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9、第九章

　　希颜原本是去兰心大戏院听白俄音乐家的演奏的。演出结束后，希颜出了戏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池田明介？”希颜与池田明介，应该可以算作是同学，虽然池田还没有毕业，便因为家中突生变故，匆匆回了日本。希颜没有想到，池田明介居然会来中国，而且，到了上海。
　　“太好了！没想到，可以在上海见到熟人。”池田明介的汉语非常地道。他的祖父是汉学学者，父亲受其影响，早年还曾到中国学习。据说，池田明介一家，都会说汉语。
　　希颜一笑“应该是我比较意外才对，你怎么会来上海？”
　　“我是跟着我姐姐来的。”池田明介这才想起来，“我跟你说过吧？我还有一个姐姐。”
　　希颜并没有想起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她开了一家餐馆，离这里不是很远。不如，我带你去见一见我姐姐吧。”
　　池田明介所说的餐馆并不大，开在公共租界里，日式的房子，被隔成一个个小间的。池田明介的姐姐池田秋致，个子不高，和很多希颜见过的日本女人一样，穿着日本和服，踩着木屐，微微含着胸。
　　池田秋致将希颜请进了一间屋，又让人送过来了茶果。
　　听池田明介说，池田雅致的丈夫是个记者，却在意外中丧生了。她因为受不了婆家的虐待，就逃了出来，来到中国，用仅有的积蓄开了这家餐馆。
　　在池田明介做过了介绍之后，池田秋致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一直都低垂着头，听池田明介说话，在听到明介讲起她的不幸遭遇时，她甚至都没有出声。
　　那时，希颜以为，池田秋致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不仅希颜，连池田明介都是这样以为的。

　　法租界的公董局，与公共租界的工部局一样，是租界内最高的市政组织。公董局中，华人董事的席位历来有限。成为华人董事，不仅是身份的象征，在租界里行事也方便了很多。
　　洪啸山在势力坐大之后，曾出任过工部局的华董。而这一回，洪靖言想要争取公董局里的华董位置。
　　事情本来进行的还算顺利，可偏偏七爷要插一杠子，也打算混个华董做一做，于是他想到了苟旬——公董局的华董顾问。
　　七爷虽然与苟旬打过交道，到毕竟交情不深。明知道他是有事相求，苟旬却痛快地应下与他见面，倒是让七爷有些意外。
　　苟旬把七爷约到了一家日本餐馆，老板娘与苟旬似乎还颇有些交情，两人吃饭时，那个日本女人就一直跪在旁边，为两个人倒酒。
　　七爷几次要开口，却对这个日本女人有所忌讳。
　　“七爷，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秋致小姐是我的人。”苟旬说着，伸手搂住了那个日本女人。
　　日本女人被搂住了，也不说话，低垂着头，为苟旬倒满了清酒。
　　“哦！”七爷似是恍悟，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七爷说明了意图，苟旬却显得很为难：
　　“这个可不好办啊！洪靖言可是正在争取呢！论到财势威望，七爷你……”
　　“所以，我才找到了老弟你啊。”七爷笑了，“我知道，你在公董局里能说上话，可以帮我想想办法。”
　　“我不过是个顾问，能说上什么话？”苟旬说得漫不经心，转过头在日本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不是说过，觉得鸦片生意好赚吗？如果我的这件事成了……”
　　“既然七爷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尽力而为吧。”苟旬一笑，对身边的日本女人道“过去给七爷倒酒啊。”

　　酒过三巡，七爷才离开了日本餐馆。
　　七爷一出去，苟旬立刻放开了抱着日本女人的手，立刻站起身，弯腰鞠躬，“请池田小姐原谅。”
　　池田秋致拉好了已经半敞的和服，抬起头，脸上已没了柔情似水的神情。
　　“横源，你很入戏啊！”
　　苟旬原名横源太郎，五年前来到中国，变换身份，成为了一名中国商人。
　　“我也是情非得已，希望池田小姐不要见怪。”
　　“情非得已？”池田秋致冷冷一笑，站起了身，“既然是情非得已，我不会怪你。”
　　“谢谢池田小姐。”苟旬刚松了一口气，一个耳光已经甩到了他的脸上。
　　苟旬捂着脸，不敢吭声。
　　“不要把我当作傻瓜！”池田秋致沉了声音，“你要弄清楚，让你来上海，目的是什么。”
　　“是！”
　　“这一巴掌，算是让你清醒的。”池田秋致整理好和服，“我原本是看好洪啸山的，可惜，洪啸山那个人软硬不吃。”
　　“池田小姐的意思是……”
　　池田秋致斜了苟旬一眼，“庞七不是要做华人董事吗？洪靖言还在，他能做得上华董的位置吗？”
　　“我明白了。”
　　池田秋致一笑，“好了，你也可以走了。”
　　池田秋致又含了胸，为苟旬拉开了门，“您慢走。”
　　苟旬匆匆离去，正遇到从外面回来的池田明介。
　　“姐姐，他怎么又来了？”池田明介皱了眉。
　　池田秋致微微一笑，“他是客人，当然可以来。”
　　“我不喜欢他。”
　　“我们做生意，怎么能挑客人呢？”池田秋致的声音很柔和，“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池田明介回头看了眼苟旬，“姐姐，他没有欺负你吧？”
　　池田秋致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没有。”