个子躲在旁边伺机暗算。
痛呼和打斗声终于惊醒了在值班室里打盹的小李和小郭,两人这才匆忙向出事地点跑来。
当两人赶到时，不禁为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眼前就像叠罗汉一样，刘之浩反剪着一个大个子男人的双手，将他按在身下动弹不得，而这个强壮男人的身下还狼狈的趴着另一个男人，哀嚎不断，倒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刘之浩冲发呆的小李小郭喝道。
小李小郭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去帮刘之浩将两人制住。
“这两人半夜在小区里鬼鬼祟祟的跑，肯定是窃贼，先压回值班室再说。”刘之浩这才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道。
“刘队，你可真行呀！你居然一个人就制服了他们两个？”小郭惊讶道。
“废话少说，小心别让他们跑了。”刘之浩吐了口唾沫，嘴里全是血。
“刘队，你怎么不叫醒我们?”小李压着小个子往前走，边走边道。
“怎么没叫？我刚才就用对讲机叫你们快来，敢情你们俩又睡着了吧？”刘之浩蹒跚着走在最后，力图使语气显得镇定而中气十足。他不想让小李小郭看到他受伤了，否则二人大惊小怪起来，那两个窃贼很可能趁机反扑而逃脱。今晚他已失血过多，要是这两人逃出了小区范围，小李小郭二人怕是追不上了。
“嘿嘿……”小李小郭尴尬的笑笑，也不敢承认自己睡着了。
刘之浩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抓着那大汉跟在后面，直到到了值班室将两人拷了起来，刘之浩才终于不支晕了过去。
小李小郭神色慌张的上前去扶，却已来不及，刘之浩硬生生摔倒在地上。
当初夏闻讯赶到市医院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刘之浩躺在床上,腰部和手上缠满纱布，动弹不得，还好神志清醒。穿着一身粉红雪纺连衣裙的魏晓琴已先她一步到来，眼眶红红的坐在旁边，显然是刚哭过。
初夏来不及理会她，径直走到床前俯身轻轻问道:“之浩，怎么样？很疼吗？”
“不疼……”刘之浩摇摇头，试图挤出一点笑容,“一点小伤而已。”
“小伤而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小郭告诉我说你背后全是血！我吓都快吓死了！幸好……没有完全刺中，医生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损伤了腰大肌，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还要一段时间吗？”刘之浩不禁皱眉。
“嫌长吗？嫌长就不要逞强啊！”初夏没好气的道。
“初夏……”听出了初夏的不满，刘之浩有些无奈。
初夏的眼眶立刻红了。“你这笨蛋!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追那些人？你势单力薄的,没想过后果吗？他们可是歹徒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可我是保安啊，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职责？职责重要还是命重要?”初夏瞪眼道。
“……”刘之浩有些生气了，但又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魏晓琴怒气冲冲的站起来道:“尹初夏,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之浩哥说话？他现在可是病人！”
“我怎么跟他说话不关你的事。”初夏冷冷道。
“你……尹初夏，你别太过分！”魏晓琴气得咬牙切齿。
“好了，晓琴，你先回去吧。”刘之浩转头对魏晓琴柔声道。
“之浩哥……”魏晓琴不依。
“回去吧，听话，我要跟初夏单独说一会话。”刘之浩耐着性子继续柔声道,但语气中却加入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禁不住刘之浩的劝说，魏晓琴噘着小嘴走了，病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人。
“你今天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似的，口气那么重？”刘之浩温言细语的说着，力图将气氛缓和下来。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初夏气呼呼的说着。
“我这不没事吗？”刘之浩笑笑，又伸了伸胳臂以显示自己并无大碍。
“这样还算没事呀？要是那把刀再偏几分，你……你就没命了你知道吗？”初夏心疼的直皱眉。
刘之浩却趁初夏还在愤愤不平的时候，一把将她拉到怀中用手圈住，悠悠叹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所以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放心吧，初夏……”
初夏听着刘之浩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散发的炽热温度，慢慢的一颗心也安定下来。“之浩，不是我想对你发脾气，我实在是忍不住啊！一想到你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我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总不能心安。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办？我不想整日里为你担惊受怕。之浩，把工作辞了好不好？我们另找一份工作，找一份没有危险又适合你的工作。”
“不好！”没想到刘之浩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语气强硬。
“为什么?”初夏抬起头来。
“我喜欢这份工作，我不想换。”
“可是……”初夏还想再说什么，刘之浩打断她道：“初夏，这世上危险的工作多了,如果人人都因惧怕危险而放弃工作，那社会岂不乱了套了？治安没有人去维持，火没有人去扑灭，盗贼横行，人人自危，将是一副怎样的画面？”
初夏无言。
“初夏，请你理解我。我不想做一个英雄，我还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想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就像你为了病人不辞辛苦一样，就像你不顾危险的救下天台上的病人一样……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初夏沉思半晌，最后苦笑道：“你居然拿我做比较……既然你已这样说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只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像昨晚一样冒险，凡事三思而后行。之浩，你要明白，你只是保安不是警察。”
刘之浩笑了，爱怜的摸了摸初夏的头道：“傻丫头，我知道。”
对于这次勇抓窃贼的事情在一夕之间便传得沸沸扬扬，人们不免夸大其词将刘之浩独擒两个歹徒的英勇行为在街头巷尾一遍又一遍的传诵。很快，物业管理公司、小区业主联合会、居委会都纷纷送来鲜花和锦旗大力表彰刘之浩。两家失窃的失主由于财物被悉数找回，也都来向刘之浩表示诚挚的感谢。
就像初夏因为救人而没想到自己成了全院的楷模一样，刘之浩同样没有想到自己一夕之间成了众口传诵的英雄，突如其来的赞美和名誉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在魏晓琴将刘之浩勇抓窃贼和不幸受伤的事情极尽夸张渲染的告诉江兰之后，仍然不肯原谅儿子的江兰终于动摇了。
第二天晚上，她悄悄来到医院，隔着门上的玻璃偷偷注视着刘之浩。在看到儿子腰上缠满纱布的样子时，母亲的天性像一波暖流滑过心间，涤尽了怨愤的尘垢、舒缓了痛楚的伤口、唤醒了压抑已久的爱子之心。江兰的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滑出两道湿漉漉的泪痕。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刘之浩抬头看见了门外的她。
“妈！”一声惊喜的呼唤，刘之浩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不想牵动了腰部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口气，眉心都皱到了一起。但喜出望外的他仍然挣扎着想要下床，生怕江兰就此走掉。
这种时候，江兰怎么忍心离去。她推门走了进去，边走边道：“快躺下、别乱动！起来做什么？”
刘之浩见江兰回来了，这才安心的躺下。
“妈，真高兴你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江兰在床边轻轻坐下，眼里闪烁着泪光。“才几天不见，你又把自己伤成这样，叫妈怎么放心得下？”
“妈，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要是听妈的话去公司上班，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妈，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
“唉，算了……我不提，免得又让我们母子不高兴。”江兰这次的态度显然有了很大的转变，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刘之浩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江兰再坚持让他回去，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妈，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惹你生气的。”虽然江兰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该道歉的还是应该道歉，刘之浩知道抓住这次机会。
江兰长长叹了口气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那天我也太激动，说了些狠话，回头想想也有不该。之浩，妈只要你幸福就好，妈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理解妈妈。”
刘之浩眼眶有些微的湿润。“妈，我理解，我都知道。所以忤逆你，我心里比刀割还难受！可是我必须要有尊严的活下去，这是大丈夫立身处世之本。所以，请原谅儿子的不孝吧！”
江兰苦笑的摇摇头，一脸的无奈。“谁让我生了你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儿子呀！唉……我只有认命了。好吧，妈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自己过得开心，妈就不干涉你的生活。”
“那初夏呢？”刘之浩小声问道。
“初夏……”江兰若有所思道，“上次我跟尹小姐谈过，她向我保证你们在一起会幸福。我相信她，所以我不会再反对你们。”
“真的？”刘之浩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江兰点头。
“太好了！妈，谢谢您！谢谢您！”刘之浩激动的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江兰瞪了一眼儿子，却半是怜爱的意味，不过语气却突然强硬了起来。“但如果有一天你们在一起不快乐了，那你们就得分开，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也懂。初夏已经答应我了，希望你也能答应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妈，这个您就放心吧！”刘之浩满脸幸福的笑，像一个天真的孩童，那深邃黝黑的眸子里闪烁跳跃着希望的火花。他对未来有信心，他对他和初夏有信心。
江兰有些看呆了，她已多少年没有看到儿子这样真心的笑过了？依稀记得只有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的他才会这样开怀的笑、发自内心的笑。之后多年，她从未见他笑过，偶尔笑笑也是转瞬即逝，无言的、苦涩的、自嘲的、冷淡的……
他的内心从未笑过。
可怜的孩子……
江兰的心空空的，却又沉沉的，无言的微叹在心底响起，她轻轻问道：“之浩，妈有个问题想问你，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其实……其实……你和初夏之间……你们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吗？或是……生理上的？”
看到刘之浩的脸色变了变，江兰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些问题。作为母亲她不得不担心这些问题，这也是她从一开始就担心的问题。
“果然……你们不可能放得下过去。”江兰微叹着摇摇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我们在试着放下，我们已经约好不再去回想从前，这是我们的约定。”刘之浩略一沉吟道。
“那……你们同床了吗？”江兰问得小心翼翼，毕竟作为母亲问这样的问题让她有些尴尬。
“妈——，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刘之浩嚷嚷着，脸却红到了耳根。
江兰突然这样问，让他始料未及。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种无以言状的失落。平常不去想时，他以为他可以忽略甚至漠视，可一旦被人提起，他才明白这个问题比他想像中的要严重得多。那是横亘在他和初夏之间的一道鸿沟。那一晚初夏的主动投怀送抱仍历历在目，那一晚的月光、那一晚她的娇躯、还有她的目光，无不让他心动，他也竭尽所能的舒缓她的紧张，温言软语加上抚摸亲吻，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她总是将身体绷得死紧，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于是他没有再继续，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能继续？后来他们也尝试过几次，但没有一次成功过。初夏的心理障碍似乎很深，他开导她、劝慰她，可她总会在最后内疚不安的流下眼泪。他看着心疼，便也不再尝试。
慢慢来吧，他想。总有一天时间会抚平一切的，这些问题会迎刃而解的。他总是这样劝慰着初夏，同时也劝慰着自己。
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天还要多久？
有些问题，他无法对任何人说起，有些问题，他必须去承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夜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